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

    七年前沈净擅自发兵跨过淮江,将白乌村全村之人屠戮殆尽,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不争事实。如若不是当时还是南涧城守城将军的秦有时及时赶到,恐怕沈净早就带领析军长驱直入蒙诏境地了,到时直接打南涧城将士一个措手不及,死伤人数只怕会多到无法估计。

    事后蒙诏国内无一人不认为,这就是析国想发动战争而做出的一次挑衅行为!民间对析人的愤恨一度被激发到了一个一点即燃的位置!

    再加之那时正逢蒙诏那位去世多年的大都督巩茗的祭日,当今圣上化悲痛为动力,连根拔出了自己埋藏多年、一直都想要再度扩张领土的野心。并且自负地认为虽然现在蒙诏的国力虽不在最为鼎盛的时期,但也绝对拥有超过析国的实力可以赢得战争。

    若能趁此时机一鼓作气的将析国收入囊中,那以后何愁缺田缺粮呢?

    而析国这边,面对武将沈净不知出于何种理由擅自进攻的事实,为了平息民怨,也为了给蒙诏一个交代,析君不得不下令将沈家满门抄斩。

    可他们又根本无法解释近几月以来,为何一直在陆续派军北上的战略部署。不管怎说,此举于蒙诏而言都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后来也不知析国朝堂上那帮蠢材是如何合计的,许是觉得现在的蒙诏还未完全从灭浪国的战争中恢复吧,不仅毫不忌惮蒙诏,反而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向蒙诏开战。

    大概是怕若是等蒙诏有朝一日恢复至国力与兵力都呈现最好的状态时,指不定下个被侵略、被覆灭的就是他们析国。

    是以,沈净不仅是直接杀害白乌村无辜村民们的刽子手,还是间接挑起两国兵戎相见、害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

    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何致盼居然还有脸在她面前替他父亲所犯下的滔天罪行辩解!

    实在是冥顽不灵、可恶至极!

    思及此,秦徊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她脑中突然闪过两个此前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只是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不是她所能猜得透的,需要特定的人为她答疑解惑。不过想来其中一个问题她应该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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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关于即将到来的运粮一事的说法,秋祉最后得到的回答是此后都由她来负责此事。

    这件事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在秦徊接手之前秦于仲就已安排了专人来运送粮食。只是后来被山鬼帮的人发现并劫走了他们秦府的东西,才在谈判下变成了由秦徊来做运粮的主要负责人。

    其实秦徊完全可以将这事继续交给他人来做,但她毕竟之前是信誓旦旦的答应过山鬼帮众人的,就算是往后她都不会再踏足涅院半步了,那也不能给人留下她是一个不负责的人的印象。

    是以往后由她的贴身婢女秋祉来代表她去给山鬼帮送粮,想来他们多多少少也能放心不少。

    闲暇日过得转瞬即逝,快乐的时光总是这般短暂。

    在这短暂的放松过后,秦徊又投入到迎接新嫂嫂过门的准备当中去了。

    这天秦徊起的有些晚了,洗漱过后只来得及简单的用过昼食,便在春祺的陪伴下出门了。

    马车穿梭在人潮涌动的钱王街上,街道两旁最不缺的就是摆摊吆喝的小贩。他们中有卖糖人、糖画的,有出售和回收书画字帖的,也有身披道袍卜卦算命的……

    可谓是各行各业百花齐放、应有尽有了。

    “炒板栗,炒板栗,新鲜出炉的糖炒板栗,颗颗饱满,软糯香甜……”整条街就数板栗摊老板的声音最大,也最为诱人。春祺在马车里坐着都不免一直吞咽在嘴里疯狂分泌的唾液。

    秦徊也听得有些心动了,“看把你馋的,一会儿办完事再绕回来的时候准你下车去买一袋带回府慢慢吃。”昼食本就没来得及多扒拉几口,这会儿她的肚子里还留有很多余地呢。

    春祺闻言,自然是笑得比当头的烈阳还要灿烂,“小姐真好!幸亏是秋祉不在,不然这个老古板肯定不准小姐吃外头的东西!她要不就嫌弃外面的人做东西不干净,要么就疑神疑鬼的怕有人要下毒谋害小姐……要我说啊,她这个人就是活得太累!”

