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很亮，你甚至难以把它和地下室、据点这些词联想在一起。
但是它与江桉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研究所都不同，这里更像一个办公区，一个个工位上都放着一台电脑，每个人都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
进门第一眼就看到墙面上“秘闻调查小组”几个大字。
齐钊将他们带到这里就出去了，霍滕看起来泰然自若，他听着耳边的机械音的指示，带着江桉往赵医生处找去。
秘闻调查小组使用的人工智能是独立研制的，与Aurora分属于不同的系统。
秘闻调查小组在研究这个系统之前对于它的定位更偏向于一个工具，相比于Aurora，这里的人工智能并没有那么“智能”，只是能满足小组内最基本的需求。
江桉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这里到处布满了摄像头。
跟在霍滕后面，江桉发现这里除了办公大厅之外，还有另一部分区域。
秘闻调查小组分为两部分，江桉猜测刚刚路过的办公大厅是探索小队的工作场地，而那部分未开放的区域应该是研究员的地盘。
穿过走廊，霍滕在前面停了下来。
江桉打量着眼前的门，“医疗处”的门牌上红色的提示灯显示里面有人正在就诊。
等了大概十分钟，江桉听到“叮——”的一声。
门开了，有人从里面出来。
那人半张脸上都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伤口似乎还没愈合，纱布上透出的血色在左眼的位置晕开，他打开门看到外面的人也一愣。
而后那人的视线落在江桉的断肢处，脸上露出同病相怜的理解，他打了个招呼：“这也是出任务伤的？”
对面的人似乎是个自来熟，没等江桉开口就指着自己的左眼，骂骂咧咧：“我也是，这倒霉的任务，研究组那群孙子也是，天天要这个要那个生怕老子活不够。”
“下一位。”里面的医生打断了那个人的话。
“哎，看我这记性，你还要治疗，我就先走了。”他摸着自己不太适应的左眼走了。
江桉进去，霍滕跟在她身后。
里面的赵医生听到动静，把头从桌子上抬起来，合上手中的报告。
“她要按个机械义肢，能做吗？”霍滕直接开口问。
赵医生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巡视，打量半晌，“你们俩到底谁看病？”
霍滕默了一下：“她。”
医生毫不留情地开口：“你出去。”
等人出去后，医疗处就只剩下了江桉和赵医生。
赵医生托起桌子上的保温杯，悠悠说道：“这才对嘛，谁有病谁进来。”
江桉怀疑医生在内涵她，但她没证据。
“你们这儿搞研究的对负责人都这么硬气？”江桉有点好奇。
医生拿着杯子的手一抖，默默抬眼看向江桉：“我只是个医生。”
行叭，江桉也不纠结那个，“机械义肢能做吗？”
医生放下保温杯，：“当然能，不过，负责人那边······”
对于医生的停顿，江桉十分迅速的表示：“负责人那么大度，刚刚的小事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
合着秘密调查小组的人不认识高层？
医生：“你什么时候有空，约个时间手术就行。”
江桉上前坐在医生桌前的椅子上，说：“越快越好，如果你有时间现在就行。”
看着直接在他桌前坐下的人，医生笑了：“行吧，看来我的加班费是少不了了。”
他带着江桉做了检查，眼睛看着仪器里江桉光秃秃的断口，嘴里问道：“你想要个什么类型的？力量型的还是灵敏型的？欸，带工具的其实也不错······”
江桉：“力量型的吧。”
他转身按下铃声，没一会儿就进来一个助手：“赵医生。”
医生：“你去找找咱们最新款的力量型机械义肢一会儿直接送到手术室。”
随后江桉跟着赵医生去了隔壁的手术室。
赵医生从手术台旁边的推车上拿起安装工具，下手前还问江桉：“那个，负责人要来陪同吗？”
江桉：······
别说让霍滕进来盯着了，就这么个机械义肢安装她觉得进手术室都算小题大做。
安装的过程很快，江桉全程盯着赵医生，看他将助手送进来的机械义肢拆封，黑白相间的外壳表面带着银纹，微微泛光，机械义肢触须状的接口蜷缩成一团。
赵医生从装着机械义肢的盒子里掏出两瓶无色液体，在医疗机械的帮助下将液体溶合。
触须状的接口被浸入溶液慢慢伸展，等它彻底舒展后，赵医生将机械义肢拿了下来。
冰凉的传感装置接触到江桉的皮肤，细长的机械神经钻进江桉的断肢处。
