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咔！”
连着熬了两个大夜，白天又接着拍，导演一喊咔，霍宇脸上被强压下去的疲惫就反了上来。
他的戏份暂时结束。
“宇哥。”助理赶紧上前撑伞递水。
霍宇连水都没喝一口，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冯春这几天都在片场，之前时间实在太过紧张，剧本只能算是大体完成，还有些小细节需要优化。
察觉到有人走近，冯春从剧本里抬头，见是霍宇，正要打招呼，他却低着头，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从助理包里抽出自己的剧本，盖在脸上，靠在椅子上就开始睡觉。
争分夺秒。
知道他这两天熬得有点厉害，冯春怕自己会打扰到他，轻手轻脚起身准备换个地方。
刚起身，衣服一勒。
衣摆被人连着椅子的支撑架一起抓住。
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片场到处都是人，冯春想赶紧把自己的衣摆扯出来，但她一用力，他手上就攥得越紧。
看了眼正搬椅子要坐过来的小助理，冯春只好妥协，对全程剧本盖住脸的人低声说了句：“我不走。”
在助理过来的前一刻，冯春终于拽出了自己的衣摆，他的手也从她椅子上收了回去。
这一角就这样安静下来。
霍宇忙着补觉，助理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动静，冯春也只埋头磨剧本。
偶一个四周都静下来的片刻，就能听见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这轻微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助眠。
睡了一会儿，又到霍宇的戏份。
助理小心将人叫醒。
似睡得不错，霍宇很快调整状态，重新投入戏中。等拍完，又回到某人身边，打盹休息。
……
又一场戏拍完。
霍宇大喇喇坐到自己的“专属座位”上。
“宇哥。”助理递水。
昨天晚上霍宇睡了一个好觉，今天整个人精神好得不行，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视线往旁边一扫，发现冯春抱着电脑飞快敲着键盘。
霍宇转头找助理要自己的小电风扇。
助理在包里翻了一通没找到，突然想起之前放房车上了：“我去拿！”
撒腿跑开。
闻声，冯春从电脑里抽神，看向身边的人。
她突然看过来，霍宇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蓦然哑住，最后说出口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看我干什么？”
以为他是要说什么，结果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冯春随口应：“没什么。”
随即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干脆利落到让霍宇再次哑住。
接连吃瘪，霍宇用力往后一靠。
两个人差不多是并排坐着，但霍宇的视线随着他的坐姿自然落后一截。
视线不自主地落到了她挽起来头发上。她头发挽得颇为随意，只用发夹固定。只要取下发夹……
霍宇喉间轻动，手握紧了水杯，压制下脑子里嚣张的念头。
视线下移，强行转移注意力，停在她嗒嗒嗒敲着键盘的手。
像轻盈跳跃的舞步。
看她那全神贯注的样子，霍宇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又忍不住想，前不久才因为太拼命进了医院，现在病才刚好，又开启拼命工作模式。
霍宇下意识开口：“你很缺钱吗？”
冯春乍一下没听清，转头：“什么？”
“我说，你是缺钱用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不觉得，太拼命了吗？”霍宇扫了一眼她面前的电脑。
看着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沉重表情，冯春被逗乐，半开玩笑道：“正所谓，生命在于奋斗。”
她眉眼舒展，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变得亮亮的。
霍宇一时看得怔住。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对他这么笑。
当她因为他停留的目光而将脸上笑意收敛，露出一丝困惑时，霍宇恍然回神，当即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冷不丁蹦出一句：“我本来还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来探班呢。”
“探班？谁要探班？”冯春问。
霍宇看向她，突然问了一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我哥的手机是打不通吗？”
一听他提起陆擎，冯春不免紧张，但看他神情没什么不对，小心措辞：“也许是没听到，你再打一次试试。”
本来还有一句“你找他有事”都已经到了嘴边，出口的瞬间，冯春默默咽回去。
直觉她要是问出口，关心太多，大概率只会让事情变糟。
霍宇也咽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先前在医院接到他哥的电话，她却只字未提自己生病的事。本来是以为她后面会说，毕竟都已经进医院了，但一连好几天过去，他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人冲来剧组。
