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桉并没有立即给霍滕答复。

    首先，她应聘联邦民俗博物馆是因为缺钱，但是突如其来的机制改革让讲解员这个职位与探索者相差无几，虽然说不上钱少事多，但是意外事故频发。

    换而言之，这个工作踩了坑。

    其次，她接受了霍滕的邀请，档案被调到了安全局，结果第一次任务就接触到了保密事项。

    说实话，江桉对这些所谓的秘密协议、秘闻调查局毫无兴趣。

    似乎是感受到江桉的冷淡，霍滕补充道：“你难道不想了解异种计划的后续吗？”

    异种计划。

    霍滕见她眉眼微动，继续说道：“几年前异种计划虽然失败了，但是并不是毫无进展。”

    “我想，你是最清楚的。”

    霍滕眯了眯眼，说的话意有所指。

    江桉当然清楚，要不是当年的意外或许实验就成功了，毕竟她体内的源质就是实验项目差点成功的证明。

    只是可惜，实验失败了。

    研究所高级研究员产生分歧，当初的实验品全体叛乱出逃，联邦人体实验的消息泄露，当局公然践踏人权引起轩然大波，民众抗议的呼声不断，实验终止。

    霍滕靠在观察室的门上，看到江桉的神色变化，笑了一下：“研究所虽然没了，但是部分幸存的研究员加入了秘闻调查小组。”

    江桉皱了皱眉，目光定定地盯着霍滕。

    不用霍滕明说，江桉就懂得了他话下的潜在意思——实验还在继续。

    当初由于民众抗议的呼声太大，联邦不得不联合境内所有城市发布声明，宣布起草了《禁止人体实验条例》。

    但是当江桉注意到那些角落里时常无故失踪的流浪汉时，她就知道实验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

    既然那批人还在，那么异种计划也自然在秘密进行，人体实验或许已经突破了未知的界限。

    “或许当初的实验缺陷已经克服了呢？”霍滕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诱惑，“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有基因缺陷？”

    “是当初的后遗症吗？”他仿佛只是单纯的疑惑。

    江桉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他：“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说我们有一样的目标？”

    “摧毁一个组织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入它。”霍滕站直了身子。

    嗯？摧毁。

    江桉：“在这里说这些你难道不怕被听到吗？”

    霍滕打开房门，门外一片模糊，就像江桉见过的老式机器故障的雪花屏一样，灰白的数据电流占据了门外所有的空间。

    “还没人能从这里偷走任何消息。”

    霍滕收回天赋后，门外的空间如同流动的漩涡一般眨眼间扭曲恢复。

    “你可以先认真考虑一下，不过在这之前你对你的断肢有什么想法吗？”

    霍滕摸摸下巴：“啧，仿生义肢还是机械义肢？”

    对于霍滕的话题转移，江桉适应良好。

    但是义肢按个什么样的江桉还真没想好，现在市面上流行的义肢有两种，一种是仿生义肢，虽然内里骨骼构造是使用的金属材质，但是仿生义肢无论是从触觉还是视觉上都尽可能地追求类人的相似感。

    而机械义肢则恰恰相反，舍弃了只给人心理作用的表皮，机械义肢更注重性能，机械力量的加持让它一直高居销售榜首位。

    其实江桉还是更偏向于机械义肢的，但是······

    她默默扫视了这家医院，还是算了，她怕到时候义肢上会被按上监测器。

    民博给的微型生物接口上藏着□□，而这个生物接口每个员工都有，要是成为了什么调查小组的一员，拥有那么高的权限，谁知道还有什么防不胜防的东西牵制。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霍滕扭头示意江桉跟上。

    江桉疑惑地问道：“去哪？”

    “能放心安装义肢的地方。”霍滕说，“黑市。”

    黑市，江桉也去过，只不过是南峪区的黑市，那里多是一些私下买卖枪械、致幻药的，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真实面目掩藏在面具之下，行色匆匆。

    江桉跟着霍滕出了医院，按照终端上的路线摸到了维拉克斯都东区。

    整个维拉克斯都从高空俯瞰是个方方正正的矩形，一条在卫星地图上都十分显眼的人工隔离带将城区划分为两个大小不一的区块——东区和西区。

    东区贫民窟，40%的土地占有了70%的人口,人口的密集程度是西京市南峪区的数倍，远高于常态的人口数量导致了生存资源的掠夺，罪恶滋生的温床上黑色生意屡禁不绝，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了人们口中心照不宣的黑市。

