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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席

    真是个既笨拙又糟糕透了的留人理由。

    本就以为贼人反悔的秦徊,现下又听了这话,后背直发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微张的嘴唇也有些许颤抖,“最… …最后一顿饭?你要把小姐怎么样?还是说… …你要把我怎么样?”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何致盼当即摆手作出更正:“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现下已是午时,某只是单纯的想留秋祉姑娘用过饭食后再走也不迟。”

    听这意思是昨晚把上好的房间也让给你了,姑娘你还这么能睡,直接一觉睡到了饭点,留你吃个昼食不过是想在你走之前再彰显一下他们匪帮的风度,好让你回去后在秦有时面前为他们说点好话?

    还在心里如此揣测着,秦徊便听到了从天井断断续续传来的喧闹嘈杂声,以及碗筷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她离门口近,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当即便抱着衣服跨出了门外,这些声响传进耳朵的音量也随之变得更大、更真切了起来。

    来到廊道,双手轻轻搭在木栏边,探出脑袋往下看——

    天井里整齐排放着三列长桌长凳,男女老少们手上端着菜、端着干净的碗筷,有说有笑的往来穿梭其中,不一会儿就将桌子摆满了。今日的人数与昨晚审问她和秋祉时的人数似乎还要多上一倍。

    三列桌子上的菜品虽然不多,尤其是肉类少得可怜,但菜品种类却很丰富,每一桌所摆放的菜基本都不相同。

    就连最普通的小黄瓜,都被做出了四五种不同的花样。

    还在好奇的瞧着,一股飘香四溢的芬芳兜兜转转的飘来二楼,又精准无误的轻抚过秦徊的鼻尖。

    这还能是什么味道,当然是她最爱的香椿的味道!

    每逢谷雨前后,都是吃香椿的好季节,所谓“雨前椿芽雨后笋”,这句俗语是村里老人经常念叨的。

    从前白乌村的锦溪边上就种着一排的香椿树,赵氏最喜欢在闲暇时约上同村几个相熟的妇人,再带上一个小背箩去摘满满一箩筐回来给她的小囡做凉拌菜吃。

    新鲜的香椿嫩芽紫中带红,吃在嘴里脆嫩爽口,齿颊俱芬。

    却又正是因为那股子独特的味道,能接受它的人,闻起来会觉得香气扑鼻,喜欢得不得行;不能接受它的人,闻起来会连连作呕,避而远之还来不及。

    而秦有时便是上面两种情况中的后一位,香椿的味道带有很强的穿透力,且久久无法消散,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东西存在于他的府上。

    相比之下秦于仲并没那么厌恶这道美食,可也绝对谈不上喜欢。

    故此,秦徊已经很多年都没再闻过、吃过香椿了,心里想念得紧。

    有那么一瞬,她竟觉得自己并未身处贼窝,而是梦回白乌村那个邻里和睦、其乐融融的大家庭里。

    瞧瞧身边这个小馋猫疯狂吞咽唾沫的样子,脑袋都快探得比身子还要长了,他就不信了她还会拒绝,“要不,吃点?”

    秦徊闻言,缩回脑袋,不算白皙的皮肤在正午明媚阳光的照映下显得透亮白皙,再加之意识到自己嘴馋的小心思被人看穿,小脸“唰”的一下染上一层红晕,不再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粉白的糯米团子,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咬上一口。

    当然了,何致盼按耐住了内心这一想法,只见粉白的糯米团子不大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那他就当是她同意了。

    秦徊抱着脏衣物,跟在后边下到了一楼。

    原本还在说笑的众人遂一瞟见楼梯口那道挺拔身影的出现,便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坐在长木凳上的人也站了起来,都围了过去,争着抢着的要拉那道身影坐在自个儿身边吃饭。

    对于大家的热情何致盼丝毫不介意,反而很享受。

    他之所以能把山鬼帮做强做大,主打的就是一个亲和力。再者说,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将这些人当作是自己的家人一般看待。

    秦徊愣愣的站在楼梯口,眼看着大家伙的一举一动,他们中有年过半百的老人,有小小年纪便早生华发的小孩,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有一脸朴实慈爱的妇人… …

    除了何致盼,其余人等今日皆未戴面具,看上去不过是一个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了,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匪寇的气质。

    今日所见与昨日相比简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内心纳罕之余秦徊也不忘转着一双褐色的眸子,在人群中搜索着秋祉的影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便走上前去问:“我家小姐呢?”

    众人闻言,齐刷刷的侧过身,也是这时,他们才发现后面还有一位女子的存在,心里既惊讶又疑惑,这不是被尊主掳来的小娘子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顶着大伙的目光,何致盼走到秦徊的跟前,对她解释道:“秦小姐现在行动不便,我已叫人将饭菜送去她的房间了。我们就在这里吃,你看这里这么多位置,你挑一个顺眼的,想坐哪儿都行。”

    又考虑到棠儿会觉得不自在,回身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也快落座罢,不用像盯犯人一样的看着。

    几位年轻妇人都是过来人,一瞧尊主这架势就瞧出了别有用意的猫腻,她们见小娘子还十分拘束的站在原地,当即围了过去。

    秦徊一左一右的分别被不同的两个人挽住臂膀,后背还有一人的双手在轻轻推着她往前走,就在一番热情亲切的拉扯中,最终她坐在了何致盼的身边。

    这会儿坐在房顶上戴着燕子面具、俯视着这一切的那位有些坐不住了,他眼含怒火,重重叹了口气。怒其不争,怎的少主也过不了美人关这道坎,昨晚苦口婆心劝他的话,他应是全抛诸脑后了!

