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

    无事一身轻。周三早晨08：30，吴铭懒洋洋起床。他打算去越州东站临时买城铁票去深海市，看望义兄丁宇一家，逍遥游一趟。他是个节约的好小伙，不下楼去吃早餐，干完昨晚剩下的干粮当早点呀。

    他去冰箱里拿干粮的时候，打开手机上线，看到三条PP留言。他先看责编于磊的话：“兄弟，你提前交稿，我上午编好。中午，我将知会你结果。”

    接着，瞧义兄丁宇的话：“弟弟，你今天几点到？我来接站。”吴铭准备给哥哥一个惊喜，不明确答复：“哥，我临时去车站买票，不晓得几点到深海。你不用来接我，我到了会打电话找你。”

    剩下的那条留言，一闪一闪，似乎在催人浏览。吴铭点开一瞥，原来是太西省一家媒体的突发记者陈胜的话。早先，他经常与国内突发记者们互动，尽管天各一方。啥事呢？他细细一睇，对方发问：“哥们，你看到我们省报《太西日报》昨天报道胡定县铁渣山泥石流死了9个民众的新闻吗？你怀疑这个死亡数据吗？并且，当地群众说并没有泥石流。”

    “我昨天没空上网，不晓得。咋啦？”

    陈胜居然在线，继续说：听说，当地有群众剧烈反映并不是这么少遇难者，起码30个。

    “啊？”吴铭的记者不由得叫出声，异常惊讶。他好奇心起，觉得：太西省是华国矿产大省，以前曾被媒体曝光矿难瞒报新闻，但隐瞒的数字并不大，没上两位数。结果，矿企老板和当地相关官员都被处理判刑，杀一儆百，再没有矿企老板敢为非作歹了吧。“胡定县铁渣山泥石流，照你所说，矿主竟然敢瞒报二十多个受害者，吃了豹子胆吗？况且，你们省报具有权威性，不会假报呀。再有，当地有没有出现泥石流，现场民众有没有确切的证据？”吴铭记者半信半疑，暂时不敢相信陈胜记者的疑窦，“你听来的小道消息，有确切的证据么？”

    当然有啊！

    “你怎么不揭露报道？”

    陈胜记者，打趣吴铭记者明知故问：哥们，你装憨还是装傻？你不会不知道业内潜规则，省报报道了，省内的其它媒体还敢反驳吗？

    “照你这么说，你们太西省的媒体不能跟进报道了？”

    是呀。因此，我爆料给你，希望你能够追踪报道。想想那么多被瞒报的亡灵和被憋屈的家属们，咱们做记者的能若无其事吗？尤其本省的记者，晕。陈胜记者在句末发了一个晕倒的表情符号，激烈表达愤慨。

    “哥们，你怎么想到找我跟进报道？”

    兄弟，你以前在全国突发记者PP群特别活跃，正义感爆棚。何况，我上个月看到你独家报道刘海勇见义勇为遇害的新闻，社会反响蛮好。所以，我决定找你追踪报道，不仅给枉死的亡魂叫屈，而且为我们太西省的记者扬眉吐气。吴铭，你做不做？

    “好汉不提当年勇，那篇新闻老黄历了。”

    你别谦虚了，这种优质新闻报道不是明日黄花，为社会弘扬正气尽了力。再问一次，你做不做？

    “我暂时不能答应你，在没看到扎实的证据之前。你发些文字、图片、音频或视频等材料过来，我再决定做不做。”

    好。

    “同时，我也上网查寻有没有胡定县铁渣山泥石流的蛛丝马迹？”

    和陈胜记者交流，不觉中到了10：15，时间跑得飞快。

    听到对方言之凿凿，吴铭记者预感这条料忒猛，是条“大鱼”。凭着对陈胜记者的熟悉，他觉得，对方不可能给认识的同行报假料。从而，吴铭热腾腾地起了追踪太西省胡定县铁渣山泥石流的念头，预计今晚报题给深度部统计员。今天就待在越州市，上网搜集更多的线索。

    于是，他转念不去深海市看丁宇。可是暗想，义兄会不会埋怨自己说话不算数，不遵守承诺？他的心里彷佛开了麻酱铺，思绪翻滚、五味杂陈。融合了中国两大帅哥影星孙道临与达式常颜值的义兄，风度翩翩、宽厚淳朴，不会责怪义弟的。吴铭，你自己难道第一次认识义兄，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上周，义兄就支持你做本次的采访，不必急着去见他。这次，哥哥同样会支持我继续做新闻，不用着急见面。

    吴铭不再左思右想，即刻给丁宇留言：“哥，抱歉，我又不能来深海见你一家。明天，我准备飞去太西省采访新闻。”见丁宇没回复，他估计义兄正在做事，无暇上PP号。不等哥哥答复，他打定主意跟进采访胡定县铁渣山泥石流新闻。

