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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尽管钟月心里挂念着宋怀瑾,却也没法立即去找他——小王爷仍在病中,时间这样晚了,她也不应该贸然过去打扰宋怀瑾休息,便是有什么话,也该留在明早再说了。

    只是今日这样多的事,总叫钟月心里乱成一团,自己一个人呆着更是觉得心里烦闷,要睡是决计睡不下的了,干脆就留在秦三娘的房里陪她了。

    她们母女二人盖着同一条被子,正贴在一起说话。将军府的床铺干燥又温暖,蚕丝编织而成的被面似母亲的手一般柔软,总算叫钟月有了些困意,可她眼皮才刚阖上,眼前就浮现出钟景在牢房里的模样。

    虽然钟月从未去过大理寺的牢房,但这世间的牢狱大抵都相差无几,阴暗潮湿、随处可见蚊虫与老鼠,臭味熏天,比战场的环境都要恶劣,只进去呆上一会儿都叫人浑身难受,可她至今都不知道钟景到底要在那样的牢房里呆多久。

    一想到此,钟月才涌上来的睡意就又一下消散了去,几乎像被雷声惊醒一般睁开了眼,见身旁的秦三娘还醒着,便像个孩子似的钻进她的怀里,宛若一头在寒夜里瑟缩的鹿。

    秦三娘以为她做了噩梦,正想开口问她一句,却听得钟月闷闷地问了句:“娘,我们真的能把爹救出来吗?”

    钟月向来不是什么聪明人,却也不是个傻子,今日钟景莫名被抓,大理寺一次次的无礼相待,她们一整日的求助无门,都已经在明晃晃地告诉她,要把钟景完好无损地从大理寺的牢房里带出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钟景已经是正一品的将军,手握兵权多年,尽管这些年低调行事,却也仍旧在朝中有些势力,如今却这样被轻易关押,只要稍一想就能明白,这背后显然有更大的势力在推动此事。

    如今京中,除了皇家,又还有谁能有这样大的权力呢?

    秦三娘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嘴巴张张合合了小半日,嗓子里的话终究变成了一句叹息:“娘也不知道。”

    她说完这话便安静了下去,似乎正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在忧心,倒叫钟月一时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今日钟月实在累极,在等她说话的时候终于撑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在秦三娘怀里眯了一会,一直没睡的秦三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不成,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钟月顿时惊醒:“娘?”

    此事外面天还未亮,只在东边泛起一点鱼肚白,秦三娘却是一点也等不下去,大声唤了侍女来给她和钟月拿衣裳,带着几分怒意道:“打仗的时候要你给他守江山就把人当个宝似的哄着,如今天下太平了,又忌惮别人功高震主,巴不得你爹早点去死!”

    “你爹这些年来本本分分地呆在京城,呆在他的眼皮底下!不就是为了叫他安心吗?!他竟还要这样过河拆桥!?我倒要去宫里问问,他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是不是要我们钟家灭门他才能满意!”

    秦三娘虽没有指名道姓,但一字一句显然都在指向当今圣上。

    她不愧是钟月的亲娘,这脾气与钟月简直如出一辙,拉着钟月就要进宫去,只是面圣到底不是易事,她们二人才到宫门口就给拦了下来,侍卫只说去通报,便再也没了下文。

    此时太阳已经于东方露出一点金色的光,来上朝的官员行色匆匆地自她们母女身旁走过,却无一人停下脚步来问一问她们为何出现在此,只当没看见似的,生怕与钟府的人扯上半点关系。

    进去通传的侍卫再也没有出现过,摆明了不把她们当一回事,只等着叫她们自己知难而退,莫要再在这里拦路了。

    秦三娘心一横,干脆拉着钟月,径直在宫门前跪了下去!

    她们到底是正一品武将的家眷,宫里没下命令,宫门口的侍卫也不敢擅自对她们二人动手,只劝诫了两句,见她们二人无动于衷,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任由她们俩这样跪着了。

    日头渐渐高照,早起的商贩与行人慢慢地填满了街道,远远地聚在一起对她们母女俩议论纷纷,讲话的声音随着初冬的冷风飘进钟月的耳朵里,叫人听得不甚清楚,但她却也知道,他们说得断然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下了朝的官员又行色匆匆地离去,围观的百姓换了一波又一波,钟月也不知自己和秦三娘到底在此地跪了多久,只是刺骨的寒意透过布料,像锥子一样扎进她的膝盖骨里,叫她的两条腿好似置身冰窖一般。

