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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这样腻了大概半个时辰,约莫着是进了寅时,百里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准备离开了,他走下床的时候两只眼睛还红着,再配上那头白发,看起来活像只受了伤的软弱兔子,叫泰烟忍不住又伸手揉了两下他的头发。

    嘎吱——

    少年郎动作极轻的打开窗户,他单脚踩在窗柩上,临出去前又不放心的回头看向泰烟,两道雪白的眉因为担心蹙往一处:“姐儿,你方才说要送给陛下一份大礼,那你打算如何筹备?现在我们手里可用的只有消息。”

    泰烟有些困了,她从床榻上勉强爬起身,明明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那双紫色的眸子望向百里时却立刻又变得水汪汪亮盈盈的,非是因为对面前的儿郎生了心动,反而勾了一抹平日里不常见的狡黠在里面:“你放心吧,我都提前给李公公嘱咐好了,剩下两场会事礼部会全部听我调遣,你也要备好部下埋伏在四周看着场子,随时准备拿人,免得有一些狗急跳墙之辈哗众起事,至于父皇的手谕,稍后天大亮了就会送过来。”

    她站起身,也不整理衣服,就那样懒懒的走向百里,对这个弟弟,她向来是不设防的,信他至纯至良,不会对自己动歪心思。“眼下六花大会已经接近尾声,京城内各路人员混杂,本是打探消息的最好时机,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这件事需得暗中进行才行,这样算下来,留给本宫的时间便不多了。”不说还好,话一说明朗泰烟顿时感觉千斤重的压力沉在了自己单薄的肩头,她叹了口气,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好,漂亮的眉眼之间也缠上了愁丝。百里看出她的担忧,心疼的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顶,其实,他立刻就想将她揽入怀中来安抚了,可惜他不能,因为他的姐儿心里装着的那个人不是他。

    “姐儿,你打算如何做?”

    百里恨自己无法疏解她的烦恼,收回的手藏在衣袍下紧攥成了拳在颤抖,嘴上却仍旧温柔的问出声。泰烟抬手搓了把面颊,努力让自己现在心里的想法豁达开明一些,好给几个时辰后大会上站着的那个暗中布心阵的自己一些底气:“既然眼下只从你这里得了良田山庄内设有赌坊的消息,不如我就以赌为诱饵,引暗处的那些馋虫自己爬出来,本宫的价值可比区区一个赌坊要多得多。此事我会在今天的大会开始前同父皇进行商议,只要抓住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被不断供出来,到时候还愁拿不到想要的消息么?”

    “只要拿到了关键的消息,那之后的事父皇自然会接手,到时候就不是本宫干预得了的了。”

    百里微微蹙眉,心里觉得有些疑惑:“那为何不干脆抓住一个小头目先开始逼问一番呢?此行还能更快些。”

    泰烟却摇了摇头,她想起那个阴晴不定的周鱼润,内心里有些惧怕他,便解释道:“行不通,我所知的恰好有一个头目,但那人性子奇顽,行踪滑溜得如同一条泥鳅。且不说能不能捉得住他,想来就算捉住了他也是不会说出什么东西的,我看他那人虽表面上看着形骸放浪,但内里心高气傲,且还有些不成熟。他说自己是前太师的独子,几日相处下来我看得出他从前是个温润儒雅的谦谦公子,变成我所见到的那般模样应该是经历了一回性子大变,他的心里藏着伤,很深,那些伤多半跟赌坊有关。”

    “这样的人一般不会轻易将伤口扒开了示人,除非要他死。弄不好的话,逼急了恐怕还将反酿出一场大祸。我没时间去攻克他的心,为了避开有可能会发生的大祸,也为了赶六花大会时来往人群密集的这个机会,我会选择更直接些的方法,虽粗暴,但反而比绕弯路去问他来的快,说不定效果也要更好。再者说来,从他昨日将我再次掳走还准备对外二贩的举动来看,他应当只是个官不大的小喽啰,属于那种手心里只有一点芝麻大权力的狗腿子。本宫一个身份如此金贵的公主在他手里,那人竟然只想着发泄私欲,并且趁机将我贩卖,足以见得此人之庸碌,不足以为诫。”

    泰烟说的头头是道,一脸轻松,她是属于爱事后回味思索琢磨的类型。百里的眼皮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的心猛地绷紧,又咚一声往下狠狠坠去。在泰烟没注意的时候,少年郎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他抬起手,下意识抚上姐儿的脸庞。

    姐儿,我知道你这几日受了苦,我也知道你看似娇嫩,实则坚韧得不畏严寒险阻,所以才会放心的去追查那山庄的底细,可是亲耳听你这般从容地说出来,心果然还是好沉,好痛……姐儿,抱歉,真的抱歉!我不该那样子漠不关心,我果然还是……配不上你。

    少年郎松开了手,眼泪随着低垂下去的头狠狠打在洁白的衣袍上,印成了一朵接着一朵伤心的无色之花。

    泰烟注意到他的眼泪,想用袖子替他擦拭,却被看似柔弱的儿郎倔强的偏头躲开。

    “唉……我没事的,你这又是生什么气?”

    泰烟有些无奈的开口,明明是关心他,可语调出口却习惯性的变成了训斥,虽听着温柔,但仍然惯常的夹杂了几许不耐烦,百里敏感的察觉到了那些不耐烦,他有些慌了,在瞬息之间硬是逼着自己收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不能惹姐儿生气,不能让姐儿更加厌恶我!

