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忆梦情

    梦止,姜烟知道了梦境中所有人的名字。

    小佩,石头和容青。

    通过姜峣,姜烟是知道她与容将私交甚好的。但小佩和石头,为什么小丫从没有跟她提起过他们?

    那个时候的小丫和盛风又在哪?

    梦里的回忆很美好,可姜烟醒来后,却感到无尽的孤寂与悲伤。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梦里的人,甚至有些人,她根本不知道他们曾在自己的生命里存在过。他们好像被偌大的世界掩藏了起来,无影无踪,与她再也不见。

    这天晚上,姜烟坐在亭子边,靠着柱子,望着清冷的月光在湖面上微闪,像鱼鳞一样轻轻漾起。

    她慢慢地仰头,一点点地喝下姜峣为她酿的梅子酒,小丫和香云都在她身后站着,静静地陪伴着她。

    季钧昭远赴梁国,去探访明宁公主,所以,此次回行可能只剩她一个人。

    今夜入梦,她知道自己将会迎接什么,那会是她心底最柔软最温暖的记忆。可越是有这个意识,她便越发不敢入睡。

    “我又要再一次记起你们了……”

    “那我这么做,究竟是如你们所愿,还是令你们所惧?”

    她顿了好久,有酸涩涌了上来,不禁道:“我应该……很想你们……”

    因为她的心,时常会为他们而痛,就如同现在一样。

    姜烟感觉到身后有一人退下了。

    她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离开了。

    小丫。

    她又饮了一口,轻轻叹了一声:“还要多久呢……”

    渐渐地,她困意上浮,眼睛慢慢地合上。

    她好像又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充满鲜血与肮脏的世界。

    “你们是谁?你们是谁?!”

    “帮帮我,帮帮我,李富贵……”

    “带我走,只要你带我走,带我回大越,我便答应你的要求……”她哽咽地道:“路不归,这些个月我没求过你什么,但这一次,我必须回去。”

    一阵阴冷的风从耳边悄悄呼过,姜烟微微睁开了眼,下意识地想转头,眼前忽地闪过一个黑影,身后有一股力量猛地朝她涌过来,她却只听到:“你真该死!”

    咚!

    咕噜咕噜的水声在响,她一直在往下坠,不停地坠。

    这水下仿佛没有底。

    轰隆隆——

    刺痛扎得脑袋像要爆掉,姜烟痛苦地想抱住脑袋,可她根本动不了。

    过去了有多久呢?

    是夕日欲颓,还是朝阳初升?

    是日月如梭,还是沧海桑田?

    没有光,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就像她一样,只有一个她,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没有任何疼痛感了,冰冷也已逐渐退去,那坠落的速度却更快了。

    就这样吧,不挣扎,不后悔,就这样让她坠到底,那么一切都会结束的,一切的痛苦都会消失的。

    一个声音在混乱中凸显,带有神力般地令她渐渐沉沦,心甘情愿地接受着一切。

    这时,拉扯的力量更加猛烈起来。心脏愈发难受了,像被拧成一条绳子,牵扯着全身。

    忍忍吧,马上就好了,经过了这一番,一切都会好的。

    蓦然,无尽的黑暗中被撕开一道小口子,斜斜射入一小片光,却不显得突兀,是极温和的暖光。

    眼前的光亮惊扰了姜烟,她努力地睁眼睛,想瞧瞧外面是怎样的。

    迷蒙中,远方有一人似虚似实的出现了,带着丝丝缕缕的辉光,从极远极远的地方向她飘来,似仙似魔。

    她却始终不能看清那人的样子。

    他来到了她的身前,一语不言,将她拥入怀里,轻柔地向她的唇吻去,只轻轻碰了一下,给她喂了一个圆丸。

    他俯身靠近她耳旁,隐隐约约地说了些话,却不知是什么。

    圆丸周边耀着金色的光芒,似实似幻,一入体便消失不见,紧跟着那人也不知所踪。

    而随圆丸入体,此时,姜烟的神智终是慢慢地找回来了。

    可她的身子还在不停地往下落,似要沉到尽头才罢休。

    这是哪里?

    我是谁?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会一直往下坠?

    为什么我的身体一点都动不了?

    正当姜烟生有一堆疑惑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在黑暗中荡着:“这是无望深渊,你是姜烟,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选择了坠入无望深渊,你的身体动不了是因为坠入无望深渊后的人一旦挣扎,不出一刻,就会粉身碎骨,神魂俱灭,这是世间对你最后的保护。”

    那声音既像是在远方回荡,又像是就在她耳边,阴寒冷冽。

    无望深渊?那是什么地方?

    “当神自陨,便会沉入;当魔有自灭,便会沉入;当人自绝,便会在即将死亡之时,被引向无望深渊。”

    一旦沉入便是永远么?

    “一旦神魔堕入深渊的尽头,无论多么强大,即使坐拥灭世之力,也不能离开,人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还没有沉入尽头呢?

    姜烟这个疑问刚想出来,她就感觉自己的右肩被往上扯了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着她往上走。

    牵她的动作只停了一会儿,她的腰部又被一个冰冷的铁链试探性地往上猛地拽了一下。

    姜烟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缠绕着许多重铁链子,束缚着她,才令她动弹不得。

    她同时也感到很多双不一样的手在来回拉扯着她身上的铁链,同往上方去。

    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我为什么会被两边拉着?

    怎么会有这么多重铁链子在我身上?

