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来宁聿就被方小晓的叫声震得耳朵难受。“宁聿！你怎么下巴这里受伤了！”
“有，有吗？”宁聿心虚地摸摸下巴，还真有一小点结痂，应该是昨天不小心蹭到的。
这都能被方小晓发现？！
“你这里怎么烂的？”方小晓一脸焦急。
“我怎么烂的？猴子挠的。”他想起昨天那个人就烦。
方小晓明显不信。
“不小心蹭的吧，没什么。马上早读了，你快点回你们班里去…”
方小晓出教室前还在回头望宁聿，不过看起来没有那么担心了。
“不是，方小晓那么好你都不动心啊宁聿？你是不是戒过毒？”前排的胡樱莺转过来和同桌开着宁聿的玩笑。
宁聿整理着书包，“或许是吧…”
周围人“咦”声四起，宁聿嘴角弯弯，不小心碰到了校服下的伤口又疼的咧嘴。
书包的夹层有一个小兜，宁聿拉开拉链，里面是方小晓之前叠的卡纸爱心，还有国庆节那七天写的卡片。内容是她的风格，俏皮可爱，最后的落脚都是：“希望你会想到我。”
怎么不会呢。
你看，同学们也觉得你特别好。
第一节数学课下，三个人就被李班头儿叫到了办公室，其他老师都不在，只有两个警察。
“你好，昨天晚上我们见过。”女警官对三人点头示意，“你们提供的证据以及昨晚对伤口的鉴定现在的结果是，建议这几位的监护人对你们进行民事赔偿。我们已在学校周围调监控取证联系上了这几位的父母，他们都没有异议。如果你们不同意还可以进行司法…”
“我有个要求。”宁聿打断，他盯着警官的眼睛，“我要那两个说我朋友脏话的高一学生给她道歉，这件事怎么处理也由她决定。”
方小晓的英语课被班主任打断，“小晓，你最近犯什么事情了吗？要是犯错了不要害怕，好好配合就好了…”
去办公室的路上，班主任的话说得方小晓一头雾水。她把最近一个月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看到警察方小晓心里平静了一下走到宁聿身边，“怎么了啊？”她低声问宁聿。
宁聿没有回答，“现在可以开始了。”
“对不起！”面前两个男生突然鞠躬的道歉吓了方小晓一跳。
“怎么…”没等她问完，面前的人继续说。
“我们不应该在运动会的时候对你造谣，说出那么下流的话，这是恶心至极的行为，真的对不起我当时根本没脑子…”
“对不起…这一点都不好玩。我以后会严于律己的，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不会再说这么混蛋的话…”男孩说完悄悄抬头看了眼宁聿，还有他昨天刺伤的伤口，这点小动作被宁聿死死盯着，于是他又低下了头。
两人轮番道歉完，宁聿平静地看向方小晓，“刚刚这些都已经被警察视频记录下来了，现在你选择要不要原谅他们。”
方小晓一脸懵，“我都不知道他们做什么了…”
一两秒的沉寂，宁聿从警察手里要过自己昨天留给他们的相机，“你出来一下。”
接下来的一分多钟里方小晓第一次听到自己在别人嘴里如此不堪的一面，这一切的一切又唤起她曾经想要忘记的过去。
她听到了最后宁聿踹上去那两脚，还有他们的谩骂。
方小晓的手紧紧攥着，指甲要把手心那层皮抠破，她颤抖地问：“宁聿，你脸上的伤口是他们干的？”
宁聿沉默着。
她又问：“只有这些吗？”
宁聿继续沉默了几秒慢慢拉上去了校服袖子。
他本以为方小晓会大声哭，他也做好了立马抱住她的准备。可是没有，方小晓拉着他的手无声地落泪。
“一定很疼。”她颤抖的嗓音让宁聿着急。
现在抱她，应该不会让她被学校批评吧？
但他没有那么做。
“不疼了现在。”手落在方小晓的头顶才知道原来她抖得这么厉害。
感受到头顶的温热，于是她更加放肆地抽噎。
回到办公室，两个学生的父母弯腰祈求方小晓宽宏大量放过两个高一的孩子。
高一的孩子…
方小晓心底冷哼一声，表面死水无澜地开口：“我原谅他们。”
她急着想要这件事结束。
肮脏的话，不堪的人，心疼的伤口，她都想要快点结束。
第二节课方小晓不知道怎么在学校度过的，耳朵里充斥着同学们课间的声音，她趴在桌子上，也没有老师提醒她上课。
周淮憬课间想和乐嘉竹去找她，又看到她趴着的样子，最后也没有打扰她。
没等到中午放学，方小晓就匆匆收拾好书包给周淮憬交代几句后请了假。
“你知道什么事情吗？”趁老师进班前周淮憬低声问姜其琛。
“方小晓怎么说？”
“她说她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看到她眼睛都哭肿了…”
姜其琛抿着唇，“很不好的事情…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说出来宁聿和方小晓或许心里都不好受。”
