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前台没人在。
听到里面有声音，陆擎原地站了会儿，才往里走。
训练区也已经没人了，偌大的空间只剩从尽头转角处传来打沙袋的声音。
陆擎定定听了听，不管听过多少次，全身力量贯通打出来的声音依旧悦耳。
听起来似乎是厉嘉在给人做示范，而这个时间点还在练习，如此积极的人或许只有一个。
陆擎循声走去。
脚步不自觉放得很轻。
一步一步走近，最后，当他看清沙袋前挥拳的人不是厉嘉，而是冯春时，脚步蓦然顿住。
陆擎怔然看着。
有错愕，有困惑。
门锁被撬的那次，她惊慌失措往下跑，他拦住她时，一只手就将她捞了起来。
他一只手就能捞起来的身体。
那样柔弱的身体，竟然会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她全神贯注地挥拳，全然没有注意到他。
那样专注的表情，一瞬间让陆擎有些恍惚。
恍惚像是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尽全力挥出每一拳。
凌晨、深夜空无一人的拳馆里，耳边只有师父那句——
“心里有想保护的人，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挥拳的声音戛然而止。
冯春发现他，喘着粗气，扶着沙袋停下。
两个人视线对上，陆擎骤然回神，在被察觉到什么之前，先开口转移注意力：“你一个人？”
冯春点点头：“厉嘉他们下去买午饭了，一会儿就回来。”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找自己的毛巾，刚看到，他已经拿了下来，走过来递给她。
“谢谢。”冯春接过赶紧擦擦满头的汗。
“听厉嘉说你来得很勤。”陆擎找了个话题。
冯春有点意外他们俩会聊到自己，回答：“这段时间刚好工作不怎么忙，空闲时间比较多。”
“进步很大。”他说。
冯春愣了一下，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分量不一样，忍不住开心。
“后面还遇到过小偷吗？”
他话题转得太快，冯春反应片刻，摇头：“没有了。”
“上次看你似乎是一个人住，父母呢？在外地吗？”
乍然提到父母，冯春片刻停顿，避开父母的话题，只说：“一个人住不是很正常吗？人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家的。”
“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吗？”
“嗯。”
紧接着他又问了一句：“你父母身体都还好吗？”
这话一出，冯春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迟疑着答：“……挺好的啊。”
不禁反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随口一问。”
两个人之间静了片刻。
他忽看向她：“你知道，打拳可以赚钱吗？”
“你是说打比赛吗？”冯春脱口而出。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他目光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冯春莫名有种感觉，他似乎是在试探什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冯春顿时茅塞顿开，她终于明白他刚刚那些问题是为何而问了。
他好像是以为她来这么勤，这么努力练拳是因为家里人出了什么事，然后打算打拳赚钱。
冯春默然片刻。
“……一定要是为了别人吗？”
“可是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
——“可是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叩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陆擎回神，抬头看到秘书推门进来。
“陆总，您要的资料已经发您邮箱了。”
“好，辛苦了。”陆擎一碰鼠标，电脑屏幕亮起，看到时间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
对站在前面的人道：“没什么事了，你们下班吧。”
秘书退了出去。
陆擎打开邮箱，点开文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作罢，关掉电脑，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下班。
*
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
过了晚高峰，这会儿路上没多少车。
心口莫名有些发闷，陆擎将车窗降下一点，然而预料中夜晚的凉风并没有出现。
像是要下大雨，空气也闷得厉害。
陆擎眉轻拧，冷不丁开口：“小宇现在在哪儿？”
正在开车的武镇闻声看了眼后视镜，道：“小宇今天不是去隔壁市比赛了吗？”
陆擎轻舒一口气，心稍定。
他竟然把这事忘了。
明明出发的时候，他还发消息叮嘱过他要注意安全。
陆擎抬手摁了摁隐隐发胀的太阳穴。
闭上眼，靠在座椅上，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明天有个重要会议的缘故，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车里没开灯，后座掩在一片黑暗中。陆擎默了片刻，忽而出声：“前面掉头，先去个地方。”
*
比起第一次来只能跟着导航走，这一次武镇已经轻车熟路。
两旁的街景逐渐熟悉起来，再过两个路口应该就到了。
等红绿灯时，陆擎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写着“尤莉”，陆擎看了会儿，最后将电话挂掉。然而手机刚安静下来，秘书的电话突然打进来。
陆擎眉心轻拧一瞬。
这个时间点……
陆擎将电话接起：“喂。”
不出他所料，不是什么好事。
热搜爆了。
尤莉的名字跟另一个艺人的名字一起挂在热搜第一位。
词条点进去，是一段音频。里面几乎只有尤莉的声音，说的话简直可以用不堪入耳来形容，言辞激烈，对人极尽羞辱。
而被羞辱的人恰好是公司前不久为新的子品牌签下的代言人。
眼看舆论恨不得将尤莉杀之而后快，一旦事态继续发酵，把公司牵扯进来……
漫长的红灯结束，在车重新启动时，陆擎开口：“回公司。”
察觉气氛不对，武镇打着方向盘将车掉头，忍不住问：“老板，出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尤莉的电话再次打来，陆擎没再挂掉。刚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尤莉带着哭腔的声音，她哭着哀求他——
“陆擎，你救救我……”
曾经赢得诸多夸赞的“心直口快”，一朝过界，便叫自己满身血腥，顷刻之间引来最猛烈的围剿。
陆擎拿着手机，在车掉头时，扭头看了眼原本要去的方向。
前面路灯的光正正好好打进车里，而当车完全掉过头之后，那一缕光又被黑暗淹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