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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微萍(三)

    寒冬风大,于是家丁就拉上挡风帘子,郑秩崇尚简朴,没到点儿是不准点灯的,因此三人围坐桌边用膳时,有些昏暗。

    郑江离正努力辨别着眼前都是些什么菜时,郑秩突然发话了。

    “崔家今日送了一些礼······这桩婚事,我倒还想再问问你。”郑秩看着郑江离,“宫里那位也派人传话,说若未能定下,自会给你置办好姻缘。”

    郑秩声音渐弱,他自崔家来人问名之后也是暗中查过这崔二公子的为人,却没查出个什么。今日崔家主事来人,大大小小送了上百件礼,他们就盼着能快些定下这亲事,但他到底是不放心。

    郑江离还是那句话,“阿耶做主就好。”

    郑秩叹了口气,他做主谈何容易?

    崔二公子为人还不清楚,但郑家女儿年龄也确实该出嫁了,若无姊妹还好,一直嫁不出去,郑江姝该如何?再者,郑韵说的好姻缘现下大抵还没个着落。

    没过一会儿,一顿饭尚未结束,就只见通往正厅的小径上快速掠来一抹人影——郑江姝正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跨进正厅时,郑江姝因为没注意脚下,直接扑到了地上。

    林氏见状,来不及嗔怪连忙起身扶起自己的女儿。

    郑秩刚想教训几句“没规矩”,却看见被扶起来的女儿满脸泪痕,于是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郑江姝还在呜咽,林氏倒是先开口:“怎么弄成这般模样?”

    “大伯父···大伯父家里来了许多官府的人···将大伯父、堂兄、江知一并抓了去。”郑江姝狼狈地抹了一把脸。

    郑秩听见这番话,也立马起了身,朝郑江姝走近几步,询问细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江姝看着郑秩面色凝重,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心里慌得更加厉害。她从小就是养在闺中的女娘,何时见过官兵抓人这样大的阵仗。

    郑秩见郑江姝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急着皱起了眉:“你倒是说话呀!”

    林氏手不停地安抚着女儿,心中心疼,语气温柔地解释:“家主先让江姝顺顺气。”

    郑秩心中也焦急起来,烦躁地甩了甩袖子。

    郑江离虽然坐在一旁,但此时心已经跳得极快,她用力掐了掐虎口,不允许自己慌神。

    郑颂和郑江知被抓了!

    照郑江姝的话,官兵是直奔郑颂去的,可郑江知为何也被抓了去?郑颂向来醉心文辞,一心只读圣贤书,他怎么会和官府扯上关系?

    过了半炷香的世间,郑江姝才镇定下来,刚欲开口说话,又有一个家丁跑进来。

    家丁满额是汗,来不及对屋内众人行礼,只是双手向郑秩递上一封信函:“家主,外面的来信,说务必交到您的手上。”

    郑秩接过,利落撕开信函表层,拿出内页展开细读。

    而郑江离也敏锐地观察到,阿耶在读完信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郑秩似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去。

    林氏爱女心切,最先扶着女儿出去,刚进来的家丁紧随其后。

    唯独郑江离还坐在先前的位置上,一动未动。她更加肯定,那封信上写着的东西对郑江知被抓这件事而言十分重要。

    郑秩转过身来,见着郑江离端坐如初,便知她不是好打发的。郑秩依旧没有多言,毕竟这件事情已经变得越发复杂,就算她知道了,也于事无补。

    郑秩催促:“还不下去!杵在这儿作甚?”

    “我还没吃饱。”

    郑秩已经够烦心了,此时一点就炸:“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弟弟被抓了,你还能吃的下去饭!”

    “那阿耶倒是和我说说,江知是怎么被抓的?”

    此话一出,郑秩便觉得自己被这个丫头片子摆了一道,他懊恼地瞪了郑江离一眼:“快点儿下去,这事不用你管!”

    郑江离慢慢站起来,对郑秩福了福身,拖长了声音:“是,女儿不管。”

    眼见郑江离即将离开,郑秩心里绷着的弦松了少许。

    谁知就在这时,郑江离杀了个回马枪,趁郑秩不注意,一把去抢郑秩手里的信纸。

    郑秩后知后觉,但还是让郑江离抢走了一半去。

    “郑江离!”郑秩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终于动怒。

    郑江离充耳不闻,只是展开自己手中的半截信,只见上面写着:

    筠朗先生与令公子客致都官,娄某自当好生照拂。此案关乎粮价、太子殿下监国等诸般事宜。陟罚臧否,陛下慎重,娄某也自当悉以咨之、审之、查之,多举得罪,还望郑大人勿复多言。

    应该是还有第二段,只是那半截纸在郑秩手中,郑江离没捞着。

    郑颂以字更走天下,这筠朗就是郑颂的字。都官应该是他们被抓去关押的地方,这个姓娄的,多半是主管此事的官员。

    但最刺眼的当属“粮价”二字。

    郑颂只是有玉兰风骨的文人,在朝堂没个一官半职,如何能和粮价之事扯上关联?