    片刻之后,百里顶着那双更红的眼睛,瓮声瓮气的问:“那姐儿,今日的书艺大会,你打算何安排?引虫浮出水面的那一环,我猜你自然是要放在最后的数艺大会上。”

    泰烟点了点头,又想着刚才自己似是又没控制住,对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生了不耐烦,便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作安慰,示意他不要多想,之后道:“今日的大会我心里自有安排,你且赶紧回去吧,应该是从山庄里溜出来便朝我这里来了吧?一夜没睡你该累了,别让身体熬垮,本宫还期待着看你将来娶贤妻呢!”

    百里攥紧了拳头,他低着头,泰烟看不清楚少年郎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本宫也乏了,四片眼皮子刚才就在掐架了。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我心里装着的准夫君是谁。旁人与我陌路我自然无法多说,将来夺魁的那人有父皇的旨意在前我也不能违背。我已经够苦了,明明有心上人却极有可能无法在一起,若是你们这些知我懂我的也这般不顾我的意愿非要进来掺和一脚,那才真叫我难过。我不想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同时又失去友人,六花大会你们若只是来玩玩凑个趣儿就罢了,若是真的打了赢我回去的心思……”

    泰烟叙说的声音突然顿住,百里疑惑的抬起头,就见眼前原本柔弱的女儿那双平日里素来温润的紫眸竟染上了一层冰霜。她扬起脖子,一只手掐着百里的下巴,逼迫他微微仰起头看着自己,百里心里一惊,怕她要说去寻死这种话,急得伸手就要抱她。“本宫跟你们青梅竹马的情谊,便就此断绝,对尉迟落衡是这样,对你也一样。本宫不需要一群不顾本宫意愿的自私之人作友。”

    百里听完这一席话却反常的笑了出来,其中有苦涩也有心酸,唯独少了释然。那双想要抱住泰烟的手悄然回到自己身侧,碧眼中的阴翳绽开成两朵明媚的花:“不是寻死就好……这辈子能遇到姐儿,已是上天赐予我的最大福运之事,百里已心满意足。”

    “傻瓜……”泰烟无奈的笑了笑,想要伸手再揉一揉他的发顶,又记起才说清了自己的态度,不能再如从前般跟他们牵扯着含糊不清了,便又忍耐着放下了手,只是指了指一旁打开已久的窗户道:“天已经要开始亮了,时候不早了,快走吧,你待会儿……不是还要去大会上玩儿么?”

    “那……姐儿再见。”

    百里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再次踩住窗柩,又不舍的回眸给泰烟留下一个碧意盈盈的笑,紧接着便潇洒的纵身跃出了屋子。泰烟拼命忍住想要探出头去看看他的冲动,她颤抖着手阖上窗户,两行难过的眼泪默默流下来:他笑的有些反常,希望这个傻子千万不要想不开,南国的疆土还需要他来守卫,你可是南国的下一任右翼,这个国——缺你不可。百里弟弟,我负了你,就原谅我吧,这一世我已经将自己许给了祁司辰,下一世,你记得再快些。

    可是,她忘记了,这一世……本来也是他先来的。

    窗外,净朗得不似凡间之物的儿郎低垂着首靠在墙上,夜风将他的发调皮的卷起又再次归还,就像他和泰烟那两颗明明动了心弦却必须再次回归原位的心。百里侧目看着旁边关的严密紧实的窗户,心里澎湃的苦涩感不断涌起,他的脸被夜色掩住,嘴角却泛起微弱的笑意:我生而烂命一条,你不愿要我这样的人也好,正好不会污了你自己的运。无论你选择的是谁,只要是你所愿,我都会尽全力助你达成,姐儿,随心所欲地飞吧,百里在身后守着你。

    御鸡啼鸣,天色方白,泰烟为了准备书艺会的出场,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又爬起来了。侍女们呈着华丽的礼袍和头面进进出出,会明时分的秘密被彻底化成黑水藏在了两个青梅竹马的人心底。辰时将尽,泰烟踩着巳时敲响的锣鼓声,准时出现在了观席台的右侧首一。

    底下果然如她预料中的那般泛起一些细碎的声音,李公公今日被嬴昊特意派了过来替泰烟打点上下,泰烟听不清底下的人在讲什么,耳力出色的李公公便伏在公主身侧将底下人的那些虫吟挑拣着念了出来:

    “不是有传闻说公主殿下丢了吗?这不是好好的在那儿嘛~”

    “殿下及笄之后便未在人前公然露过面了,离太远了眼睛的颜色也看不出来,这真的是她吗?”

    “听说殿下是被贼人掳走了,这中间还过了几日,还是完璧之身吗?”

    “住嘴!你不要命了,这种话都敢说?”

    李常福越念额上冒的汗越多,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脑袋先于下面那些人一步滚落地,不料泰烟却只是笑了笑,然后气定神闲的起身。

    她扫了一眼台下,发现百里不在其中,但有半日不见的祁司辰和那让她看着便心生厌恶的尉迟落衡则分散着在场子两侧远远地瞧着自己,泰烟心情复杂地垂下眼睛不去看他们,瞬息之后又快速地收起情绪,朗声对台下道:“诸位儿郎为了本宫的婚事特意从四海跋涉而来汇聚于此,此乃泰烟的福分。本宫今日站在这里,一是为了表达方才的感激,二则为了宣布接下来书艺大会的比法。”

    “诸位,请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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