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冯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擎。视线对上的一刹那，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站在楼梯之上，酒吧里斑斓的光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山一般。
陆擎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的人，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酒量变差了，还是刚刚那杯酒里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冯春站在楼梯上，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变本加厉，声音更大了，身体不由烧得滚烫，不敢去想自己的脸是什么模样，匆匆低下头，避开楼梯之上的人的目光，埋头快步走上去。没有搭话，没有停顿，直接对站在楼梯口的人视而不见，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擦肩而过的瞬间，一直只是静默站着的人却突然伸手。
腰上蓦地一紧，冯春被人一把捞起，下一秒被抵到墙上。
“陆……唔！”
一个带着几分红酒气息的吻顶了进来。
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脚尖只能堪堪着地。
挣扎无果。
“啪！”
最后一声清脆响声打断了这个吻。
冯春踉跄跑出酒吧时，身体还在止不住发抖。
*
徐丽菲回到家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才忽然想起来冯春先前给她发过消息，说今天要出去聚餐会晚点回来。
开了一天的会，徐丽菲先在沙发上瘫着玩了会儿手机，直到手机没电，才慢吞吞去洗澡。
在浴室里倒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收拾完。一边轻轻拍着脸，让护肤品更快吸收，一边往外走。
门一拉开，冷不丁看到一个人——
“啊！”徐丽菲吓得直接叫出来，看清是冯春之后，才捂着胸口狠狠喘了口气。
“你回来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冯春站在走廊里，莫名哑了会儿，后道：“……可能门关上没听见吧。我、我先去换件衣服。”
话还说着，人就已经准备往卧室那边去了。
徐丽菲忽然叫住她：“等等。”
“你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眼睛直勾勾盯着冯春的脸。
冯春倏尔一怔，手放到脸上，似摸似捂，下意识回：“……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你这都红到脖子了。你该不是什么过敏了吧？过敏可不能大意啊，那是会出人命的。”
看着凑上来的徐丽菲，冯春不由往后退：“真的没什么。可能是前段时间在剧组熬夜熬太狠了，皮肤有点应激。”
一说剧组熬夜，徐丽菲顿时心有戚戚，确认她的脸不痛也不痒，单纯只是泛红。
“那你自己注意点，情况不加重的话应该就是没什么事，但是万一加重了，千万别掉以轻心啊。”
冯春点头答应。
*
水喝太多，徐丽菲迷迷糊糊爬起来去洗手间，意外发现冯春正背着包准备出门，不由问：“你去哪儿？”
睡意浓重，瓮声瓮气。
“吵到你了吗？”
问完才答：“去工作室。”
因为太困，做不出惊讶的表情，徐丽菲往上绷了绷眼皮，看了眼外面，天都还没怎么亮，再一看手表，确认不是自己睡到昼夜颠倒。
“这么早？”
“嗯。”
冯春只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徐丽菲打了个呵欠：“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
冯春天不亮就出门，忙到深夜才回来，到家之后没有片刻休息，放下包就去洗漱，耗光所有力气后才往床上一倒。
“咕噜噜……”
氧气耗尽，冯春“唰”地一下从水池里抬头。
水弄得到处都是，抬头的一瞬间，乍然扫到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匆匆避开。而当她意识到自己在躲避之后，忽直直看了回去。
直直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着脸上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绯色，脖子，唇……最后，直视自己的眼睛。
没有想到忙碌没有用，筋疲力尽也没有用。
此时是凌晨三点，外面一片寂静，夜猫子一样的徐丽菲也已经睡下。冯春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倾着身体，看了自己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
今天外面阴雨绵绵，办公室里灯光大亮，秘书正在跟陆擎汇报今天的行程。
还没说完，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听到手机铃声的瞬间，秘书微微一愣。
按照陆擎以往的习惯，他的手机一直都是震动，至少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手机铃声。
而当事者似乎也还没有习惯，在听到这个声音时竟也怔了片刻，随即很快接起：“喂。”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而后道：“我是冯春。”
“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叫冯春莫名静了片刻：“……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跟你见一面。”
单刀直入。
陆擎悄然握紧了手里的钢笔，喉结轻滚：“有。”
“我随时都有时间。你什么时间方便，我过来接你。”
“我就在你公司楼下，你直接下来就行。”
陆擎蓦地看向落地窗外，大脑有一瞬空白，既惊讶，又隐隐觉得在情理之中。
是冯春会做出来的事。
“我马上下来。”
匆匆离开，又匆匆折回来，拿上领带跟外套。
从电梯出来，陆擎一眼就看到站在大楼外面的人，快步径直走过去。
她今天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蓝色衬衣，衣摆掖在黑色西装裤里，腰线若隐若现，手里拿着一把透明的长柄伞，看着蒙蒙雨幕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害怕惊走一只蝴蝶那样，陆擎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远远、静静地看着。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他，转头看过来。
陆擎回神，长腿一迈，走了过去，看着她，先开口：“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我去开车。”
“不用。”冯春叫住他。
他们站的地方刚好对着大厅里的一棵茂密的绿植，从里面看不见，更听不见。加上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外面又下雨，这边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就说几句话。”
闻言，剑眉之下的眼睛，眸光微微一闪，黯淡几分，只说：“……好。”
冯春看着他，虽然在来的路上已经在心里演练过，但真要到说出口，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那天……是喝醉了吗？”
陆擎顿了一会儿，而后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没有。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有想到他会答得如此干脆没有余地，冯春不由一怔，随即又忍不住有些气。
但在她开口之前，他先说：“对不起。”
“但我不后悔。”
道歉是认真的，不后悔也是认真的。
这个人……
冯春抿了抿唇。
半晌，冯春深呼吸一口气，忽然开口问：“你有女朋友吗？”
陆擎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不过面对她的提问，他只如实答：“没有。”
“那你有男朋友吗？”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似乎有些明白她在问什么了，陆擎肯定地答：“没有。”
“那床/伴呢？固定的，不固定的或者一次的都算，有吗？”
“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从来都没有。”
话音落下，两个人之间静了下来。
陆擎没有催促，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安静地等着她下一个问题，等着她所有的问题。
片刻后，她开口——
“那你要跟我试试吗？”
“当男女朋友的那种。”
注视着她的眼睛瞳孔蓦然一张。
冯春却只是不躲不避地看着他。
这世上，所谓爱，无非两种东西——
要么，爱就是爱。真正的，货真价实的，值得人赴汤蹈火的。
要么，不过是自我投射而已。
她无法确定那些辗转反侧，脸红心跳究竟是因为什么。
但即便是投射，她也想看看自己究竟在他身上投射了一个怎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