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新戏开机的时候，已经过了天气最热的那段时间。
不知道是因为太忙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段时间霍宇格外安静，甚至都没有露过面。等到新戏开机，在开机宴上再见到，他也只是跟她客气地说了几句“多多关照”，“拍摄顺利”这种话。
面对这样的霍宇，冯春一边忍不住松口气，一边又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似乎是她想得太多，几天下来，霍宇一心扑在拍戏上，根本没空搭理她。
拍摄进展顺利，冯春没什么事，待在休息室里待命。
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听着周围的说话声，冯春忍不住犯困，眼皮似有千斤重，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就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忽然醒了过来，感觉像才睡了一刹，又像是睡了很久。
她一睁眼，就看到霍宇无声无息站在对面，正静静盯着她。
冯春心头一跳，整个人瞬间清醒，突然发现休息室里一片安静，其他人都不见踪影，只剩她跟霍宇。
心里那隐隐的不好预感一下变成现实。
冯春忙起身，口中问的是：“拍完了？”
避开了所有她真正在意的问题，问了无足轻重的一句话。
霍宇懒得答，反问她：“晚上没睡好？”
冯春含混应了声，埋头就要离开。
霍宇挡住她的路：“去哪儿？”
他动作突然，冯春冷不丁撞到他身上，踉跄后退。
霍宇下意识伸手想扶她，冯春却猛地往后退两步躲开他的手。
如避蛇蝎。
霍宇落空的手顿在半空中片刻，但看她脸上倦色未消，抿了抿唇，没说什么，顺手拿起放在窗台上的咖啡递给她。
冯春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用了，谢谢。”
接二连三的拒绝，看她一副恨不得跟他划个楚河汉界的样子，霍宇本摇摇欲坠的平和表情彻底塌了下去，冷笑一声：“怎么，怕我给你下毒？”
冯春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都好好的人，今天怎么又突然发作了，之前就算了，现在他们是在剧组，而且剧组又人多嘴杂……
她就不该睡着。
“……我只是想去洗手间，不太方便拿。”冯春说。
“好，那我帮你拿着，等你回来。”霍宇想也不想道。
冯春结结实实噎住，压低声音：“霍宇……”
语气带着一丝恳求。
霍宇不退反往前逼了一步：“所以你是要现在接，还是要我等你？”
他突然靠近，冯春下意识看向门口，生怕有人看到，手抬起想挡住人，让他别再往进，却一不小心碰翻了他手里的咖啡，咖啡泼了他一身。
冯春大惊失色。
一阵说笑声由远及近，刚刚在休息室的人，人手一杯咖啡全回来了。
众人看到霍宇，纷纷道谢，说谢谢他的咖啡。
冯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人全不见，是去拿咖啡了。而霍宇的咖啡，是请的全剧组。
众人道谢完，看到霍宇一身的咖啡，皆是变了脸色，有人赶紧递上纸巾。
霍宇没接，甩了甩手上的咖啡，不明所以笑了声：“没事，我都习惯了。”
闻言，冯春目光一闪，低下头。
“冯春老师没事吧？”霍宇转头看她。
冯春看向他，满眼歉意：“对不起啊，我……”
霍宇笑着打断她：“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明明是我的错。”
说完，扯着弄脏的衣服往外走，还笑着跟其他人说：“你们慢慢喝，我先去换件衣服。”
在剧组请大家喝东西，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虽然冯春跟霍宇之间出了点小插曲，但因为霍宇全程语气轻松，这件事很快就翻了篇。
只不过冯春却有些翻不过去，她误会了他，还弄了他一身咖啡。
冯春想要跟霍宇道歉，可他每天拍摄量很大，身边一直围着人，再加上他似乎还在气头上，这几天在剧组碰到了，他能当看不见就当看不见，实在躲不过了，就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
冯春实在找不到机会。
思来想去，只好给他发消息道歉。
虽然发消息比起亲口说是少了点诚意，但总好过不说。
只不过发出去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几天过去没有任何回复，两个人碰到，他也还是跟之前一样，对她能无视就无视。
今天上午有一场男女主的重头戏，冯春也在现场看。
霍宇外形条件好，再加上年纪合适，演少年人的心动信手拈来，拍摄的时候连阳光都格外偏爱他，每一帧都让人想起春日花海。而今天这场戏，却是明媚阳光褪去，温柔花海变成波涛汹涌的深海。
当隔着监视器，看到他眼里一刹涌出的占有欲，渴望，以及因为有了软肋，自卑委屈交织的脆弱，冯春不由心惊。
镜头下的霍宇，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猛烈复杂深沉，好像他就是深海本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沉浸在他的情绪中。
等到导演喊咔，冯春才回过神，看着身处人群中心的霍宇，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带上不自觉的笑意。
