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暗谈心

    崔诗儿请道:“姑娘,请坐,我去泡些茶水。”

    姜烟不忍道:“崔娘,不必忙活了,我不喝也没关系的,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聊聊天吧。”

    “不行的,姑娘头一回来我家,我自是要尽主之道的,不过,家中没什么些能招待姑娘的,也就只有这个隔壁家陈姨前些时候送来的茶叶子了,望姑娘见谅。”

    姜烟闻言点点头,道:“我不挑的。”

    她在小凳上坐下,将手安分地放在了大腿上,静待着崔娘过来落座。

    她无聊地环顾四周。

    这房子还真是简朴,除了一张木桌子,几张木凳子,还有崔峣睡着的一张小床,一个装东西的木柜,就没些其他东西了。

    哦,还有一个灶台,但已经落灰了。

    这种情况可真不好办,可不是说给银子就能帮扶起来的。

    当然,银子肯定是一个必需品,但若真想助他们往后余生安稳,那肯定是需要做好一定的规划。

    首先,要往崔娘身上下点功夫。想要有一定的生活来源,那必须要有个活干。

    崔娘擅长什么呢?厨艺吗?

    恰巧她今日去了趟明逸轩,那儿新开张,人多,也自然需要厨子。

    若不行,当个送菜收盘子的亦可,待攒和了些存银,自是会越来越好的。

    崔峣的话,她可以跟爹爹说一声,把他带去相府照料,为他请太医来医治。

    没事,有爹娘两个冷面人在,那太医也不敢多说什么闲话。

    崔峣与容青年岁差不了多少,春华姑姑自是会好好待他的。

    至于为什么不跟她一起生活,姜烟还是有一定顾虑的。

    崔峣只是会在相府暂住,又是十多岁的少年心性,心智未全,怕只怕他习惯了这般安逸享乐,待回去后,恐与母亲生出嫌隙,不满现状。

    这种人,她曾经也是见过的,终归是要为崔峣考虑周全。

    哎?那要不要跟崔娘提一声,让崔峣去念书呢?

    男儿当立,去上私塾!

    哈哈哈哈哈哈她简直太棒了,竟然考虑到了这么多。

    姜烟正傻乐着,崔诗儿走了过来。

    看到姜烟出神痴笑,崔诗儿轻轻唤了她一声,并在姜烟对面坐下了。

    “姑娘,请用茶。”

    姜烟回了神,双手接茶放在自己面前,并未立即喝下,道:“谢谢崔娘。”

    “姑娘可是有事想要问?”

    “是。”

    “姑娘请问,崔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是,只是……这家里的事,总觉着问了有些逾越,不大好。”

    崔诗儿笑道:“崔娘这儿,本就简陋,即使姑娘问了,崔娘答了,那也不会凭空冒出来一块新鲜肉,姑娘,你说是么?”

    姜烟点头认同,问:“崔娘是否还未婚配?”

    “自是。”

    “我是说,从未婚配。”

    “也是。”崔诗儿没有过多犹豫地回答了。

    “娘——”崔峣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喊着,睡得不老实,翻来翻去。

    崔诗儿听到后马上起身,坐到床边,握住了他的手,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这会儿 ,崔峣才稍稍安分了。

    崔诗儿这才回道:“若真严谨着说,我还是个姑娘家,没有成过婚,是因为一次意外,有了阿峣。”

    “那……阿峣的父亲呢?”

