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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宋怀瑾来接钟月的时候,正好刚到子时。

    街上敲梆子的人才刚走过,沉闷的木梆子声随着风从远处飘来,断断续续地传进钟月的耳朵里。

    宋怀瑾带着她回了王府,轻车熟路地拐进一处许久无人居住的院子里,甫一推开门,便有股子萧瑟与清冷扑面而来。

    与第一次被关押不同,阿伊莎这回的待遇倒比上回好了许多,非但没有被锁链捆着拴在地牢里,还收拾了个房间来给她住,虽然前后依旧有侍卫把守,但也已经不再将她当个俘虏来对待了。

    “是她主动找上我的人,”宋怀瑾向钟月解释道,“说她有事要找你,因而我便没再那样关着她了。”

    钟月点点头,径直走上去推开了门,这房子许久无人居住,宋怀瑾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叫人收拾,只稍微打扫了一下便拿来用了,一推开门便有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立,好在是到底此处是王府的地方,再不怎么使用,也脏乱不到哪里去。

    屋里亮着几盏油灯,门一推开,火苗便随着钻进屋里的风跳动起来,阿伊莎正大咧咧地坐在榻上吃一张晾凉了的胡饼,饼上的芝麻被她一捏,便倏倏地落到桌上,她一瞧见钟月来了,慌忙将那饼往桌上一扔,道:“你来了。”

    钟月点了点头:“你找我?”

    阿伊莎囫囵地将嘴里的饼吞了,站起身对钟月道:“你们带我去见钟景吧。”

    钟月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阿伊莎十分严肃地接口道:“钟月,你救我一命,我是来还你这个恩情的。”

    “让我去见钟景。”

    钟月别无他法,只能点头答应。

    阿伊莎到大理寺牢房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

    钟景正坐在牢房里,透过巴掌大的气窗,去看外面的一方漆黑的天,外头分明什么都看不到,他却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黑夜,平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期来临。

    阿伊莎走到钟景的牢房门前时,钟景并未回头来看她,只不咸不淡地开口问了句:“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但即便是他不回头,阿伊莎也能轻易地认出钟景来——那个杀了自己的父亲、手上沾满了呼兰国战士鲜血的男人,哪怕是他化成了灰,她也绝对不可能将他认错。

    “钟景。”阿伊莎苦苦追寻的仇人近在眼前,她只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飘,仇恨、兴奋与激动像血海一样在她的胸腔中翻滚,叫她一双手抖得连刀都快要握不住了。

    “我是来取你狗命的。”

    钟景这才转过身来看她。

    他面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似乎并不意外会有人进来牢房里杀他,只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想要我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只可惜钟某只有这么一条烂命,竟也不知要给谁才好了。”

    阿伊莎见他这般从容不迫,更是恨极了,咬着牙道:“你可还记得当年被你射了一箭之后便缠绵病榻、不治身亡的图伦王?他就是我父亲!”

    “你是他女儿?”钟景有些意外,又接着昏暗的火光打量了一下阿伊莎的模样,这才又说,“倒是有几分相似……你竟也长这么大了。”

    “钟景,你这狗贼,杀我父亲、害我族人,只要你一人抵命实在是便宜了你!”阿伊莎将手里的刀一亮,恨恨道,“临死之前,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讲?”

    她的刀在火把下闪着森森的寒光,一看便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只消她用力一挥,便可轻轻松松地将钟景的脑袋砍下来。

    “也好,”钟景身子往后一仰,叫自己靠着墙坐着,身上的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声响,“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那皇帝老儿手里强,你动手吧。”

    他这话却惹来阿伊莎一声嗤笑:“堂堂钟景大将军,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给那皇帝卖命卖了一辈子,真要你为他去死,你反而害怕了。”

    “活得好好的,谁乐意去死?”钟景在这不见天日的牢里关了几日,脾气也莫名的暴躁了起来,一听到阿伊莎这话,十分不屑地啐了一口,骂道,“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都是那些个穷读书的编出来拍皇帝马屁的玩意,老子替他在边关守了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叫你一刀了结了,倒也算是痛快。”

    钟景似乎有满腔的不满要说,只是说到一半又觉得无趣——事到如今他再说什么也没用,索性把眼睛一闭,手指往自己脖子一指,道:“你要动手就快些,再过会儿狱卒来了,就来不及了。”

    阿伊莎却站在牢房外,隔着一扇门,一动不动地看着钟景。

    她不自觉地开口问:“你当真不怕死?”

    “脑袋在裤腰带上别着过了大半辈子了,这十年来的每日一都算是我偷来的,”钟景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大声道,“以我这一条贱命,既能平息你的仇恨,又能救我妻女,怎么想都是叫我赚到,死得太值了。”

    阿伊莎皱着眉头,看着坐在阴影里坦然准备赴死的钟景,只觉得自己的脚底好似在这短短的半刻钟里生出了一条根,狠狠地扎进了脚下又脏又泞的地里,叫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抬起脚,迈出那一步。

    她真的很想杀钟景。

    自她的父亲死去那一日起,她没有一刻不想亲手杀死钟景,以他的血肉生祭她死去的同胞,可如今她真的站在这里,站在钟景面前,站在钟月的父亲面前,她却不知为何下不了那个手去杀人。

    就好像那天夜里,她面对手无寸铁、惊慌失措来救自己的钟月一样。

    阿伊莎恨极了自己。

    她恨自己无用,更恨自己真的面对到钟月与钟景时,竟然没有办法从心底去恨他们父女,盛怒之下,终于抬起手来砍断了那把挂在牢房上的锁。

    “钟景,当年你一箭害死我父亲,如今我还你这一刀,与你们钟家便算是两清了!”

    钟月坐在钟景亲手给她绑的秋千上等了整整一夜,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没有等到回来的阿伊莎,却等来了急急忙忙的大理寺官员。

    钟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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