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既是天意指示,学生不敢不信。大小姐给的那则预警中,‘天命之人’乃是皇室之人,‘虎龟之泽’是指西北方雨水充盈之地。符合这两个条件的自然只有坐镇全州的汝承王。当今圣上与汝承王过去的那些机密之事,现如今知道的人虽不多,但当年先皇还在时,朝堂可是为此不太平了许多年,王爷当年还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更是两位皇子着力争取过的大人物,自然更清楚不过。之前大小姐说起此事时,学生以为大小姐是胡言…啊,是童言无忌,但大小姐越说,学生越觉得这事的暗示十分明显。可还来不及琢磨,王爷便直言要率兵出征,这让学生甚是心惊,怕王爷将托梦之事当了真,过多搅入局中,让静安王府安宁不保…也是出于此种考虑,学生才冒犯了大小姐,说您是话本子看多了。”

    陆昭平上一世并不了解葛学士,如今编出托梦之辞本就是希望父亲和葛学士相信自己。现在听完葛学士一番分析,她觉得此人聪颖不愧是祖父门生,可信便罢了却还把自己奉为“仙人”,这葛学士到底是智还是迂?

    “那先生打算怎么办呢?万一托梦老头说的是真的呢?”陆昭平原本打算这么说,可看着学士认真的样子,全不把自己当做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自己若继续装傻,反而像个痴人了,只能改口道:“先生若信我的话,不知是作何打算?”

    葛学士听到这般问话,敛了全部神色,终于是露出了往常那般平静的表情,抬头正视了陆昭平的眼睛,但在看到她眼睛的瞬间,陆昭平捕捉到了半分疑色,只是那疑色只是一闪而过。然后,葛学士道:“学生不知您是何身份,借着陆家大小姐的身份又是有何盘算。学生只知道,我承了文丞相的赏识之恩,被派到此处辅佐静安王,就一定要尽职尽责,保住静安王府安宁。关于汝承王叛乱一事,学生这段时间是想了又想,全州与京师之间的恩怨,与鲁丘州并无任何干系,上上之策就是袖手旁观,因而学生定不会劝将军出兵。学生虽然也得了您的恩惠,但这与老爷无关,我欠您的恩德我自会偿还,绝不会背叛静安王府。所以…学生斗胆一问您,不知您为何选中了学生,又想与学生聊些什么呢?”

    陆昭平看葛学士一字一句说得认真,甚至有了自己真的图谋静安王府不利的错觉。不过话到此处,陆昭平已确定葛学士其实是将她误认成了什么奇怪的人,至于葛学士口中的恩惠,陆昭平则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为了搞清楚,陆昭平为学士斟好茶递过去,自己则挑了一块最喜欢的点心放入口中,一边细细品味一边斟酌着如何回答。想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我知道先生对两家的忠心。我身为陆家人,怎会对静安王府不利。只是汝承王之乱牵扯甚广,远不是表面上看着这般简单。现在袖手旁观,几年之后,汝承王之乱也会牵扯到静安王府,甚至是文丞相家…”

    葛学士瞪大了眼睛,怀疑和揣测之色在眼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学士低下眉眼,抿了一口茶后才逐渐恢复镇定,说道:“既然如此,大小姐您是要救两家于水火之中了?不知大小姐是何打算?”

    陆昭平知道葛学士并不完全相信她,便答:“自然是对症下药。两个多月后的谋乱我们静安王府是万万不可牵扯进去的,但汝承王之乱背后的黑手我们却务必要查出来,因为正是那只黑手让我们陆文两家不得安宁。”

    约是听到陆昭平的主张和自己一致,并非是要插手叛乱之事,葛学士目光明显柔和下来,却又多了几分不解道:“大小姐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陆昭平直言道:“先生既不信我,何故继续试探?还是先生仍怀疑我是什么鬼魅附身,计划着对静安王府不利??”

    葛学士忙道:“学生自然不敢随意揣测大小姐真实身份,只知道您可知未来、窥天机。瞧,刚刚学生还不确定该不该出来与您交谈一番,但出来后却见大小姐已经备好了两人份的茶与点心,若不是先知,又是什么?”

    知未来、窥天机?陆昭平看了一眼茶盘,里面果然是精心用小碟子盛出的两份点心,还有两个空出的茶杯。大约是青碧计划着与姑娘一起偷偷享用这甜食,却没料到主子将她打发走了。

    想到青碧刚才离开时十分不舍盯着茶盘的样子,陆昭平不语,只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见状,葛学士继续道:“学生并非刻意试探,只是大小姐给予学生的恩惠实在不可思议。学生既是倾慕折服,又是害怕畏惧。”

    陆昭平听言顺势探道:“我再料事如神,如今这副身子也有诸多不便,也只能靠些小恩惠向先生示好。”

    学士听陆昭平如此说,急忙起身行礼道:“对大小姐来说是只是随意指点几句,对学生来说却是莫大的恩惠。得亏您指点,学生终于找到了能帮繁花治疗头风的医生。”

    竟是这件事?但这城东安和堂不是学士花了好久功夫,带着繁花姑姑挨家试过后才找的地方,为何又成了陆昭平给予的恩惠?