    崔诗儿简短地说:“他与他的父亲,不能相认。”

    姜烟自觉地没有问下去。

    “若阿峣没有父亲,在这坊间,都会被人暗地里说道的,也会有些尚未懂事的娃娃诋毁玩笑,受人欺负,阿峣名上的父亲生前亦知我的遭遇,也很同情,所以,在他走之前,我与他商定好了一切,让阿峣有个父亲。”

    “他是个好人,做了一生的好事。”崔诗儿的眼中透露着哀伤,她道:“可最后,却只能丧生于寒病。”

    “这老天,当真是见不得人好,这人做了万千的好事,最终,却得不到好,反而那些坏到骨子里头的烂人,能登上高位,享一生的荣华富贵……”

    她在为他鸣不平。

    “这个结局,不该是他应得的。小时候,阿父阿母总与我说,要做好事,造福于民,因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一切因果报应来的并没有那么快,所以我不应该为了等待那所希冀的回报,而停下做善事,这是无效的。”

    “可如今,我却觉得,根本不是这样的。好人会因为坏人的恶丧命,坏人却不会因为好人的好而正身。”

    崔诗儿笑了笑,摇头道:“姑娘,这些话,我也就在这晚间说说,抱怨几句,你莫要理会我。”

    姜烟一直在旁边听着,只当崔诗儿最后的一句话没说,她回道:“可他从未后悔过,连在生命都最后一刻,都在帮助你们,这是他的选择,不是吗?事情并不会都如我们所期愿的那样,难道就因为这个,而就放弃一切吗?”

    “渔夫若因为怕下水捕不到鱼,反被水溺死,而不出船,那是不是就卖不了鱼、赚不了银子呢?将军若因为怕出征打不了胜仗,反被敌贼所害,而不奋战,那是不是会陷城亡命呢?所做之事,无愧于心,无愧于行,便是值得的,不必悔恨。”

    “是啊,他从未后悔过自己做的每一桩事,一直尊崇心中所想,从未后悔过……”崔诗儿不知为何,又重复了那四个字。

    崔诗儿低着头,看着地,轻声问:“我亦能如此吗?”

    姜烟笑道:“心之所向,即是春天,为何不能?”

    烛光中,她的眸子格外的亮,流转着水光,比星辰还要美。

    “崔娘,我刚刚想起,我方才与你说,阿峣在我家借住的事,你可否答应啊?”

    “这……”崔诗儿翕动着嘴唇,半晌没说出什么来。

    “崔娘不用担心银子的事,你将阿峣放在我家照料着,我再为你找份活儿做着,也好维持家中生计,慢慢来,不着急的。”

    见崔娘还在迟疑着,姜烟又道:“怎的?崔娘还不放心我吗?有我在,府中无人敢欺负阿峣,我父亲母亲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不是因为这个,我……”崔诗儿慌忙地站起来,看着姜烟身后的黑影,急急喊道:“姑娘!”

    ……

    已无人回应。

    姜烟反应过来时,就开始奋力地挣扎着,可她的手被牢牢地控制住了,想喊人也不行,想吹骨哨也不行!

    “唔唔唔!”

    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了,泪光在姜烟眼中流转,轻轻滑落,在她白嫩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泪痕。

    不一会儿,姜烟晕了过去。

    崔诗儿赶紧绕过桌子,走到男人面前,拧眉吼道:“放开!”

    “呵,这事儿可是我们与你一起商议过的,那小子的命掌握在我们手中,怎么?如今你是想以他的性命——”暗黑中的人指着崔峣,又指了指姜烟,道:“换这个人的命吗?”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们主子的令,任何人都违抗不得,不然,杀无赦!”

    崔诗儿没有听他的话,反而上前了几步,伸手道:“药!把药给我!不然,等丞相府的人找上门来,我就全部说出去!你知道,丞相府的人没有一个好惹的,他们是什么手段你们也不会不知道!到时候,我不活,你们也别想好过!全部都得死!”

    那人冷声哼嗤,不屑道:“那我现在就把你给杀了,往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崔诗儿的手紧握着袖内藏着的东西,冷声道:“那我也不妨现在就告诉你,但凡是进过这个房子里的人,全都被我下了毒,无一例外!”

    “你会毒?”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毒门宗二弟子,诗瑶!”

