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服的款式和样子，我可是按着你们给的图样做的，我怎么知道和贵族家的姑娘撞了款式！不是我故意冒犯呀！而且是你们不让我用好布料，怎么到头来又怪我偷工减料？！”裁衣师傅看到衣服更加委屈，然后转头，指着大房那边说道：“我可是按市价收的钱，没多收！只几两银子的赚头，怎么还摊上这事儿了。拿走衣服前你的丫鬟都检查了，说全部符合要求的呀！”

    大姨母眉毛一挑 ，当下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等裁衣师傅说第三句，就打断道：“家里姑娘们出门，这衣服什么的的确是我来准备的。南书归在三妹妹院子里，而每个院子的用度都是一样的，三房在制衣这边给划得用度少，还是给两个人备，南书那边自然用不了太好的料子。师傅怕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只说是在合适的价格里挑布料，没说不让用好布料。至于那款式，是挑的最时兴的款式，谁知道就…”

    “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三房故意苛待南书？这么些年，你们大房可也没管过南书，这个时候倒咬起我们来了。这次的用度少没少，账本子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三姨母尖起嗓子生气道，可话刚说完，就觉得女儿在身后捏了自己几下，才意识到这件事她女儿也有份。

    “好了！别吵了，不嫌丢人吗？！”老太太终于拿出了久违的掌家风范，厉声喝道。

    大房三房知道此时互相攀扯定没好果子吃，也都不说话了。

    想到先前她们不小心说漏的，南书没带丫鬟，丫鬟又受了伤，老太太将一切串了起来。她知道南书有些委屈，但不知道她竟这么委屈。

    若老二在，南书就不会这么委屈了…可老二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束家…

    当老太太心中正有愧疚之时，二房的背叛又让她心头一冷。这个家，这些个家人…她又有愤恨。

    老太太定了神，对着月白道：“事情我都明白了，我看这中间定有误会。这钱呢我们也不用师傅赔偿了，以后我们束家不用他便是了。还望月白姑娘代我谢谢陆姑娘的关心。”

    “可不止这样，这衣服可是用鱼胶缝的，遇酒便化。今天若不是我家姑娘遇见了南书姑娘，南书姑娘的衬裙可都要被人看了去，这可是毁名声的！您说这师傅有多可恶，偷工减料至此，差点毁了您孙女的清誉！”月白说罢，又狠狠踹一脚跪在地上的师傅。

    “冤枉啊！我可是特意交代过这鱼胶的特性，可你们非要用鱼胶线…”

    “胡扯！你可拿的出我们要你用鱼胶线的证据，明明是你偷工减料，偏偏推责到我们身上。”束南云站在自己母亲身后，虽冷声道，衣下却已经冒了一身冷汗。

    “这鱼胶线…”裁衣师傅刚想说话，老太太便打断了师傅说道：“这件事，我清楚了。师傅偷工减料着实可恶，但束家也无法追究这师傅。若追究了，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南书在侯府弄坏了衣裳，露了衬裙。”

    老太太已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身子微微侧开不再去看月白，是赶客的态度了。

    月白知道老太太已经明白了，鱼胶线比普通丝线要贵，偷工减料一说是绝不可能的。既然明白了，她今天的任务便是完成了。

    前厅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裁衣师傅楞坐在原地，老太太意思若是不追究，他也就不敢做声响引她更多的注意自己。

    刚刚来通报的婆子此时又出现在了前厅外，厅内气氛只比刚才更冷，她一边纳闷着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边也只能硬着头皮再闯进去。

    不是她不会看眼色，只是今天来的这两拨人太贵气，她真是一点儿都不敢耽误，于是她在老太太要吃人的眼神中怯怯道：“肃英侯府来人了。”

    老太太心中再次一惊，但不似刚才迎接静安王府那般，只点点头问：“来的是…？”

    “说是肃英候家的人来送礼。”

    今儿倒好！全是送礼的！！

    月白见状，便欠身道：“既是束家有客，我也不便继续叨扰。奴婢告辞了。”

    束南芷跟在自己母亲身后，低压着头也能感到母亲时时投来的刀子一样的目光。直到两人进了三房院子，三姨母才转身狠拧了一把束南芷，“哎！”的叹了一声才转身回屋。

    束南芷踩着碎碎的步子跟进屋里，三姨母不待坐下就骂了出来：“你说你个蠢东西，你祖母夸三房的话都说出来了，你倒是等她说完等她赏完啊！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你祖母，那时候你非得出来说道说道南书怎么样，这下子搞得…”三姨母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你祖母都多久没夸我了…”