他真的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演员。
周围人都是一片赞叹。
从戏中抽离的霍宇微微颔首，回应着大家的夸奖，眼神却状似无意地看向站在监视器后的人。
他冷不丁看过来，两个人视线撞上，冯春本想也跟旁人一样，表示一下自己赞赏，可霍宇的目光在落到她脸上时，一下顿住。
像是看到什么意料之外，根本没想看见的东西，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露出个什么表情才合适。
冯春收敛起所有情绪，不再看他。
霍宇目光冷了一刹，身旁的林辞拉着他说要看刚刚拍的这一条，霍宇神色一瞬恢复如常，径直朝着这边来。
冯春不想找他不痛快，火上浇油，于是默默走开。
这场戏拍完，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冯春刚拿上饭，霍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堵住她的路。
“冯春老师，关于剧本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方便边吃边聊聊吗？”
霍宇面带微笑，礼貌客气。
冯春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转了性，竟然会主动找她说话，不过工作上的事，冯春没多想就答应下来：“好。”
冯春跟着霍宇去了他的房车上。
助理没在。
房车里就他们两个人。霍宇没开口，冯春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于是也跟着默默吃饭。
一口米饭刚吃进嘴里，对面的人突然开口：“手机上不是挺能说的吗？这会儿怎么不说了？”
冯春动作一顿，不由看了霍宇一眼。
霍宇看她那眼神，尽是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一样，眉一跳，压着冒头的火，开口：“怎么？难不成这么快就要翻脸不认账，说自己什么都没干过了？”
“还是要我把你发的消息翻出来？”
冯春不知道怎么又惹到他：“不是。”
“我只是……我还以为那个账号你没在用了。”
霍宇一瞬气结：“要是注销了，你觉得你的消息还能发得出去吗？！”
冯春识趣地沉默，不争辩。
过了会儿，开口：“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霍宇眉眼缓和下来，看着满脸歉意的冯春，眼神定了定，转而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怎样都是我活该。”
“我没有这个意思。”
霍宇笑：“虽然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听着也很是开心的。”
冯春默了会儿：“……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怎么？难不成你要送我礼物吗？”
“可以吗？”冯春问。
霍宇顿了一秒：“不过我暂时没有想到想要什么，等我想到再跟你说，你该不会反悔吧？”
“不会。”
霍宇笑起来：“好，我会认真想的。”
助理买了喝的回来，刚好两个人饭吃得差不多了，收了东西，开始聊剧本。
之前的疙瘩解开之后，霍宇经常找冯春聊剧本，后面林辞也加入进来。
对人物的理解更深之后，拍摄的时候更加得心应手。
大家都希望事情能这么一帆风顺下去，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忙完一天，冯春洗漱完刚睡着，突然被人叫起来。
等她换了衣服去导演房间，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气氛不太对。
“怎么了？”冯春问。
在这边的戏份已经拍得差不多了，本来这周结束就要换下一个场地，但那边突然出了岔子，还是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麻烦。
眼下只能换场地，相应的，剧本也要跟着改。
眼看就只有几天的时间，新场地也还没定，导演的意思是，场地那边两手准备，新的要找，也要再看看之前的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剧本这边也想想备选方案，到时候挑最好的用。
回去之后，冯春也不睡了，跟另一个跟组的编剧一起，先把剧本捋一遍。
最后场地还是只能换，压力一下给到剧本这边。
导演希望她们可以给出一个完整的修改版，冯春跟另一个编剧，两个人这几天几乎没下过楼，每天睁眼就是剧本，至于闭眼，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熬了几天，剧本终于写得七七八八，另一个编剧扛不住，发高烧去了医院，冯春把收尾做好，总算是及时交稿。
心里的大石头放下，晚上冯春好好吃了一顿饭，然后早早洗漱完睡下。
结果半夜却被痛醒，上吐下泻。
吐完第二次，冯春觉得情况不太对，准备去医院，但好巧不巧外面下大雨，根本打不到车。
冯春蜷缩着跪在床边，缓解着腹痛，拿着手机打了一个视频电话出去。
等待接通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一遍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