    秦徊坐下去后有些如坐针毡,许是他对待她时所展现出的异样温柔,许是他名字里也有一个“致”字,许是方才所见让她对他的看法有了一丁点的改观,许是距离这么近她能闻到从他身上飘来的皂角味… …

    她这颗多年都不曾悸动过的心,此刻跳的异常快速。

    见身旁的小娘子半天也没个动静,何致盼拿起木箸,努力克制住手部因紧张而带来的颤动,夹了一大把面前凉拌菜盘里的香椿、皮蛋,稳稳的放进了她的碗里。

    菜入碗的那一瞬间,香椿的味道才让秦徊如大梦初醒一般清醒过来,她先道了声谢,又几不可见的做了几组深呼吸,才强压下内心的异动。

    拿起碗边的木箸,将盖在香椿上的皮蛋扒拉到碗边,抬起碗后夹起其中一条椿,刚准备放入口中,耳边就落下一句:“不爱吃的你给我。”

    他说的很小声,只有她能听见。

    但却带给秦徊五雷轰顶的震撼,她吓得心跳漏了半拍,立即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大家都在自顾自的吃菜,或是闲聊,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这句话在她听来无疑是暧.昧的,甚至可以说有点过于亲.昵了。

    “不至于不至于,我都爱吃。”她松开两根木箸中间所夹着的香椿,转而夹起被她扒去碗边、从小都不爱吃的黑漆漆的皮蛋,闭着气,一股脑的全部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下,在唤气之前全部咽下了肚。

    之后何致盼再想给她夹菜,她都直接拒绝了,说自己来。

    主要还是不想在大家面前表现得她跟他好像真的有点什么似的。再说了,她好手好脚的,想吃什么自己会夹。

    在山鬼帮吃饭不像在秦府那般,没那么多规矩,这里讲究的是流动席。因着每张桌子上放的菜品都不相同,故而大家伙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固定的位置。

    可能在这桌吃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又跑去别桌吃,别桌的菜吃了几口不合胃口的话再换下一桌。

    就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喜欢这桌的菜便留下来多吃几口,喜欢那桌的人便留下来多聊几句。

    整个涅院的用餐氛围好生轻松热闹。

    秦徊也没在何致盼的身边端坐太久,便入乡随俗的起身去别桌溜达去了。

    刚开始她还有些放不开,总是挑些个人少的桌子,伸手夹两筷子菜便扭头就走,动作那叫一个迅捷灵敏,一夹一个准。

    活像个在大街上偷钱袋子的熟练小贼。

    渐渐的她发现大家伙对她都挺和善的,发现她靠近时总是问着“这菜怎么样呀”,“合不合你胃口啊”,“多吃点,千万别客气”诸如此类发自内心的真诚话语,拘谨不安的心也就慢慢打开了。

    甚至还和一直追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孩闲聊打趣起来:“小孩,跟着我做甚,报上名来。”

    “看你长好看,就想跟着多看两眼。我叫卜如意,但是来到这里后大人们从来不叫我的全名,都叫我小如意。”小如意有些苦恼的如实回答。

    原来之前被关时趁她没意识时对她的长相评头论足的另外一个小孩就是他呀,别说这小嘴还挺会逗女孩子开心的,只是这个姓… …确实不大好取名:“我倒觉得小如意更好听,挺特别的。”

    小如意有些意外的张大了嘴巴:“你和尊主说的话一样,他还说我的头发也很特别。”说着往何致盼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人与周围整个氛围都有些格格不入,哪有人吃流水席是坐下后便再也不挪窝的?

    秦徊边这么想,边望着那个方向啧啧摇头,心里对匪寇头头又有了一些改观,看来这副诡异面具之下的人也有心善和会哄小孩的一面。

    小如意头发的症状应是叫少白头,这个病症的名字她还是听南涧城里一个与她相熟的大夫同她提起过的,似乎是无法医治。

    再转过头来她的眼中多了丝温柔,将捏着的木箸换去抬碗的左手,抽出空的右手伸过去揉了揉小如意的脑袋:“是呀,多特别,你的发色黑中带点白,白里又透着黑,我都好生羡慕。”

    小孩子心思单纯,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顿时笑的比头顶的丽日还要灿烂:“你也别羡慕我,随喜说了,只要和我待久了,也能有这样的发色,你以后就都和我呆在一起便也能变的像我一样了。”

    以后都呆在一起不就得留在这匪寇窝子里了么,那可使不得,秦徊想想都觉得后怕,她可是吃完了这顿饭就得回家的人。

    虽不忍伤了小如意的心,但对小孩子说谎也是不好的行为:“我… …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小如意立马拉下个脸,不解道:“走?为何要走?”

    “因为我要回家呀。”

    “既然都来了,以后这里不就是你的家么?我还没见过哪个到这儿的人还说自己要走的。”小如意说这话时满脸恳挚,不像是在骗人。

    一句无心之言倒让秦徊深思起来,留下来不就也成匪寇了么,为何还会有人自愿留下,难道说真的会有人宁愿当个山匪也不愿做良民?

    不过说到底每个人的活法不同,她没有权利干涉,也无需干涉,她只知道她要回家,也该回家了。

    秦徊将碗筷放到一旁的空桌上,又揉了揉小男孩的头。

    她没有办法和小如意解释清楚她的所思所想,小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干净的像今日这万里无云的蓝天,说再多他们也无法理解长大后的世界有多复杂。

    两人做了简单的告别后,秦徊便从第三列长桌的最后一头走到最前头,她还没忘在走之前拿上放在一开始她的坐席上的“行李”。

    何致盼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秦徊身上,她去了哪桌,吃了什么菜,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都一清二楚。

    就连此刻那道如出水芙蓉般的身影朝他步步逼近后会说的话他都猜得到。

    是以,秦徊正欲伸手去拿凳子上的东西时便又闻一道语气略显凄哀的挽留:“等等,你不和秦小姐说一声再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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