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刚处理完尤莉的事，黎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陆擎几不可闻地轻轻一叹，抬手示意武镇先出去，转身接通电话。
“黎叔。”
……
电话结束时，闷了许久的雨终于下下来了。
听黎叔的话没有要追究尤莉的意思，陆擎稍稍松口气。
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开会了。
今天这个会议很重要。
靠着刚刚喝的那杯咖啡，陆擎把最新拿到资料看完，然后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了个盹。
闹钟响之后，起来简单洗漱收拾。等秘书进来说会议室都已经准备好，陆擎穿上外套过去。
会议准时开始。
……
等开完会出来，已经快到中午，外面雨也停了，雨过天晴，天空一碧如洗。
陆擎回到办公室，手机放茶几上，人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刚一坐下，整个人忍不住往后靠，头后仰枕在沙发靠背上，轻阖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都忙完了。
正闭目养神，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陆擎稍起身拿过手机，又靠了回去，一看来电显示是厉嘉，稍微有些意外。
她并不常给他打电话。
陆擎接通：“喂。”
“师哥，是我，没打扰到你吧？”
听出她声音透着一丝急切，陆擎眉轻蹙一瞬：“没有。”
当即追问：“出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冯春家里的地址。”
一听这话，陆擎坐了起来：“怎么了？”
“是这样，她今天调休，本来我们约好她今天上午要过来的，但是到现在都还不见人，我给她打电话，手机也一直关机。我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去她家里看看……”
昨晚的不安，好像真的成了某种预兆。
……
陆擎应酬多，吃饭不固定，秘书正要敲门进去询问他今天午饭怎么安排，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
“陆总？”
“陆……”
秘书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
*
拐过一个转角，那栋熟悉的居民楼出现在视线里。
可看到三三两两聚在楼下的人，一边在往楼上看一边议论着什么，陆擎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气氛明显不对，却还是控制不住继续往前走。
等到楼下，一抬头，左侧的两户的门都大开着，看到门前拉起来的警戒线，脚步猛地顿住。
曾经站在楼下注视过那个房间太多次，以至于他都不用数，就知道那是几楼。
看着楼上警察进进出出，陆擎怔怔站着，甚至恍惚着往回走了一步。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刚才迈出去的脚步生生拉住。
“怎么，是又有入室盗窃？”同一个声音紧接着问。
“什么入室盗窃，是，是杀人了！”有人压低声音回。
陆擎倏尔回头。
“什么？！杀人？！”
在人的惊呼声中，刚刚回说是杀人的人冷不丁抓住了胳膊。
“……哪一家？”
“出事的是哪一家？”
陆擎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突然被人抓住，烫着羊毛卷的大姐吓了一跳，但扭头一看，见人脸色发白，像是魂儿都丢了，不由压下火气：“小伙子，是你认识的人啊？”
也没卖关子，赶紧说：“这楼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排的，但听说是靠里面的那家。”
抓着人胳膊的手缓缓松开来。
靠里面……
是隔壁。
一口气还没喘过来，旁边另一人插话：“哪里是里面的那家，是两家都出事了。”
“两家都出事了？！ 张姐你可别乱说啊。”烫着羊毛卷的大姐说。
“我乱说干什么？是有人能给我钱？你没看警察两家都进了吗？”
“而且我也看到了，救护车来的时候，正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我要不是因为窗户没关起来关窗户，怕也是根本都不知道出事了。”
“反正我看到的时候，两个小姑娘身上都是血。只不过一个伤得轻一个伤得重，一个是被抬走的，一个自己还能走。但是那个血啊，抬走的那个还有没有气儿都……”
没等人把话说完，陆擎匆匆离开。
给武镇打电话：“查下附近的医院。”
……
陆擎匆匆而过，有人却盯着他的背影一直看。
见状，站在一起的人不由调侃：“看什么呢？该不会是看人长得周正，想拉来给自己当女婿吧？”
“我女儿追她的人一大堆，用得着我操心？”
“我就是看着这个人有点眼熟。”
咂摸咂摸：“你记不记我们这里以前住过一家人？就那个天天打老婆孩子的那家，家里两个小孩，是对兄弟。”
这么一提，有印象：“记得记得！就那个……后来死了的那家嘛，是不是？”
“对对对！”
“你看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像他家那个大的？那个眉毛跟眼睛。”
听到这话再往人离开的方向看去，但早已经不见人影，想了想，摇头：“那不可能。你看刚刚那个人，那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便宜货。那家人，他爹死的时候，那孩子那么小，爷爷奶奶也不要，这么多年还在不在都两说。”
“那不是还有他妈吗？说不定去找他妈去了呢。”
“你忘了，他妈已经把小的带走了，要是他妈能养得活两个，怎么可能只带一个走？留在那个家里，跟着那种爹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妈难道还不清楚吗？”
有人路过，一听两人在说什么，连忙挥手打断：“快别说了，你们也真是不嫌晦气。”
*
人来人往的医院，电梯人满为患，陆擎当即转身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最后在手术室附近的走廊里，陆擎终于把人找到。
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大半。
她垂着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的是睡衣，外面套了一件不合身的针织衫，不知道是谁给的，明显小了，紧紧裹在身上，莫名有种皮包骨的感觉。
护士说她没有受伤，但当走近看到她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他已经站到她面前，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缓缓抬起头。
看到她眼睛的一刹，陆擎喉结轻动。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医院里，那个时候她把霍宇的检查单子交给他，跟他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很安静，很疏离，可那双眼睛却叫人印象深刻。
而那样一双眼睛，此刻却涣散失焦，黑漆漆一片，他甚至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在看他。
仰着头只看了他一眼，就像是花光所有力气，头又垂了下去。
看着她身上沾了血的睡衣，还有那不合身的针织衫，陆擎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总是喜欢拒绝的人，这次什么反应都没有。
陆擎将衣服拢了拢，顺势在她面前蹲下，不知道是不是被衣服上的血迹衬得，她面无血色。事发在深夜，眼看这会儿都快中午了，陆擎轻声问：“……吃东西了吗？”
她没说话，还是低着头，动作缓慢机械在口袋里掏掏，窸窸窣窣半晌，摸出来一个小面包。
应该也是别人给的。
陆擎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还是不说话。
见状，陆擎不再问，轻轻握住她的肩，叮嘱：“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没有再期待她会有什么反应，可当他起身要离开时，手却突然被拉住。
并没有多大的力气，他却没有再动。
已经快入夏的天气，她的手却凉得跟冰一样。
陆擎拧眉。
她忽而紧紧拽住他的手，头靠过来，额头抵在他手腕上，当温热的泪无声地落自己手背上的一瞬间，陆擎只觉得身体不知何处，突然涌出一阵陌生的，尖锐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