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到方小晓时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蝴蝶结腰带，头发上也是黑色的蝴蝶结发卡，白色蕾丝边的袜子套在黑色方口皮鞋里。
周淮憬站在马路那边看着她跑过来像雀跃的迪士尼小公主，连同身边站着的乐嘉竹也看着她有些出神。
“你俩发什么愣呢？”方小晓喘着气跳到周淮憬面前。
“啊…就是，我好高兴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是我的好朋友！”周淮憬把心里一瞬间想到的话自然地说出来。
“一个月没见，小嘴真是越来越甜了。”方小晓捏捏周淮憬的脸笑嘻嘻的。
周淮憬没有说出来的是，在她看到方小晓纤细美好的身影时想到的是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穿上这么好看的裙子，可她的夏天似乎只有短裤短袖，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裙子了。
三人走进一家火锅店，里面的服务员热情至极，里面的空调也是真的冷。
“你去干嘛了啊？上课吗？”乐嘉竹看向方小晓刚刚跨在胳膊上的黑色小猫帆布包，方小晓笑着点头，低着头的笑里夹杂着害羞
“怎么了啊？你低什么头？”周淮憬和唐沅对视一眼，一脸坏笑“不会是去找宁聿了吧？”
“嗯…其实就是他给我补课…”
“什么？”
“卧槽？”
“那天我和我妈吵架了，她觉得我上了高中不好好学习，晚上跑出去就打电话给宁聿了…然后他还劝我早点回去和妈妈道歉…我妈也是，明明那么着急我晚上出去，还要对我说气话…”
周淮憬和乐嘉竹一脸震惊地听着方小晓讲完他们俩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那你妈真的一直都没发现吗？”
“目前没有，以后就不知道了，希望这个暑假都发现不了…你和姜其琛呢？”方小晓突然将话题转向周淮憬。
周淮憬一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俩啥也没，姜其琛都去集训了，虽然能进三峡大学但是根本联系不上他。”乐嘉竹刚把喝空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就被服务员立刻拿起又续满。
“…谢谢谢谢”乐嘉竹差点没反应过来一脸不好意思。
“不客气，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三个人提议挑战自己续酸梅汤，然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那些服务生好像自带雷达总能感应到。
周淮憬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才想起柴准去玩了三天都没给他发一条消息。
天快彻底黑下来了，周淮憬从口袋里掏出小灵通拨去号码，柴准竟然接的很快。
周淮憬问他这几天在那边玩的怎么样，他说很自由不想回去了。
“你不想回来学习高考去学医了吗？”
“不想在那样的环境，你是没见过国外的高中生有多自由…”
“那是一部分吧…就俗点来说你也得回来好好学习参加高考以后有薪水高的工作赚钱吧，你现在花的钱都是你爸妈提供的…”
“周淮憬，你为什么读书？”
周淮憬随之一愣，为什么读书？为中华之崛起？
要是周淮憬没读过伟人的这句话，她是到离开地球那天都没有这种思想觉悟的。
好像从小就是上幼儿园然后准备上小学，上了小学上初中，考上高中，再参加高考上大学，大学完了或许读个研究生，读不了就工作…这好像就是被社会公认提前设定好的，她只是这样参加流程而已。
周淮憬沉默的三秒里在想爷爷和爸爸之前说的话——要考高成绩你以后才能有出息啊！
“我想更自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可以赚钱买我想买的东西，去我想去的地方旅游…”周淮憬的脑子有点乱。
“周淮憬，”柴准打断她：“知识是纯粹的，我们都在利用甚至玷污它”
“但在人类世界，一切都应为我所用不是吗？”
“而且你从小生活的环境很好，几乎没有想买却买不到的东西，可是人以后都会有各种想要的东西…至少我的出路就是读书。”
“你的物质基础已经比过很多人，所以你才会想到精神层面那些…”周淮憬还没有说完，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摆弄的样子，“我也不是很懂，只是这样想就这样说了…”
“我有，”沉默的少爷开口：“我一直都想远离我爸妈，只要我有属于我自己的钱，我就一个人跑国外去，他们别想轻易抓住我。”
常年争吵的父母，常年在自己跟前抱怨丈夫和婆家挖苦自己的母亲，甚至生气起来拿刀站在他面前挥舞的父亲。