    陆昭平急忙示意学士切莫再行礼。

    学士坐回石凳,继续道:“想必您也知道,繁花是一家书肆的女掌柜,学生倾慕她许久但一直不知如何表示,只能频频去书肆想找机会多与她见见。可前段日子,她忽然极少出现在书肆,每次出现也是面容憔悴。可我去她家拜访时她又拒绝见我,这让学生寝食难安休息不得。学生本以为自己和繁花应是此生无缘,几乎都要放弃,但那日听得大小姐点化,才知道我与繁花竟有夫妻之缘,也是第一次知道繁花有头风之症。一开始学生半信半疑,但想来学生倾慕繁花的事情连王爷都不知道,一个久居深闺的大小姐又如何得知?再加上大小姐对朝廷局势的预判,让我不得不对您的话多想几分。”

    学士说到这里,陆昭平才恍然明白,现在的繁花和葛学士还并不是夫妻。显然是因为她记错了时间,无心之言才变成了善意点拨。可陆昭平转念一想,她知道的事情也仅限于上一世的亲身经历,若是学士真将自己当成那窥得天机的仙人,从而问一些她不清楚的事情,又该如何是好。

    于是陆昭平摆出讳莫如深的浅笑,摇摇头:“仙人什么的先生莫要再提,我并不能知未来、窥天机。有些事我不能透露再多,而你和繁花姑姑之事,也得亏先生机敏才有更多机缘,实在不能算得我的功劳。”

    葛学士连连点头,一脸“学生懂了”的样子,说道:“是,是。一开始学生也心存疑惑,甚至觉得事情多有古怪。直到我得知繁花的确患有头风才敢信了七八分。学生急急去城东寻那安和堂,谁知城东并没有叫安和堂的医馆,反而在一家药铺询问棉木香时,意外遇到了去看药材的安和堂掌柜。掌柜说自己刚刚才给医馆定下名字,牌匾都没做好,惊讶于我是如何知道医馆名字的。学生当然不敢说出缘由,只攀谈了几句,并约好待医馆开张会带着繁花去看林大夫。待医馆开张,学生终于拿到林大夫给开的头风方子时,上面果然写着棉木香!那时,学生总算是笃定大小姐是可以预知天命的仙人。”

    没想到,不仅是繁花与学士还未成亲,连安和堂都未曾开张。

    陆昭平故作镇静地点点头,脑中开始了飞快的盘算,终于她开口道:“若学士需要棉木香,只需先跟爹爹说一声,再向阿娘求药即可。我就不便去阿娘那里说什么了。”

    “学生明白,大小姐身份特殊,不便做多余的事情引人怀疑。大小姐于我和繁花这份恩惠,学生必将报答,可关于静安王府的事情,若是大小姐有异心,还望您原谅学生恕不能从命。”

    “说来说去,先生仍觉得我是被什么鬼魅附了身?”陆昭平呵呵笑道。提一次也罢,陆昭平再提葛学士对自己的质疑,反而让学士觉得自己小人之心,登时红了耳根,磕磕巴巴连称“非也,非也”。

    陆昭平将盘中最后的点心吃光,细细将整件事情盘想了一番,觉得没有差错后才慢慢道:“既然学士如此坦然,我也不再跟学士隐瞒什么了。我仍是那个陆家大小姐,只是偶一日陪阿娘去千云寺敬佛时,佛光一现受到点化,便突然通透了世理,窥得了一二天机。”千云寺一直是大尧国最被百姓和文人推崇的仙云之地。陆昭平觉得,与其说走了一遭阎王殿回来,还不如利用大家对佛仙的崇敬之心,说自己是受到佛光点化。看到葛学士默默点头,陆昭平知道他信了这瞎话,才继续道:“不过那天机多半虚浮凌乱,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也是因此才知道了汝承王之乱,以及几年后因汝承王受到牵连的陆文两家惨景。然我身为久居闺阁的女儿家,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才想着招揽先生为陆文两家谋条生路。”说到这里,陆昭平拿起花茶辍了一口,并借着杯子掩护偷瞄了一眼葛学士,只见他双手扶在膝盖上使力,指关节已微微发白。学士虽然常年表现得心气沉稳,但陆昭平却知道他心中那份怀才却不得用的郁闷,而陆昭平这几句话,大约是说在他心坎上了。于是她继续道:“我不能与爹娘说明原委,其一是因为不想他们从此用不同的眼光看待我,就像先生你对待我这样产生了隔阂。最重要的,其实是因为不忍心告诉二人陆文两家之后的悲惨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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