    对于春祺发的一通牢骚,秦徊不置可否。方才她让春祺一会儿回府时买糖炒栗子吃,就是因为秋祉不在才敢这么说的。

    每次在外面碰到想吃的东西时都会因为秋祉的阻拦,而感到扫兴和不悦。可秋祉这么小心翼翼也是为了保护她,这一点她又挺能感同身受的。

    所以后来就算她再想吃外面的东西,也会咬牙忍住。这次要不是因为秋祉被派去隐仙峰运粮了,她们还真没机会能尝一尝这糖炒栗子的风味呢。

    钱王街的这家炒板栗是全青索城味道最好的。

    板栗混合着黑砂,在一口大锅里来回翻炒七七四十九下,出锅后再在炒破皮的板栗表面淋上薄薄的一层蜂蜜。听说只要吃上一口,不仅能消除整日劳作的乏累,还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别看摊主是两个年轻人,可他们对美食的研究与宣传,还真有一套独到的理解。

    转眼间马车已经停在子衿布行的门前了,下车后主仆二人被直接引去了二楼雅座等候。秦徊落座后刚呷了一口茶,便听到门外传来了掌柜的声音:“哎哟喂秦小姐呐,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将茶杯轻轻放好,秦徊起身迎接,“罗掌柜拿小女子打趣呢,您这布行每日里前来光顾的客人少说也成百上千了吧,生意这么红火,何须盼着我来呢。”

    心中暗暗腹诽这掌柜的是在阴阳怪气吧,一年里她最多也就是来个三趟,每次来不是因着有什么盛大的节日,就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活动。罗掌柜说这话莫不是在嫌一个只会在他布行里租衣服的人怎的又来了。

    罗掌柜的长相属于富态那一类的,耳垂又大又厚,尤其是此刻脸上堆着笑,显得整个人很有佛气。他摆手让秦徊落座,等两人都坐下后又道:

    “在下以前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秦小姐不要同我一般见识。如今秦小姐可是青索城百姓们的大恩人,您与令尊的所作所为我都听说了,您真是女中豪杰啊!为了聊表我对秦小姐的敬仰之情,今日店里的一切布料您都随便挑,在下让小店最好的师傅给您做一套全天下绝无仅有的成衣!”

    说得那叫一个手舞足蹈,慷慨激昂。

    恍惚间秦徊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她很快就从罗掌柜灌的迷魂汤里清醒了过来。

    原来是阿爹自掏腰包买粮接济穷苦百姓之举才换来的今日的雅座,掌柜的热情招待以及阔气相送。

    又是这个原因。

    可这件事不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么?

    这段时间外出采买时秦徊已经发现了,但凡是她不戴幕离走在街上,总能有许多人将她认出来,而后无一不在对她感恩戴德,表达拳拳谢意。

    感谢的声音听多了,感恩的人见多了,秦徊反而越来越怀疑自己了。

    明明她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阿爹做的不过是每个为官之人都应该做的事,他们家不应该受到过多关注的。若是每个拿着朝廷俸禄的人都能切身的为民所想,体恤民情,那蒙诏只会比现在还要兴荣昌盛个几百倍。

    如今他们家为民所做的这些本就应该做的事,可不仅没有风波平息的迹象,反倒在民间被人拿来大肆褒扬。就连她去商铺、酒楼,都莫名奇妙地多了很多以前没有的便利与优惠。

    这样真的好么?

    阿爹本就身居正二品官员,又手握一方的重兵。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被传去安宁城,传到当今圣上的耳中,只怕会为秦府引来猜忌与祸端呐。

    遂秦徊赶快纠正道:“罗掌柜为人豪爽大气,小女子在此先谢过您的好意了。家父身为朝廷命官,本就该替当今圣上分忧解难,他老人家不过是为百姓尽了一份绵薄之力,而我做的更加不值一提,罗掌柜千万别再将此事挂在嘴边了。”

    罗掌柜是个心思活络之人,对于面前这位姑娘的担忧,他一点就通,故而下句话便十分自然地调转了方向:“秦小姐太过谦虚了。哟,瞧我这记性,只顾着自己说竟忘了问了,还不知秦小姐今日前来有何需求?是要租衣服呢还是做衣服?”

    “这次就不租了。罗掌柜消息灵通,想必您也听说我家阿哥年底要娶新妇的喜事了,我租衣服还说得过去,总不能让新郎官在一生一次的大喜之日也穿租的喜服吧。所以此番前来,我就是为我阿哥挑匹不错的料子做喜服的。”

    说罢,秦徊便在罗掌柜的引领下去一楼挑布料了。别看她嘴上说是在自家阿哥成婚那日穿租的衣服也不要紧,可等人真的站在琳琅满目、样式丰富的布匹面前又开始动摇了。

    最后耐不住罗掌柜的一番倾情力荐与劝说,不仅给秦于仲和秦有时都分别定下了料子与纹样,还给自己也挑了一套价格在接受范围之内的成衣,才肯从布行心满意足的出来。

    等坐上马车后除了对新衣服的期待,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额消费后的心疼与肉疼。不过不等秦徊惆怅,便听车夫说半个时辰前家里来人说少爷已经进城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府了。

    心情登时又开阔了,秦徊轻快地说:“那我们也快回去吧,记得在前面第三个街口的炒板栗摊停一下,让春祺下去买两包带回府,给阿哥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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