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桉将那个如同玩具一般的钥匙插进锁芯，手腕一转便打开了那扇门，露出黑幽幽的楼梯口。

    仓库在楼下，江桉进了楼梯间，顺手把门带上。

    楼梯间内隐约可以透过门缝看到店铺内的光线，但是楼道里并没有安装任何照明设施。

    下面黑漆漆的，江桉心中默数着台阶，没一会儿就到了尽头——

    按照正常的台阶数，她应该往下走了两层，如果原料供应区是在地下商场上面，那么，她现在应该是在地下商场的下面。

    下了楼梯就是一条狭长的走廊，金属制成的墙壁倒映着江桉的人影，走廊的尽头亮着灯，门牌上写着原料供应区专用仓库，里面好像还有其他人，江桉看到两个人影从里面出来。

    它们并没有朝这边过来，而是走向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两个共生物也是店员？仓库是公用的？

    原料供应区并不止喜刷刷一家店铺，江桉看着仓库的门牌觉得还是自己的猜测应该大差不差。

    走近了江桉才发现仓库的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一推。

    江桉浑身一寒，整个人就像走进了冰箱一样，这里开了冷气。

    一直以来江桉还算比较稳定的精神阈值第一次猛然下降，系统面板的蓝条上仿佛被人按了快进键。

    怎么回事？这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江桉皱了皱眉，向里面看去，门后的空间很大，地上堆满了东西，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她的鼻腔，熏得她难受。

    有些皮毛没处理好，时间久了就会出现这种味道。尽管仓库里的冷气延缓了它们腐败的速度，但是这些东西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长时间积累发酵的腥臭气一点一点汇聚。

    忍住想要干呕的欲望，江桉在里面找店长要的“员工”。

    某种程度上来说，店员是种消耗品，就好比人一天24小时的不停工作，即便中间有轮班，但还是会受不了。共生物只是发生了异变，并不是成了永动机。

    店里的店员都是皮影，所以江桉原以为仓库里会有不少闲置的“店员”，但是出乎意料，地上成堆的小山里并没有成型的皮影。

    江桉往仓库深处走去，里面这么多堆东西，不可能没有。

    越往里走冷气越重，光线也越来越暗，江桉胳膊上已经泛起了鸡皮疙瘩，一张嘴就哈出白烟。

    这么低的温度让她觉得仓库反而更像是冷库，还是存放猪肉的那种。

    里面是一排货架，几乎横跨了整个仓库的货架将空间一分为二。

    绕过那排架子，江桉脚步一顿，眼睛瞪大，平稳的呼吸微微急促。

    架子后面，一张张皮影被摞成一沓，大小就和地下商场卖的差不多，然而更让江桉震惊的是旁边的······尸体。

    那些尸体有些萎缩，面部的眼框与耳朵处，流的鲜血已经干涸，颜色暗淡，极低的温度本该让这些尸体被冻得青白，然而它们表层却覆盖着一层微红的冰茬，像是被人挤爆了。

    眼前的景象有点惊悚，【77号】直播间里的观众此刻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才有人发出一条弹幕：“这些居然都是尸体！”

    “天啊，虽然知道是假的，为什么我还是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救命啊，明明是大中午在仓库值班的我已经快吓死了！！”

    “这是仓库吗？明明是停尸间更合适吧？！”

    江桉摸了摸胳膊，冰凉的手指触碰在皮肤上冷的她的一个激灵，这就是仓库冷气开这么足的原因？

    她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点头绪，这些尸体······可能就是地下商场里失踪的那些人。

    地下商场里残留的拖行痕迹，电梯里难以驱散的气味，以及原料供应区只出不进的账单······这些线索现在看来再清晰不过了——

    原料！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桉瞬间脊背生寒。

    “你在干什么？”

    突然，江桉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江桉转身看到架子旁边站着一个人影，纸片般的身体立在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胸前。

    “店长让我来看看你怎么还没好，要是让他知道你在这里划水摸鱼的话······”那个共生物开口解释，语气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感受到它的视线，江桉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那个铭牌，这个共生物在看它？怎么回事，难不成店面助理这个职位还是有竞争的？

    江桉冷静的开口：“店长既然说了要我好好挑选，当然得仔细看看，难不成你想敷衍过去吗？”