    你方才不是说一动就会粉身碎骨、神魂俱灭吗?那这……

    “若是没有沉入尽头,就会像你这样……”

    那声音突然变得飘忽渺远,越来越远,越来越弱,渐渐地,四周沉寂下来。

    这份空静,却让她感到适应、舒服。

    随后,还未待姜烟再次生疑,她兀地被一双劲力十足的手猛地一扯。

    她整个人的神情恍惚了一下,身子都被往上提了一些,在空中晃了晃。

    她被这双手连同其他的无数双手一齐往上拽,这股力量与将她拉入无望深渊的力量作抗争。

    毫无疑问,把她往下吸引的力量无比巨大,就连众多力量聚集一处都只能将她稍稍向上提一些些。

    但上头的力量并没有放弃,依旧持续地与其抗衡。

    她在被一点点往上拽的时候,渐渐地,仿佛听到了几百号人甚至千人的喊叫。

    “一、二,拉!”

    “一、二,拉!”

    “一、二,拉!”

    ……

    那声响似要将她掀翻,震耳欲聋,耳边已经在嗡嗡地回响。

    姜烟微微动容,多日不曾有笑颜的她终是轻轻一笑。

    同时,也不知是哪一处,彼岸花如她的笑靥般绽开。

    姜烟静静沉下心来,耳畔响着的呼喊声似腾升着雾气。

    恍然间,她又回到了当年京街的繁华热闹,尘封的记忆一点点回笼,记忆牢笼中的一砖一瓦也默默地被复刻。

    那些回忆不是轰然入室的,而是如身临其境般地在她身上再一次发生过。

    但追忆美的同时,苦也在蔓延。

    大越明贤五年,雾凇沆砀,霜雪铺飞,漫山遍野。

    瑞雪方落,便至上元灯节。夺目的喜红色晕染长街,人群攒动,往来不已,络绎不绝。

    纷扰中,姜烟一身既不出彩也不失度的粉裳衬得她愈加俏丽,虽面带薄纱,掩住倾丽佳颜,那一双水盈灵动的眼眸却时时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京城的花灯节办得可真是热闹。”

    姜烟的眼中映着攒动的人群,眸中含着的笑意,既有她发自内心的欣悦,也有一年到头来劳碌的人们为未来祈福的笑颜,那是最真挚的。

    灯火阑珊,如星光碎子。纷纷扬扬地落雪,洒在京街,如月光皎洁明净。

    “姑娘,这处放花灯的人可太多了。”小丫在前头跳着,高高地踮着脚,硬是找不着一个好位置。

    “姑娘,你瞧瞧这牡丹样式的花灯如何?”小佩从一旁走过来,手中拎着一个从小摊上挑的花灯,展现在姜烟面前。

    姜烟身边跟着两个丫头,她们年岁相仿,一名唤小丫,一名唤小佩。

    姜烟待她们如亲姐妹无异。

    “不好,京城处处有牡丹,要拿就拿个新鲜的。”姜烟摇摇头,又问道:“可有别的样式?”

    “姑娘过来这边。”小佩往方才的摊子走去,将手上的花灯放回了原位。

    “姑娘,那这玉兔样式的花灯怎么样?”

    那兔子膘肥体壮,有金丝环绣,旁缀月影红梅,倒衬得与众不同,叫人眼前一亮。

    小丫此时也跟了过来,与玉兔大眼瞪小眼,她忽惊道:“咦?小佩,你有没有觉得她特别像小月半?”

    “嗯?”小佩仔细地瞅了几眼这花灯,她恍然:“本来瞧着就有些面熟,今个儿你这么一说,倒是越看越像了。”

    “哦?小月半?我看看——”姜烟接过那花灯,细细瞧着,她忽然笑道:“行了,就要这个和另外一个梅花样式的,这个就带回去给小月半做个伴儿,离了大月半她这几天都瘦了好多。”

    小丫笑道:“姑娘又说笑,哪是这样的,小月半分明是胖得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此一言,三人都笑了。

    “糖葫芦——阖家团圆的糖葫芦——多子多福的糖葫芦——丰收满满的糖葫芦——”

    这一声吆喝,真叫人不买也得买了。

    顿时,那小孩儿周边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多是为这福气而来。

    若是不去买个来沾沾喜气,倒还真成了家里头的罪人了。

    小佩与小丫对视一眼,小丫抬头向她示意,小佩便道:“姑娘——”

    “去吧去吧,小丫在这儿就行了。”小佩的后语还未道完,姜烟就已经了然于心。

    她挥挥手,小佩就忙跑着去那处争抢果实了。

    而姜烟并未离开,她仍在这儿等着,看着摊子上精致的小物件发愣。

    姜烟提步往那摊子走去,摊子前无人,她也不便拿摊上的东西来看,索性就站在摊子前,好奇地瞪大眼睛,各面察看着那个“船”。

    它看似是船,却又不像船。

    并不是外观不像,而是构造不像,仿佛是内部有一个精巧的结构,将它们一并相连,做成了一个船的模样。

    小丫见此,心知自家姑娘怕是又犯馋了。

    她是既欣喜又悲伤。

    这欣喜自是上元节的新奇玩意儿数不胜数,她又可以跟姑娘一起捣鼓那些新奇玩意儿。

    这悲伤是这晚又得一起挨罚了。

    她们是瞒着府内上上……没有下下,偷偷溜出来的。

    不过姜烟既没偷钻狗洞,又没翻院爬墙。

    她可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出去的!

    没办法的事情,即使她这些年在相府内待的时间不长,但也不妨她惹人喜欢。

    自小阿婆就这么说,倒也没将她夸大。

    厨娘嬷嬷喜她,做的菜式也就偏她的好。总管爷爷喜她,看府内出行之类的事也就不大管她,随她而去。

    待小丫细看姜烟,肤若雪,眸如星,她那抹悲伤便立马消失殆尽了。

    她家姑娘可真好看!

    与此同时,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从边上的摊位踱步过来,瞅了她们几眼,随后迎上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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