    到了正午的时候,秦三娘与钟月在宫门前下跪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城,来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些贵妇小姐也来凑了热闹,远远地在人群外瞧上一眼,只等着将这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钟月并没时间和这些人计较,宫门口的侍卫也默许了这行为似的,并未上来驱赶人群——皇帝不愿意见她们,却又乐意瞧见钟家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辱,既不叫人通传,也不让侍卫去清场,就这么叫她们母女俩一刻刻的跪下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他天家的威严似的。

    但钟月却不能有半句怨言。

    她爹的命正捏在皇帝的手里,只要皇帝的一句话,她爹、她们钟家就能在顷刻之间湮灭,她又如何敢再惹出什么事端,叫金銮殿上的那位大人物再不高兴呢?

    钟月只能低着头,和秦三娘一起,老老实实地跪在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靠着最后一点属于将军府的荣耀与脸面向皇帝施压,只求他能再给她们一点机会,能叫钟景留着一条命从大理寺的牢房里出来。

    她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忽然听见有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靠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有人来了,就听得“扑通”一声响,那人就这么直挺挺地挨着钟月跪下了。

    钟月侧过头去一看,竟是楚思瑶来了。

    楚思瑶穿着身厚实的冬衣,直着腰板跪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端的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却叫钟月吓了一跳,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楚思瑶没看她,轻飘飘地回了句:“瞧你们母女俩在这跪着势单力薄的,多个人瞧着好看些。”

    她这话说得好像是去首饰铺里买件首饰一样简单,却叫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钟月变了脸色:“你不怕?万一被我们牵连了该怎么办?你不怕别人说你?你……你这样,若是婚事吹了又该如何是好?”

    楚思瑶这些年来向来都将找一门好婚事视为此生最大的事,为了挑选夫婿更是敛着性子,做了许多年的文静小姐,如今她终于算给自己寻了门满意的亲事,若是因为掺合钟府的事情而告吹了,甚至还极有可能牵连到她此后的每一门婚事,那楚思瑶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钟月劝她:“你快点回去吧。”

    “你怕什么?”楚思瑶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嗤笑一声,道:“什么时候你的胆子竟然比我还小了?”

    “你救过我一条命,我不过是来还你恩情罢了,你少来赶我,”楚思瑶低下头,半垂着眼睛,似乎并不想去看钟月,反而一字一句地道,“为了这么点事就不敢娶我的男人又能有什么用处?便是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不要做那种知恩不报的白眼狼,大不了就是到山里做个姑子去,又能有什么大不了?”

    她说完这话,又抬起头来,对着那群站在边上看热闹的人骂道:“看什么看?!钟景大将军在边关守国门十几年,就换来你们这一群没良心的东西站在这里看热闹?他妻女在此受苦,你们不帮把手就算了,倒也有脸在这说风凉话?!”

    楚思瑶一句话,说得钟月突然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又怕自己当众落泪又惹人闲话,赶忙抬起手去擦眼泪,却听得人群里突然有一人应道:“小姑娘骂得对!”

    众人皆向那声源处看去,便瞧见一白发老妪正拄着拐,步履蹒跚地走上前来,掷地有声地道:“我儿子十二年前战死沙场,若不是钟将军每年给我二两银子,我这老妇只怕早就饿死了。”

    她边说边往前走,在离钟月一步远的位置上跪了下去,她不再说别的话,但意图和目的却已经十分明了,摆明了是要跟着钟月母女一起闹了。

    也不知是楚思瑶那一番话起了作用,还是这老妇人的行动做了表率,竟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自人群之中走了出来,默默地在老妪身旁跪下,待到太阳快落山时,竟跪了有近百人之多!

    他们有男有女,皆穿着粗糙的布衣,谁也没有多说别的话,只是面对着宫门,面对着层层叠叠的高楼,面对着高高在上的金銮殿,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片,黑压压地挤在一起,宛如迫近城楼的军队,叫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紧闭的宫门突然拉开,厚重的木门声像战鼓一般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叫跪得双腿早已麻木的人们纷纷抬起头向其看去,清早那位说要进去通传、之后便消失了大半日的侍卫终于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回来了。

    “钟夫人,钟姑娘,”那侍卫一脸紧张地要去扶秦三娘和钟月,“莫要跪着了,还请回去吧。”

    “圣上说了,一定会彻查此事,还钟将军一个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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