    江桉知道黑市里一些诊所医生技术是不错，但是医术不错还能沦落到在黑市开诊所，身份来历绝对不清白，她很好奇霍滕会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医生。

    穿过狭窄的小巷，出乎江桉的意料，维拉克斯都的东区和江桉以往见过的贫民窟完全不一样，没有破旧的大楼，没有密集压抑的蜗居巢穴，这里的房屋很低矮，大部分人都佝偻着肩膀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她跟在霍滕身后看着街巷两边的摊铺。

    这里很热闹，即便是深夜，街道两边仍然亮着各色各样的灯牌，杂耍的艺人吊在钢丝上，惊险的动作引发观众的一片惊呼。

    低矮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巨型电子屏幕，企鹅人娱乐公司最火爆的虚拟偶像一遍遍的在巨幕里滚动播放。

    劣质的油脂香味传入江桉的鼻子，她顺着香气看去，陡然望见了推车小贩旁边的猪肉铺。

    店铺十分简陋，布满污迹的白色的帘子隔开了储藏室与摊位，胡乱飞舞的苍蝇嗡嗡不绝。

    屠夫高大健硕的身躯隐藏在店铺后面，新鲜的猪肉被切成长条，一排排挂起，锋利的刀锋没入沾满油脂的案板。

    江桉的视线一直徘徊在那些切的大小形状一样的猪肉上，屠夫的动作很熟练，剔骨的动作带着说不出的利落。

    感受到江桉的视线，屠夫宽大的手掌将刀从案板上拔出，粗声粗气地问道：“猪肉十万打底，按需加价，客人来点吗？”

    江桉还没来得及惊讶猪肉的价格，就听到霍滕礼貌地拒绝了屠夫：“目前不买猪肉，谢谢。”

    等到远离了猪肉铺后，霍滕才低声对江桉解释：“这种标价离谱的黑店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活儿，店铺只是一个幌子。”

    江桉闻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她想起一路上见到的各种“漫天要价”的黑店，看来这种店还不少。

    在霍滕的带领下，江桉绕过几个七扭八拐的小道终于在一家网吧停下。

    闪着各色光彩的灯管时不时闪烁一下，招牌上的字体颜色经过风吹日晒早已褪色，店里亮着灯，隔音不好偶尔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咒骂。

    “你带我来这里装义肢？”

    江桉以为能进行义肢安装的地方不说是有正规执照的医院，起码也得是有医生的诊所，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网吧和义肢安装能扯上关系。

    就在江桉一脸怀疑的看着这地方时，里面突然出来一个人。

    网吧老板是个年轻人，他困倦的打着哈欠招呼她们进去。

    “欢迎光临！”门口的招财猫挥着手。

    一排老式电脑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室内不少人带着耳机，手上动作不停。

    “哎哎，你快上啊，快快快！”距离江桉最近的少年嘴里大声嚷嚷着，情绪激动。

    如他一般的人还有很多，大多数都像营养不良，瘦弱的躯体让他们看起来萎靡不振，只有情绪激动时才会振奋。

    江桉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些少年，在南峪区很少能看见孩子们有这样的活动，因为那里压根就看不见这些娱乐设施。

    霍滕和网吧老板不知道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就招呼店员看好门店，带着她们去了后面。

    那是一个地下室入口，禁止入内的警示牌挂在显眼的位置。

    网吧老板拿出钥匙将紧锁的地下室房门打开，狭窄的楼梯通往下面，楼梯深处似乎有光亮透出。

    “老大怎么突然来了？”走在最前面带路的青年笑着问道。

    “来做个手术，给她按个机械义肢。”霍滕也没隐瞒，直接道明了来意。

    “噢噢，这样啊。”网吧老板扭头冲江桉说道，“我是齐钊。”

    “不过大家一般叫他代号齐老板，”霍滕对江桉解释道，而后又问，“李医生今天在吗？”

    后一句是对齐铭说的。

    “李医生啊，今天好像不是她值班。”齐钊挠挠头，略微思索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过，机械义肢的手术我记得赵医生似乎挺擅长的。”

    说着话，楼梯到了尽头。

    江桉绕过拐角，终于到了一直亮着灯光的地方。

    那是一个密闭的金属大门，江桉想，她或许知道霍滕带她来了哪里。

    自动感应的红外系统检测到他们的到来，自动打开了虹膜识别系统。

    【识别成功······允许进入······】

    短暂的反应后，智能系统缓缓打开了那扇金属大门，里面的景象让江桉瞳孔一缩，简直是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