赵医生在医疗机械后操纵着机械手臂，显示屏上的医学影像看起来有点渗入，密集的线路接触到森白的骨头。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传机械手臂试图让传感装置调整好位置。
江桉感受到细微的电流流窜，手腕处传来酥麻，一瞬间建立的联系让她有些不适，机械手掌也随之蜷缩。
“好了。”赵医生走到江桉旁边在机械义肢上按下一个凸起，延伸的护臂瞬间合拢，扣紧了她的手臂。
“机械义肢一般一个月需要进行一次维护，到时候去维修定点医院就行。”赵医生嘱咐她，“充一次电正常情况下能用挺久。”
江桉适应完机械义肢，说：“什么算是‘正常情况’呢？”
“唔······，正常情况嘛，”赵医生略微一思索直接说道，“你们执行任务以外的所有情况大概都是正常情况。”
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缓缓打开，江桉走了出来。
霍滕懒散的身躯站起，看到江桉的机械义肢夸赞了一句：“看起来不错。”
“谢谢。”江桉随口答道。
对于机械化的狂热爱好者来说夸赞一个人的义肢就是对一个人的最高赞美，虽然大部分人不至于那么夸张，但他们仍会欣然接受，就像有人夸你今天的衣服真漂亮一样。
换完机械义肢江桉并没有回去，或者说霍滕并没有带她出去的意思。
明亮的走廊里有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费力地推着小推车，一大坨蓝色的袋子将里面的东西遮的严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桉觉得那两个护工似乎有些紧张。
白色的防护面具挡住了她们的面容，江桉看不清楚她们的神情，但人的动作往往会透露出一些信号。
当她们从江桉身边路过时，江桉侧开身子给她们让路，刺鼻的溶液气味让江桉摒住了呼吸。
蓝色的袋子封口处溢出透明的液体，尽管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江桉猜测大概率是从培养舱里捞出来的。
这股气味她很熟悉，实验室里一般会把这这种无色的溶液掺进营养液用作培养皿。
“那是研究小组失败的实验品。”霍滕解释了一句，“或许你有兴趣去参观一下？”
“你都带我走到这了，还能不去吗?”江桉反问，视线仍然没从推车上收回。
然后她敏锐地看到蓝色的袋子内突然蠕动了一下！
里面的东西还活着！
江桉突然问道：“这些失败品会被送去哪里？”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失败的实验品自然会被送去焚烧炉销毁，最终归宿就是垃圾处理厂。
“城外。”霍滕的答案出乎江桉的意外。
城外？联邦关于城外的信息很少，除了清洁公司的垃圾车每天早晨固定的出城，城市与城外的交流似乎仅限于此。
但江桉去过城外，一座座垃圾山将城市包围，饥饿的秃鹫盘旋在半空，觊觎着垃圾堆里奄奄一息的人。
悬浮轨道跨立在两座城市之间，出了垃圾山就是荒原，下面的人平静又绝望的看着列车飞驰。
联邦城市之间固定的航线在万米高空，在那里所有的阴霾都被掩藏在云层之下。
城外是荒芜的绝望，城内是畸形的文明。
“接受过人体实验的失败品不允许被留在城内，即便是尸体。”霍滕说道。
走廊已经到了尽头，两个全副武装的人守在金属大门前，江桉注意到他们在门前站定的那一瞬间，角落里的摄像头自动绕转锁定了他们。
守卫检查过后，霍滕通过识别系统打开了大门，他说：“它们是失败品，既然失败了，那么体内的不可控因素也就处于失控状态。”
“它们不可能留在城内。”
霍滕带江桉去了实验室，他们站在外面隔着玻璃观察室内的“怪物”。
接近两米的营养仓内无色透明的液体充斥其间，一个灰白的人影蜷缩着漂浮在营养仓内，他身上插满了软管，那些管道从上面透出，又连接向各种仪器。
另一个紧邻的营养仓内，一滩勉强可以说是人体组织的东西不断繁殖又死去，始终固定在一个特定的大小。
江桉：“这是异种计划的实验品吗？”
“不算是。”看到江桉注意到那团奇特的肉块，霍滕说，“只是会在他们身上实验一些特性。”
死去的组织在缓缓崩溃，新生的血肉迅速弥补了空缺，崩溃与重组，看来那群人确实找到办法了，虽然目前看来这个办法还有点“缺陷”。
“你的邀请还作数吗？”
江桉站在观察室的玻璃前，眼前模糊的倒影里隐隐可以看到她眼底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