    “娘…祖母夸的那可是南书…”束南芷虽然不服，却也清楚三房在束家是最不得势的，母亲总是想讨好祖母。

    “那是南书争气！咱们都还没说什么，你祖母就说‘三房栽培有功’，这是你祖母主动说的，主动说的！”

    束南芷当然知道她祖母。祖母像个木头人，对就点头，错就摇头，邀功她就赏，闹起来她就装糊涂。她明明记得以前的祖母是个雷厉风行且精明的厉害的老太太，虽然对自己大多时间都很严厉，但与现在比，却多了人情味。

    “你是不知道大房的心思？我和你大姨母虽然都不想南书进四房，但南书若真入了四房…咱们三房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可损失，且你四姨母若是真无子嗣，她那份到最后也只能去了你大姨母手里，你大姨母能给我们什么？几亩荒田，几家破落铺子？”

    束南芷不说话，只站着听训。平日里母亲总是怕大姨母怕得跟什么似的，怎么今日只为了祖母的一个赞赏，竟是硬气了起来？

    “不过，南书若进了四房，好歹她是从咱们家养起来的…我跟你四姨母关系也算亲近…”三房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开始盘算，盘着盘着又恼气一放茶杯，看着南芷气道：“你说说你，天天跟在你大姐姐后面，跟个狗尾巴一样，她说什么你就应什么，骨气呢！”

    束南芷想着自己和大姐，又想到母亲和大姨母，觉得母亲的话好没道理，可见着母亲气冲冲这样子，她只能心中嘀咕，然后“嗯嗯”应和着算是认错。

    “还有，衣服那件事，你知道？”三姨母似刚想起这件事，斜着眼睛问自己女儿。

    “知道，那衣服款式还是我帮大姐打听来的…”听母亲提起这件事，束南芷本来有点怕，但见母亲似乎并没有那么生气，便硬着头皮招了。

    “这种事你竟敢瞒着我，幸好那个裁衣师傅是大房找的。到底是哪家的贵族，见着南书穿了一样的衣服，没发作？”三姨母却好奇上了。

    “说来奇怪，就是静安王府家的那个。不过陆姑娘没穿那款衣裳，且见了南书穿一样的竟然什么都没说，还帮她。”

    “定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的猫腻，你派人打听衣裳样式让人家知道了，明眼人看看都知道南书是受害的那个，一时菩萨心发作才帮她的。你个蠢货，害人不成还给人做了嫁衣，怎么跟男人一样没用！”

    “那祖母什么意思，难道就真让南书去四房了吗？”

    “你祖母只摆了摆手，没说别的，脸上也没那股子不乐意了，应该就是同意你四姨母了。”

    “那怎么行…那我们三房在束家还有立身之地吗？”

    “你是没听见我刚才说的那一起儿吗？耳朵聋啦？要急也是她大房急，要斗也是她们大房四房斗。哎！真是…”三姨母撇了眼束南芷，又想起自己的夫君，这父女两人真是如出一辙的蠢，三房只有这一个女儿，甚是无用，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生一个女儿，万一…

    三房这边只经历了小风波，和没事人一样盘算着两边的种种，大房那边却已经成了一锅粥。

    “怎么能让束南书去了四房，娘！”束南云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圈，看见一个茶杯就砸一个，看见一个花瓶却拿不动则作罢，转身又去找别的摔。

    地上茶水碎瓷片什么都有，大姨母满面怒容躲着砸去地上的东西，气恼极了，提高了声量道：“还不是你这个混账东西，多此一举的去毁她名声。平日里见你小打小闹的不妨事我也就算了，害她名声可是大事。你祖母再厌弃二房，那南书也是她亲孙女，也会心疼。这事闹在明面上让你祖母，甚至还有个外人知道了…你说说你，怎么心思都用在了这上面，下得了这么重的手！等着吧，这束南书进了四房拿走你一半的束家产业，也是你活该！”大姨母越说语气越重，平日里被惯得不行的束南云被后面几句话刺的顿时炸了般，双手抱起那拿不动的花瓶往地上一砸：“下这么重的手？！我只怕不及娘的十分之一，连姐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