于是周淮憬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周淮憬”
“嗯？”
她转过头看着姜其琛的眼睛，他正看着她，“…没什么…就是希望你能一直天天开心。”
“你也一定要是。”虽然周淮憬很疑惑姜其琛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在中午放学的时刻，姜其琛看着阳光下女孩走出校门的背影。他一路跟在身后，这才想到他们从来没有一起约着回过家。
明明在一个方向可以每天都一起上下学…
姜其琛在心里无语地骂自己，那个高三男生说的没错，自己真是蠢货！
一进家门看到熟悉的一切方小晓终于放声大哭，爸妈都还没有下班，整个房子冲荡着她发泄的哭声。
她不明白。
为什么漂亮会被泼脏水？
为什么美会被泼脏水？
为什么做自己的事情会被泼脏水？
为什么女孩子会被下流的话骚扰？
为什么女孩会被恶心的黑手骚扰？
为什么？
为什么！
哭累了的方小晓倒在沙发上，客厅的窗户开了一半，外面时有时无的风徐徐吹来，她眼前电影般放映着自己从小到现在的种种诸如此类…
小时候因为长的漂亮，和妈妈去商场买冰淇淋，拥挤的人群中一个男人摸到了方小晓的腰，她一开始以为是人多，然后被摸到了屁股。
听到孩子的尖叫，杨筱冲了过去，看到男人恶心的嘴脸手里的东西也砸了过去。
那天妈妈也是抓着那个人让他道歉，方小晓记得当时自己没有哭，眼里蓄着泪让那个人给自己道歉。
今天，是宁聿抓着那个人让他道歉。
缠了好几圈的白色绷带。
再想起一次都让方小晓心痛地绝望。
晚上方小晓抱着妈妈哭诉今天的事情，她想让妈妈知道她的身边有那么好的朋友在保护她，宁聿是对她多么真心的人。
以及，她会永远站在自己这边反击，他也会。
杨筱和女儿的手紧紧绞在一起，从女儿抽噎的那一刻开始她眼睛承受不住的重量不停滴在女儿的手背。
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基本人身安全的社会长大。
“漂亮永远是值得让你开心的事情，穿什么衣服，做什么样的发型，化什么样的妆也永远是你的自由。这永远都不是伤害的接口。”
女儿小时候那件事之后，身为检察官的杨筱一直在为保护妇女儿童奔走，她想要所有的黑手都在探出头的那一刻被绞杀。
只是杨筱没想到，当她终于挤进大会，提起法案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更多的短发，而她的法案改了又改并没有成效。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却在一些时候做不到及时布网，及时收网。
几十亿人生活的地球，任何一个时刻都有暴力发生。
她让女儿去学散打，保护自己，却又看到几个人同时针对一个女孩的暴力犯罪
她恨不得自己时刻陪着女儿，危险来临的时候死在她的前面以换得她的安全。
杨筱是感谢宁聿的。
警察来学校的那件事并没有在走廊传来传去，就像开水自然降温没有人在意一样。
三个人也只是星期一升旗大会上因为校外斗殴被全校通报批评，象征性地抄了一篇检讨，毕竟连李班头儿都说：“其实不该让你们写…”
不知道学校领导又在想什么，突然又组织了一次跳槽市场，而周淮憬更是没想到孙静居然会主动找到自己让她来帮忙组织！
“你来记录班里人想要出的二手东西吧，我还有其他事情忙顾不上弄，麻烦你了…”看着她又跑上了楼去，周淮憬机械地点点头，更加确信她确实在追求高三的学长了。
年华鸣和徐腾飞是第一个来周淮憬这里登记的，年华鸣要卖一个篮球，徐腾飞要卖一个相机镜头。
“镜头！”周淮憬和年华鸣同时震惊道，意识到声音太大又尴尬地咳了咳。
“哎呀，瞧给你俩惊的…”徐腾飞揉揉耳朵，“这是我爸不要的，还是牌子货呢！学校里的有钱人多的是，还有老师们。万一有人看上呢，卖了记得把钱给我啊”
周淮憬点点头把东西记录下来，再小心地放进教室后面的大筐子里，里面都是同学们要卖的东西。
“那个…周淮憬”
周淮憬回过头，徐腾飞已经走了，年华鸣挠挠后脑勺一脸局促，“你，今天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
“你，你心情不错吧？”
“挺好的啊…”周淮憬被问地莫名其妙，“对了，你早上…”突然想到姜其琛的话，周淮憬没有再继续问他早上的事情。
“你没事就好。”年华鸣心里放松了一大截，听到周淮憬后面没说完的话也想着还是先不要告诉她。
年华鸣低头看到姜其琛空着的座位上放着翻开的语文书，他的字写得很漂亮，弯钩写得很张扬。
在他心里姜其琛这个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