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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这还是钟月第一次见昭阳长公主其人。

    她从前只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长公主早年丧夫之后便没有再嫁,一直醉心于玩乐之中,一言一行皆是众贵女争相模仿的对象,活得十分洒脱随性,却从来没有见过昭阳长公主本人。

    纵然钟月再怎么好奇,再怎么胆大包天,却也没敢多打量长公主一眼,赶忙学着沈知霜的模样向长公主行礼,而方才气焰嚣张的儒生们此时也一个个都好似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哑了火,纷纷弯腰向其行礼作揖,又哪里还记得要与钟月争辩的事情?

    昭阳长公主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先是抬了抬手免了他们的礼,又颇为感兴趣地问儒生们道:“你们方才对这姑娘说的什么话?可否再说一遍与本宫听?”

    昭阳说话的声音似古井一般沉静,声调也没什么起伏,却叫人猜不透她究竟是喜是怒,也不知她这话问得究竟是什么目的,那些个儒生想不明白长公主的用意,又如何敢开口说自己方才正在批判女子不带帷幕、国不将国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霎时间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全然没了方才那股子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一样的潇洒劲了。

    这倒是真真应了钟月说得那句“你们只敢欺负两个姑娘家”了。

    昭阳见众人沉默不语,顿时觉得十分无趣,但她倒也不再去追问那些儒生,转而对钟月道:“本宫竟不知道京城里竟还有你这样的美人,不知你是谁家的千金?”

    钟月虽是第一次见到长公主这样的大人物,却也半点不怯场,听见人家问她话,她也就落落大方地向公主作了一揖,一字一句地道:“回长公主的话,骠骑大将军钟景正是家父。”

    昭阳听到钟景的名字,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她又上下将钟月打量了一遍,这才道:“你便是大名鼎鼎的钟月?”

    这“大名鼎鼎”想来也不是怎样的好名声,钟月正想开口回话,就听得昭阳又问她:“方才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谁教你的?是你爹还是哪位夫子?”

    “没谁教我,是我自己想的。”钟月答得诚恳又直白,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说的话没什么错,因而讲起话来颇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意味,听得昭阳忍不住似的笑了一声。

    “钟景倒是把你养得很好。”

    昭阳从未见过像钟月这般有趣的姑娘,因此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真心,只是钟月没想到今日接连被两个人夸赞,一时间实在有些不习惯,还未来得及开口回话,就听得身后突然有个声音道:“姑母,你怎得在此?”

    原是宋怀瑾到了。

    昭阳一瞧见宋怀瑾,面上的表情都柔和了许多,好似三月的暖风吹散了冬日里的寒气,便是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威严都少了三分:“我如何不能在此了?”

    她抬手一指宋怀瑾,有几分嗔怪似的笑道:“你这小子,有个把月没来探望姑母了,也不知成日里净在忙些什么。”

    昭阳嘴上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是极疼爱的,分明是半点没有数落他的意思,一双眼睛还意有所指地往钟月身上看了一看,显然是有意在揶揄自己这个侄子。

    宋怀瑾倒也不解释,面对昭阳的调侃也十分坦然,只应了句:“侄儿近日来得了串东海红珊瑚手钏,正想着寻个日子给姑母送去。”

    “瞧你这一本正经的,倒不如小时候好玩了,”昭阳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又看了看钟月和沈知霜,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们这些小辈一道玩去吧,我这老太太打道回府去了。”

    说罢她也不让众人相送,自己待着婢女和侍卫像阵风似的离去了,仿佛她只是来凑一个热闹,这热闹看完了,也就没了再留在这里的兴趣,果真是如传闻一般随性。

    宋怀瑾目送昭阳长公主离开了,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看那群战战兢兢的儒生,问钟月:“这是怎么了?”