    江桉熟练的倒打一耙。

    那个同事冷哼一声，对着她阴阳怪气：“那你可得好好挑。”

    直播间里一串“······”飘过。

    “有那味儿了，实在是太有内味儿了。”

    “怎么回事，是老板给的活儿太少了吗？是休息时间太多了吗？怎么有空阴阳怪气？！”

    江桉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接绕过尸体，从那成摞的皮影里挑出两张还算完好的打算带走。

    然而那个共生物看到江桉的动作僵直的眼睛古怪的打量了一下她手中的皮影，脸上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然而它并未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江桉拿着皮影的手一顿，她怎么感觉那个共生物的眼神不对劲？像是在幸灾乐祸。

    她突然想起进来时碰到的那两个共生物，这里是仓库，除了特殊情况，来这里的店员通常情况下应该是来拿东西的，但是那两个共生物空着手就出去了。

    江桉眯起眼，打量着手中的皮影，而后又看看身后的尸堆。

    皮影的原料是尸体，这一点江桉并不惊讶，但是尸体也能异变吗？

    江桉从没听说过死去的尸体也能被源质同化的。

    在看到卖皮影的老婆婆时，江桉以为她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同化了，现在看看这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尸体，她觉得那个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江桉将皮影放回原位，走进尸堆，屏住呼吸，那些尸体破破烂烂的，肌肉被冻得僵硬。

    她觉得自己挺像城外的拾荒人的，不同的是别人在捡垃圾，而她在挑尸体。

    勉强找出两具还能看得过去的尸体，江桉将它们拖了下来。

    当江桉出现在仓库大门时，她一只手一具尸体。

    当她看到同事微变的脸色及知道自己稳了。

    踏出仓库大门的那一瞬间，手中的两具尸体慢慢干瘪下去，僵硬的肢体变得粗糙。

    果然，江桉心下松了一口气。

    新同事睁开眼的那刻，惊恐的表情在脸上闪过又很快被呆滞的神情压下去。

    江桉带着它们回了店铺。

    店长此刻正臭着脸呆在柜台处，见到江桉才领着人过来，就要开口喷人。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去了那么久，要是小张不去找你你就不回来了？”

    店长的大嗓门引来了店员的注意。

    江桉注意到，那个叫小张同事似乎很高兴她被骂，坐在工位上的店员有些偷偷耸了耸低垂的脖颈。

    它们在看她。

    挤满工作区的工位上坐着一张人皮，几十张在她看来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皮再看她。

    界域似乎更······完善了，店内的多了很多细节，原本的工位只是被潦草的划分开来，现在不仅有了挡板，桌面上也多了皮影制作工坊该有的工具。

    就在江桉不确定它们下一秒会不会暴动时，好巧不巧，铃声响了。

    换班时间又到了。

    江桉脸上飞快地露出一抹微笑，朝店长说道：“换班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她也不等店长发话，直接拿笔在签退表上打了个勾。

    铃声在店外听起来十分诡异。

    外面不再是明亮整洁的大厅，灰色惨淡的雾气笼罩了下来，前面已经有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见到江桉插队进来，她身前的那个人影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江桉隔着厚重的浓雾看到了那个皮影，抬头时僵硬的动作带着纸张揉擦的“咔嚓”声，五官处空荡荡的，飘忽的灰雾从它空无一物的脸上飘过，莫名的惊悚。

    幸好它的目光只是落在那张铭牌上，停顿一会后就转身继续行走。

    江桉压下快速跳动的心脏，跟了上去。

    她注意到一路上源源不断的皮影从各个店铺里涌出，而后跟在长长的队伍后。

    江桉心下一沉，皮影的人数有点多了。

    她记得从储藏室往外窥时，那一次并没有这么多店员换班，这次怎么多出来这么多？

    换班的路越来越熟悉，江桉眸光微凝。

    几分钟后，队伍前面停了下来，游走的雾气越来越浓，她已经很难看清前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队伍又开始移动了，江桉鼻端闻到了轻微的血腥气。

    这种味道没有仓库里的那种难闻，但也足够引起江桉的警觉和······熟悉。

    江桉记得她上楼时乘坐的老旧电梯除了灰尘与花花绿绿的小广告，让她印象更深刻的就是一直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是电梯里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