    毒门宗诗瑶,向来以其狠辣闻名江湖。她被江湖人起了个诨名叫“毒蝎子”,也有称她为“蛇蝎美人”。

    而今,她的脸这般平庸,并不是因为江湖人眼睛有问题,而是被她自己的易容变术弄成的。

    “毒门宗?”那人仍是存了疑,没有完全相信,“既是毒门宗的人,为何会身处京城?”

    自明魏后,毒门宗便深居灵采山,宗门弟子向来不准下山,更别提身处千里之外的京城了。

    崔诗儿又烦又急:“若不信的话,你大可等到一炷香之后毒发,再来相信我说的话,但是现在快没时间了,我儿情况危急,你别再犹豫了。”

    那人还是迟疑了一会儿,把姜烟放到一边,手在刀上摸索了几番,道:“你是个狠手,但我本是死士,办不成事,便只有死路一条,不可活着回去,让毒发身亡替代自戕,又何所畏惧?”

    崔诗儿简直恨铁不成钢:“蠢脑子,你难道不想想这位姑娘是何人吗?她是你主子要的人,若没能活着带回去,路上毒发死了,你那些牵挂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安顿着。”

    像他们这种死士,向来在尘世中有所牵挂,就是这些牵挂,鞭挞着他们的身心,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一人卖命。

    “我数三声,解药一起放在这个桌上。”

    崔诗儿没有等他回答,再拖下去,那个人说不定就要来了,他们派出去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挡不挡得了这么久。

    “三、二、一!”

    锵的一声,两瓶解药同时被放在了桌上。

    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异响,可黑暗中,崔诗儿只以为是他们拿解药时发出的声响,并未多想。

    马车颠簸,在林中小路上行进。

    车内,姜烟的手被反绑着,口里塞了一团布,身子因摇晃的车身而东倒西歪,头也被撞来撞去。

    她是被痛醒的。

    因为一阵剧烈的晃动,她的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车壁,脑门迅速地泛起青红,飞快地肿了一坨。

    随着天旋地转,昏天黑地,世界扭曲,姜烟虽然有些糊涂,但意智却渐渐回归。

    姜烟静在原地,一动未动,默默等着自己缓解过来。

    待好了一些,她陡然回想起晕倒前的事,再把所有事情都往前重新倒了一遍,不过一会儿,她便串连起来所有。

    崔娘啊……

    原来,她是落入圈套里了。

    车内昏暗,看不清什么东西。姜烟抬起手向颈间摸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骨哨呢?难道被拿走了?

    她气急的喘了一声,马上意识到不对,便快速地平息呼吸。

    无奈,就在这么一瞬,她已经被外边驾驭马车的人发觉。驾车的人长吁一声,随后,马车的后门被砰地打开,冷光倾泻在她的脸上,而她正安静地睡着。

    那人静静地立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四周没有声响,除了几声风鸣。

    那人似乎已经离开了,但姜烟觉得,他还在盯着自己。

    ……

    姜烟的脸颊突然被抓住,被迫张开嘴,口里被蛮狠地灌进一小瓶药,同时,耳边还响着一句话:“不想被噎死就吞下去,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喂完,那人关上马车的后门,拿了一把锁重新锁好。

    “驾——”

    马车又开始行进。

    再次昏迷前,姜烟尝试凝神细听,大致地向判断一下周边有些什么,可马车摇晃颠簸,姜烟昏昏沉沉的,难以会聚神思去细想。

    迷迷糊糊的一路而来,姜烟又一次摆头掐手想让自己清醒,这时,她才忽然意识到,马车已经停了很久了。

    这里是哪里?

    那个人去往何处?又是做什么去了?

    药效渐渐发散开来,眼睛疲倦得将要合上,她强撑着,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最后听到了一个对话:“这位公子是在做什么?这大半夜的,在我的马车旁边走来走去,莫非是想行窃?”

    隔了好一会儿,姜烟差些以为那位“行窃”之人将要离开了,一道陌生且熟悉的声音传来:“上有令,杀无赦。”

    音色像个少年,但十分冷漠寒凉,恰恰与这严冬相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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