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一时间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冯春身上。
始料未及，冯春刹那哑然。
在她被打得措手不及时，霍宇却像是个局外人，仿佛自己什么都没说过，翘着二郎腿，懒懒喝着自己杯子里的酒。
冯春没往旁边看，也什么都没问，只是脸上挂上浅浅笑意，补了一句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认识他。”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泄气。
“害，现在还有谁不认识我们霍老师的。”有人笑说。
冯春跟着笑笑，没再接话。
可刚刚悠闲端着酒杯小酌的人，轻含着杯口的唇却往下沉了沉。
只一刹，再放下酒杯时，唇角早早勾起笑意，霍宇看向冯春，定定看了好一会儿，唯恐天下不乱道：“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我们的确是认识，还认识很久了，对吧？”
冯春倏尔转头看着他。
看到冯春眼里隐隐的薄怒，霍宇脸上的笑突然真心起来，变得愈发灿烂。
不等冯春回答，一听说他们俩认识多年，周围人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什么情况？”
“冯春姐，你跟霍老师……你们竟然早就认识！”
“我天呐，这是什么缘分。”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
冯春应付不过来，只好笑。
“诶，冯春姐，你跟霍老师认识多久了？霍老师在节目说的那个女孩子，你见过吗？知道是谁吗？”有人突然问了一句。
冯春茫然。
她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节目，只不过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有人忙补充道：“就是那个给霍老师过生日唱生日歌的那个人，冯春姐你见过吗？”
冯春愣住。
预感成真了。
显然，大家对这个八卦都非常好奇，这一次再没有人说话，都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而被八卦的本人既没有丝毫要制止的意思，也没有要开口帮她解围的打算。
冯春默了片刻，微笑着说：“……这个应该算个人隐私吧，还是当事人自己说比较好。”
她话音未落，一直置身事外的霍宇忽然开口：“没关系，我倒是很想听听这个故事从你这个‘非当事人’的口中说出来会是什么样。”
冯春扭头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
霍宇脸上笑意盈盈，却不及眼底。
冯春喉间轻动，咽了咽，眼神忽定，道：“……还是不说了吧，我并不想做会让她不高兴的事。你既然喜欢过她，那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抬眼直直迎上压在她身上的目光。
——“你说你喜欢我，那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似曾相识的话叫霍宇目光忽冷。
*
这顿饭后半段虽然气氛欠佳，但有八卦下饭，大家倒是没有难受到消化不良。
听完两人的对话，最后大家得出的故事版本是，冯春，霍宇，以及霍宇喜欢的人，三个人认识，而且冯春跟霍宇喜欢的人关系应该不错，霍宇跟那女孩之间似乎有些不愉快或者是误会，连带着冯春跟霍宇有些不对付。
导演不免担心编剧跟男主角这种情况会影响后面拍摄，但制片跟冯春合作过，拍着胸脯保证：“放一百个心，她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的。”
聚餐结束，徐丽菲去停车场取车，冯春站在路边等她。
刚给陆擎发完消息，说徐丽菲送她，有车在前面停下，冯春一抬头却发现不是徐丽菲的车。
黑色的商务车车门打开，霍宇坐在里侧的位置上，开口：“上车。”
冯春没动。
看她那一脸紧张戒备的样子，霍宇心往下沉，面上却笑起来：“怎么，怕我吃了你？”
“还是你要在这儿等所有人都出来？我倒是不介意，你再叫几个人跟你一起也可以，只不过我就不保证我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
“嘭。”
冯春坐到位置上，关上车门。
车一直往前开，车里谁都没说话。冯春没说，霍宇也不开口，甚至连她要去哪儿都没问，只让助理一直往前开。
徐丽菲开车出来没见到人，给冯春发消息，冯春忙着回复她。
两个人多说几句，等她从手机里抽神时，车里的气氛似乎更糟了。
霍宇静静坐着，一双眼定定看着冯春，车窗外马路上的灯光断断续续落进来，忽明忽暗的光线，愈发衬出他脸上的冷峻之色。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霍宇冷声道。
“……你希望我跟你说什么？”
冯春是真心问他，只是这话听在霍宇耳朵里彻底变了味。
霍宇寂静片刻，忽冷笑出声：“两年，我们两年没见，你难道都不想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吗？”
冯春唇轻启，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霍宇就像是耐心耗尽，先道：“还是过得太开心了，根本就忘了还有我这样一个人？”
冯春看着他，原本到嘴边的话默默咽了回去，道：“我是过得挺好的，对你，没有忘记，但也没有时常想起。”
“嘭！”
霍宇拿在手里的手机猛地砸了出去。
冯春浑身一僵。
“停车！”霍宇开口。
等车靠边停下，霍宇目视前方，再不看身边的人，扔下两个字：“下去。”
像是扫垃圾一样把她扫了下去。