小时候在家属院玩游戏最后一个回家的总是柴准，他磨蹭着希望其他小伙伴能再晚点回去，因为他很讨厌一进门耳边的脏话和东西破碎声不断。
周淮憬曾在心里想过那样的环境他怎么做到学习那么好的。
在看到柴准能为一道物理题坐在桌前一下午，一次次撕掉草稿纸重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咱俩换吧”周淮憬半开玩笑 “让我去做有钱的小孩。”
“你别想，这几年我还要挥霍他们钱。”柴准笑着叹了口气，听他的声音周淮憬猜他伸了个很舒服的懒腰。
“我的梦，是艺术、自由、热爱、不在内卷中生活，在阳光下起舞、在球场上挥洒、在夕阳中演奏。”
周淮憬听着他的话，像是在听一篇作文，又像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实现的事，“你这辈子能实现吗？”
“…很难，只能寄托给下一代了。”
直到躺在宿舍翻来覆去睡不着姜其琛也没有问三个舍友当时为什么没有鼓掌，其实答案他能想到——本身就是考试，他们从小考到大怎么还会为比自己考得高的人祝贺，除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他们连话都没说过。
而姜其琛当时鼓掌完全因为他们说谭皓文是个天才，他从心里佩服数学好的人。
这样的人可以在他感兴趣的领域如鱼得水、胜券在握，而自己只能靠辛苦前行。
隔天下午，刚进班门姜其琛就撞上了谭皓文不可一世的眼神。
他抬起头，谭皓文睥睨着他，眼里是姜其琛背后正午刺眼的太阳光。
“姜同学，我很好奇你怎么做到满分的？”
姜其琛想了几秒，原来是那天的考试，“因为学过数学。”
“你的意思是，其他没有满分的人都没学过数学？那他们来这里参加比赛岂不是很可笑的行为？”
意识到自己说出的漏洞，姜其琛扫了眼周围，有些同学正在座位上撑着下巴看着这边
。“虽然不知道你如何曲解出这个意思，但老师也说这并不是严谨的竞赛题，有些含糊的表达会干扰思路无法得出正解，”姜其琛站直了看着眼前的天才，“其实高联并不知道昨晚的成绩。”
这句话好像在安慰没有满分的其他人。
谭皓文微微眯眼，没有说话。
姜其琛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让自己难堪，他那样的人应该是见过很多，识得大体懂得世面或者知书达理的人才对吧。
但显然，此时的谭皓文并没有表现出这些。
“我想，你能拿满分，也应该觉得晚自习练手的题很简单吧？晚上要不要和我比比数学？当然，娱乐性质。”谭皓文挑眉看着他，“高联同样不知道结果。如果你觉得晚上脑子不清醒，想拒绝也可以。”
姜其琛对谭皓文出于“天才”的那点瞻仰突然就没有了。
求学路上这十年姜其琛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刁钻的人。
这次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被所有他在数学领域认识的人和老师都赞赏的人。
当然想拒绝。
为了自己内心的颜面，他没有必要接受这样的挑战，他可以拒绝，后面的半个月当谭皓文如空气不存在，他照样可以参加高联，不管结果，然后回去好好读自己的高中。
可姜其琛内心的声音说，不。
他渴望这样的机会，渴望接触数学更深的东西来证明困惑自己几天的问题——他对数学的感情到底是“自私”还是“无私”。
可是，他又有什么天分可以在天才面前大展身手呢？
“怎么比？”
谭皓文从桌子上拿起一张A4纸，“像这样的三道题，比分数，给两个小时。”题数与时间的差别之大让姜其琛明白难度不低，在扫过三道题后他更是如此确信。
很典型的高联竞赛模式题，在以前的书上看到过点点雏形，但谭皓文给的题很明显不能用以往简单的想法解出来。
姜其琛此时的感受就像是找到了草药，并在自己的手册上找到对应的图形，伸手的时候才发现这株草下一秒就跑进了山洞里，要进山洞还得找绳子还有铁锹…或许还需要火把。
也不是完全没思路，就当赛前联练手，反正高联不看这个成绩，输了也不会掉块肉。
“那谁知道你有没有提前看过题？”姜其琛循声回头是从刚从厕所回来的常青才。
谭皓文嗤笑一声，“我需要吗？”
在这里，他是老师眼中的绝对力量，是所有人都从心里甘心被碾压的天才。
“可以。”做好心理铺垫，姜其琛再次正视谭皓文的目光，“谢谢天才看得起我的水平。”
谭皓文有些轻蔑的笑，“没想到你答应地这么顺利。”
姜其琛没有回答，正准备离开又被谭皓文用身体挡住，“你知道爱因斯坦说过的那句关于天才的话吗？”
姜其琛的嘴巴仍然紧闭着。
“他说的，就是你和我的差距。那百分之一永远比百分之九十九重要。”
姜其琛仍是波澜不惊，没有一点反应连头都没抬，甚至开始翻阅手上的数学书。
“你没听到吗？我在跟你说话！”谭皓文有些恼火地伸手抓住姜其琛的胳膊，声音提高好几个分贝。
姜其琛看了眼胳膊上的手终于抬起头 ，“我只选择听对我有营养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