既然不是联系不上人，要么就是她从头至尾都没说，要么就是她说了，但他哥根本不当一回事。
可这两种可能都指向一个事实……
再加上她为了工作这么拼命，以他哥现在的情况，别说养一个，就算是十个也不在话下。再不济，少给尤莉收拾点烂摊子，省出来的养一个人也绰绰有余。
霍宇忽然意识到，或许……
她过得没那么好。
话争先恐后往外涌，却被他生生扼断在喉间。
想问，但又根本不敢问。
*
忙了一天，终于收工。
回到房间，冯春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取了发夹，躺在床上作咸鱼状，边休息边等搭档洗漱完。
随手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
霍宇发过来一个语音通话邀请。
冯春愣了一秒，看了眼浴室，里面尽是哗哗水声，冯春先静音，伸手抓过床头的耳机插上，才接通。
“喂？”
电话那边声音有点小，还断断续续的，冯春调高的音量，还是有些听不清，但发现霍宇声音有些不对劲，似乎人不太舒服。
背景音里有汽车驶过的声音。
不像是在室内。
“你在哪儿？”冯春赶紧起身，匆匆往外走。
冯春刚到路边，停在路旁的一辆车朝她闪了闪灯。
周围光线昏暗，冯春盯着那辆车，一步一步走过去。
走近之后，发现是霍宇开过的那辆车，不知道这辆车怎么会在这儿，而人就在驾驶位上，冯春加快脚步，一把拉开副驾驶的门。
驾驶座上的人埋头趴在方向盘上，无声无息的。
“霍宇？！”
冯春一惊，赶紧钻进车里，眼角余光扫到有路人正往这边来，顺手关上车门。
“霍宇？你没……”
冯春急声，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她的手突然被反被抓住，一声干脆的提示音传来。
车门上了锁。
冯春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趴在方向盘上的人坐起来。
满脸都是自己的计谋得逞的笑，有些得意却又莫名透着一股傻气。
哪儿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冯春：“…………”
深吸一口气：“好玩儿吗？”
霍宇收敛了笑，却没有要认错的意思：“听说这边夜景不错，你不是最喜欢看夜景吹晚风吗？但我要是直接去你房间找你，你应该会不高兴，还会拒绝我。”
一顿：“还是说，我可以直接去找你？”
尾音上扬。
冯春定定看了他片刻：“你……今天有点奇怪？”
这样轻松的语调，在他们之间很久没有过了，这种陌生的熟悉感，让冯春恍惚有种好像很多事根本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霍宇却一笑：“想让你开心，很奇怪吗？”
不再给冯春开口的机会，霍宇将她摁到座椅上坐好：“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说着倾身去拉安全带。
冯春忙侧身：“我自己来。”
霍宇没有强行要她接受自己的帮忙，她说自己来，他就应了一声“好”，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将车发动。
路两边是一排排路灯，昏黄的灯光在车里时明时暗。
借着路灯的光，冯春几次看向旁边的人。
困惑，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身旁的车窗忽然降下，清爽的晚风吹了进来，将冯春快要打结的思绪也吹散。
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退去了白日里的喧嚣，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似曾相似的场景，让好像一下回到刚从家里搬出来的那段日子。
每天下班之后，踩着夜色回租的房子。
那时夜色如水，她挤在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上，在晃动的公交车上，自己也随着周围的人群不断晃动。
她紧紧抓住扶手，好像抓住了能拉住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冯春自己将车窗完全降下，迎着风忍不住趴到车窗边。
风扬起她的头发。
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发香。
霍宇看着她披在肩上的长发，大概是为了方便工作，她极少会披头发，此刻却散着。
一想到因为担心自己，她就这样跑了出来，霍宇唇边不禁溢出笑意。
跟第一次开车带她去吹晚风一样，霍宇带着她四处逛了个遍。偶尔她看到很喜欢的地方，就停下车待一会儿。
等到回去的时候，冯春已经困得撑不住，在车上就睡着了。
霍宇也没打扰她。
回到住处，霍宇将车停在路边，看向身旁，她睡得正香。
因为怕她着凉，她睡着之后，霍宇就关了车窗，密闭空间里，她身上的味道变得清晰起来。
他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只是觉得特别好闻。
霍宇伸手轻轻托起一缕从她肩上滑落的发丝，低头凑近，本来只是想闻闻究竟是什么香味，可凑近之后，却情不自禁用唇贴了贴。
睡着的人浑然未觉。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霍宇眸色渐渐转深。
既然过得不好，那就回到我身边吧。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扰人清梦。
冯春醒不过来，眉心轻蹙，呓语：“陆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