冯春从车上下来，看着扬长而去的车，憋在心口的那口气才重重喘了出来，抬手环抱住自己，试图止住身体的轻颤。
一抬头，才发现这一片格外安静，四处空无一人，马路两边的建筑里没有一盏灯。昏黄路灯下，那一扇扇没有亮灯的窗户，像是黑黑的洞，看起来有些渗人。
冯春握紧手机，快步走到马路边，四下张望时，发现前面转角有个自助银行。
走近之后发现，那自助银行里的灯光灰扑扑的。这种环境，怕见不到人，又怕突然见到人。冯春想了下没有进去，转而走向旁边已经关门的营业大厅，在大厅门口找到摄像头，站到摄像头下，拿出手机打车。
很快有人接单，不过显示司机过来需要十几分钟。
这个等待时间已经比她预想的少多了。
冯春就站在银行门口等。
只是没想到天忽然下起雨，银行门口没有能避雨的地方，好在雨不大，她抬手遮一遮，不断看向马路两边，以免错过车。
*
等霍宇被司机提醒，说那个地方不好打车，让司机折回去的时候，已经找不见人了。
霍宇这才发现这里荒得连个人影都没有，天气也不好，像是终于缓过神，后知后觉害怕起来。下意识想给她打电话，通话记录翻出来，看着那醒目的红色，才想起他早就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了。
于是给制片人打电话，一边到处问她的手机号，一边沿着马路一路往前找。
辗转要到她的手机号，电话打过去。
等待接听的嘟声每多响一声，心就更慌一分。
“喂？”
等到手机那头传来她声音的瞬间，霍宇顿下匆忙的脚步，弯下腰撑着膝盖如释重负喘了一口气。
没等他开口问她在哪儿，电话那边又传来她在给人指路的方向。
“……师傅，前面左转，那条路会近一点……”
冯春跟司机师傅说完，发现手机里一直没有声音，可电话明明还在通话中。
“喂？”冯春出声。
下一秒，对方突然挂断了电话。
空空荡荡的街头，霍宇看着手里屏幕碎掉的手机，再抬头看向自己像傻子一样一路跑过的路，兀自笑出声。
他竟然会担心一个从来只有她丢掉别人的人。
这世上只怕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
方才的害怕担心瞬间化作满腔怒火。
霍宇朝着空气狠狠挥了一拳。
回到车上时，又打了一个电话出去，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霍宇扔过去一句“老地方等你”，就挂了电话。
*
霍宇口中的老地方就是陆擎曾经练拳的拳馆。
为了打比赛，那个时候陆擎几乎每天都泡在这里，而霍宇是每天放学之后都会过来，等陆擎训练完，两个人才一起回家。
当初破破旧旧的拳馆，这几年靠着陆擎，已经从里到外焕然一新。秦朝也接了父亲的位置，成了拳馆的负责人。
霍宇到的时候，陆擎还没来，拳馆里还有人在训练。
秦朝正准备回去，见到霍宇，惊喜，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我们家小少爷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约了人。”霍宇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见他那压着一肚子火的表情，秦朝立马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人”应该是陆擎。
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天，秦朝识趣地带着其他人都撤了，只让看门的大爷记得等两人走了之后锁好门。
陆擎到的时候，霍宇已经戴好拳击手套，双手撑在围绳上，一副静候已久的姿态。
看到陆擎出现，独自一个人，没有跟人出双入对，霍宇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真心的笑意，往后退了几步，走到擂台中间，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陆擎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脱掉西装外套，扯下领带跟外套扔到旁边长凳上，衬衣扣子解开几颗，随便找了一双拳击手套戴上，迈上擂台。
霍宇的拳是陆擎教的，但练拳是件很苦的事，霍宇也没有太大兴趣，是以当初只学了点皮毛就没再往下学。陆擎教他也不过是希望他能有点自保能力，会一点，别在别人手里吃亏就行，便也没有强求。
不过显然这两年在国外，他下了些苦功夫。
霍宇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再加上刚因为冯春憋了一肚子火，攻势出奇迅猛。
陆擎一个不小心竟落了下风。
陆擎摁了摁破皮的嘴角：“有长进。”
霍宇盯着他，寻找着新的时机，听到他这么说，轻笑一声：“哥在赢家的位置上坐得够久了，也该换换人了。”
只不过他太急了点，忘了在拳击台上，若对手是陆擎，一定要格外谨慎格外小心。
因为老虎，一旦抓住机会，就会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
陆擎的拳险险停在离他鼻尖分寸之处，有一刹那，霍宇在他强悍的拳风里僵住。
未等他回过神来，陆擎已经起身退开，他摘下手套，手伸到坐在地上的霍宇面前。
看着他伸过来拉他的手，霍宇反手往身后一撑，跟人拉开距离，看着陆擎笑，说：“有时候真怀念以前，哥以前都会让着我。”
陆擎顿了顿，收回手，摘下另一只手套，回：“我要让你让到什么时候？”
霍宇脸上的笑蓦然一僵。
陆擎已经走下拳击台。
死死盯着人那潇洒离去的背影，片刻后，霍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应该还没有告诉你吧。”
不出所料，那潇洒的背影顿住。
陆擎回头。
霍宇站起来，像一个胜利者那样笑着：“我接了她的戏。”
“接下来，我们要朝夕相处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