    正在郑江离沉思之际,郑秩上前将那后半截纸也给郑江离递上去。

    郑江离也没客气,立马拿了过来,继续往下研读。

    郑大人在朝中,克勤为邦,太子殿下愿周公吐哺。此番时局多变,郑大人也应择良主而事,今时今事也,望郑大人思摄万千,有所优择。

    这半截内容看完,郑江离也已经对这封信对郑颂一行人被抓的事情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在一定程度上,郑颂已经和粮价的事情有了关联,但好巧不巧,今日赶着郑江知前去拜会。

    于是这个娄某明面上是说为陛下分忧,实则是为了向郑秩发难。而且,从字面的意思来看,这个娄某,和太子实则是为一党。

    也就是说,背后正真发难威胁郑秩的,是太子。

    郑江离在脑海里飞速的整理着思绪。

    郑秩见郑江离已经看完,迅速把两截信纸夺了回来。“你这次给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郑江离看着父亲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怀里,提醒道:“这可是结党营私的证据。”

    “那也得拿去烧掉!”郑秩深吸了口气,“毕竟他们想结党营私的人可是我!”

    郑江离转念一想觉得很有道理。这封信上交陛下也许会适得其反,倒不如自行了断。只是这了断要郑秩拿定主意,到底是为了儿子与太子一道,还是坚守本心。

    郑韵,真的是未卜先知。

    *

    是夜,郑江离来到郑江姝房间里。

    郑江姝刚刚沐完浴,今日她也是受到了惊吓,彼时林氏正在陪着。

    “感觉如何,可还有不舒服?”郑江离放轻了声音,询问。

    林氏回答:“叫大夫来过了,没别的大碍,就是先前那一跟头摔得不轻。”

    “江姝以后走路可要当心。”

    郑江姝愣愣地点点头。

    郑江离一番慰问完毕,正了神色,看向林氏,“侧夫人,今日阿狸有事相求。”

    林氏多年以来为人仔细,洞察人心也是一把好手,自郑江离进门那一刻便已经只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氏看向郑江姝:“天色不早,你且下去歇着。”

    待郑江姝退进了卧房,林氏才对郑江离道:“但说无妨。”

    郑江离低声说了些什么。

    林氏听完,心中一惊。片刻之后,她抚了抚鬓角,柔和一笑:“我只是个寻常的妇人,不像阿狸,身在何处都这样关心朝事。”

    这一句不轻不重,却刚好点出郑江离两年前奔赴沙场、敲登闻鼓。

    不是在夸她勇猛忠义,而在暗暗嘲讽她莽撞。

    “侧夫人言重了,现下我只关心江知和大伯父能否平安。”郑江离波澜不惊,言语淡淡。

    “你阿耶要做什么,在他心底自然有打算,他是不希望你过多插手这些事情的。”林氏叹了口气,此时还在当着郑秩的说客。

    郑江离垂首看着自己的手,用了郑韵那句话来应答林氏:“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侧夫人若信我,还请援手,若有罪过,我一力承担。”

    林氏听完这句话,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犹豫不决。

    郑江离见状,抬首向上望去,思虑半晌,才道:“江姝若真嫁入广宁王府,您要搭的嫁妆不少吧?”

    “你什么意思?”林氏一愣,随即眸光闪烁。

    “您若答应我,我身为阿姊,会给江姝的嫁妆再添一成。”

    广宁王府,宗室门第,郑江姝庶女的身份于其侧妃之位而言确算高攀,可若带进去的嫁妆丰厚,日后也能过得更加体面。

    “侧夫人应该知道,我说到做到······侧夫人也应该知道识时务者,在乎俊杰。”

    一句话,同用膳时的内敛温顺大相径庭。

    林氏不得不再次正视这个面色平静的女娘,她明明不像前几年那样盛气凌人,只是温温淡淡坐在此处,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比之前更为自信。

    “好。”林氏缓缓吐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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