    钟月却也不想再计较这事情,只道了句:“没什么,我们上去吧,饿了。”

    宋怀瑾有几分狐疑地往那些人身上扫了一眼,他直觉在自己来之前出了什么事,但钟月既然不说,他也就不问,只对沈知霜道:“那烦请沈姑娘带路。”

    沈知霜却是看宋怀瑾险些看呆了。

    他今日穿得是件玄色长衫,腰间系着同色金边腰带,悬一枚羊脂玉佩,端的是一副谪仙般俊美无双的模样,看得沈知霜面上不受控制地发热,到宋怀瑾叫她时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了句好,带着他们二人就往楼上走去。

    宋怀瑾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与钟月走在了后头。

    他似乎有些不满钟月今日抛下他和别人先走的行径,却也没有明说,只悄声说了句:“我在院里等了你许久。”

    一听这略带委屈的控诉,钟月顿时有些愧疚,连忙道:“对不住,下次不会爽你约了。”

    她倒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并未与宋怀瑾约好,只是两人默认都要与对方成行,她若是提前知会宋怀瑾一声,说要与沈知霜一道的话并算不得爽约,只是宋怀瑾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委屈模样与她说话,钟月便总是免不得要对他心软。

    这一心软,钟月便又蓦地想起前一日在自己的院子里、宋怀瑾低着头给自己簪发簪的模样,她想到那一日他低垂的眉眼,想到他被风吹起的发尾,想到他修长又白皙的手指……和自己在那一日慌乱又无措的心跳,叫钟月又无端的耳热了起来。

    似乎是为了挥走自己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似的,钟月有些慌忙地开口问宋怀瑾:“你知道吴南骁坠马了吗?”

    宋怀瑾并不知钟月此时心中所想,见她开口问吴南骁,颇有些不满地“嗯”了一声,就算是做了回答。

    钟月原本还想再问一句,突然脑内灵光一闪,凑到宋怀瑾的耳边,悄声问他:“不会是你办的吧?”

    她凑过来的时候,身上的皂角香味便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子里,那皂角与寻常的皂角香气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青草香味,只在里头揉了些新开的桂花进去,便又带着些香甜的桂花香气,那甜味顺着宋怀瑾的鼻子滑进他的喉咙里,腻的都快要糊住他的嗓子,叫宋怀瑾一颗像心兔子似的砰砰乱跳,甚至一时间有些不敢去看钟月,只稍微偏了偏头过去,呆呆地应了声:“是我。”

    他在钟月面前向来诚实,即使是做了什么坏事、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也从来不藏着掖着,只要钟月来问,他都会老老实实地回答,倒是令人意外的乖巧。

    钟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说怎么他那马好端端的突然发狂呢,原来是……”她顿了一顿,突然笑了声,又道,“多谢了。”

    她知晓宋怀瑾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因而并不责怪他害人坠马,但仍旧免不得要叮嘱他一句:“只是下回别这样了,太容易出人命了。”

    “我们可以找别的法子报复他的嘛。”

    她说这话的时候,柳叶似的眉毛微微上挑,有几分狐狸似的狡黠,一双眼里正倒映着窗外的光,一时间让宋怀瑾觉得屋外的阳光尽数碎在了她的眼底,叫她的眼睛看上去像是一汪波光粼粼的泉,只一眼就能让宋怀瑾醉了。

    偏偏钟月本人还对此一无所知,笑嘻嘻地还要与他搭话,全然不觉身边这小王爷的一颗心跳得都快要从嗓子眼里钻出来了,宋怀瑾只能认命一样地叹了口气,努力平复好心情去回她的话。

    她们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走在前头的沈知霜只听得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讲话声,但说了些什么却听得并不真切,只是钟月的笑声总能时不时地传进沈知霜的耳朵里,叫她禁不住地自心底涌上一股又一股的酸水,整颗心都好似泡进了陈年的醋缸子里,酸得她喉头都有些发苦。

    沈知霜很想知道,钟月究竟在和小王爷聊些什么、笑些什么,为何那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宋怀瑾偏偏会对钟月这般……这般温柔多情,又这般轻声细语,仿佛他们二人生来就是这世间最亲密无间的一对璧人,任谁也无法插进他们之间似的。

    她想要回头看他们二人一眼,想要去看一看他们此时脸上的表情,更想要看一看他们二人是不是都对彼此有意,可又实在拉不下脸来真的回过头去看——沈丞相的女儿沈知霜,向来是高贵又骄傲的,又如何能放下尊严去窥探他人的谈话、去刺探他人的隐私?

    所以沈知霜只能迈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楼上走。

    只是她总是忍不住要去注意身后那两个人的动静,更忍不住想要问一问宋怀瑾为什么。

    为什么她已经这样美丽、这样知书达礼了,他却还是不肯看自己一眼?为什么即使自己已经站在他眼前了,他的眼里却还是看不到自己?

    沈知霜好嫉妒。

    她好嫉妒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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