    他继续上那几个媒体人PP群，瞧瞧有没有人议论胡定县铁渣山泥石流新闻，没有！有人在聊娱乐八卦，叽叽喳喳没个完，无聊得很。莫名奇怪，近一个月的媒体人群静悄悄，没有硬新闻线索讨论。咋回事呢？

    于是，吴铭将上线状态调为隐身，转而上胡定县贴吧，窥探当地网民有没有透露点啥信息？

    显然是本地人的网民们，踊跃吐槽《太西日报》报道，七嘴八舌。网帖唾骂四起，源源不断——

    事发当天仅仅下了毛毛雨，咱们县里官方怎么通报下暴雨形成泥石流？良心大大滴坏，被狗吃了。

    如果是泥石流导致人员伤亡，老天爷可背不起黑锅！那些搞通报的官员必遭报应，天打雷劈。

    《太西日报》作为省一级的权威报纸，难道只是发通稿了事？这家报社的记者，不到事发现场采访就发稿？这样当记者不要太轻松，对得起手里的笔吗?

    在这次事故中，铁渣山旁边的壕庄村据说有16户房屋被埋没，但是，《太西日报》只报道了7户。省里的首席报纸，没眼看！这家报社的记者端着金饭碗，根本不顾当地民众的死活。昧着良心做报道，羞煞先人。

    凌晨零点多，“泥石流”突袭，旁边壕庄村的民众大多数都呼呼大睡了。事发突然，怎么可能只有9个居民遇难？骗鬼。这个数字，难道藏着神马玄机？

    ......

    批评、吐槽、怀疑、叱责、唾骂之网帖零零总总，麻辣鲜活。各种帖子，呈现了胡定县网民对铁渣山泥石流新闻报道的厌恶和痛斥之情。于是，吴铭记者临时注册贴吧账号，私信给许多发帖的网民，伺机联络采访的机会。可是，杳无回音。他虽然心里有一定的失落，但理解当地网民胆怯或防备的心态。也许有的网民担心“钓鱼”上当，被当地官府秋后算账。

    浏览这些爆料帖，他笃定陈胜记者爆料之确凿无误，决定报题跟进。为什么？一、面对太西省权威媒体失责，不履行公共舆论工具的担当，坚定了报题的计划，策马追踪；二、尽管广南省怪病报道无端被毙，依然坚定了自己做调查记者的雄心勃勃，希望尽力推动国家与社会砥砺前行；三、常言道做大事不拘小节，自己一心想做优秀的媒体人，就不用老是考虑义兄会不会怪罪自己总爽约。何况，义兄是明理之人，并非糊涂蛋。

    无意间，时间到了中午12：05。他睇了一眼手机，义兄的PP头像跳个不停，点开一看。丁宇回话了：“小弟，我刚刚看到你的留言，你不用内疚。既然你继续做采访，咱弟兄俩得空再聚啦。我们只要心志相印，便是咫尺天涯，何必在乎朝朝暮暮。弟弟，你说是不是？”

    “嗯。哥，有缘自会相见。”吴铭为丁宇的包容而动情：人海茫茫，知己一生足矣，“下次，兄弟不会再叫你劳累北上，我南下深海会晤你。”

    “阿铭，没关系啦，看以后的机会再说。你交完稿，午餐吃顿好的。明天你离开越州，请《南国都城报》记者兄弟吃饭，人家上次帮你采访怪病不少，尽管遗憾没发稿。”

    “我上周准备离去时，约他吃了饭。本次采访，他仍然帮了我一下。这么热忱的同行不多，今晚我再约他饭罪。”

    “对头。俗话说，朋友多了路好走。何况做媒体需要广泛的人脉资源，你自然懂得。”

    就在此刻，责编于磊践诺上线。“兄弟，你这次的稿子棒，我按照你的设想编成专题，略微改了些辞藻，加了编者按，总共2 + 1/3版。我制作了大标题《老百姓看病，为什么喊贵？》，你觉得如何？”

    “情绪不强烈，少了华国老百姓不满的冲击力。我加个词和标点，《老百姓看病，为何狂怒喊贵？！》”

    “行，专题的大标题暂定。最后，由后续审稿的主任、值班编委定夺。这个专题稿蛮好，我向主任推荐在主报封面做二条导读——医药代表揭开药价虚高的面纱，同时在深度周刊封面做头条导读——华国看病贵的痼疾之谜。你看好不好？”

    “太好了。你一推荐，我的专题稿忒显眼。我刚来深度新闻部不久，怪不好意思。”

    “哥们，干嘛难为情？吃媒体饭，就靠采写编的真功夫。你弄出好稿，我编出优良品，通力合作，一起推稿子上《京西信报》封面。不但你作为记者可能迅速打响名气，我身为幕后加工的编辑与有荣焉。毕竟，这是我俩精诚协作的优质产品，共享荣光。”“为了避免上次值班编委太晚无故毙稿的教训，我下午一点种就传编后稿给主任，加快审核速度。争取在下午18电报社第二次编前会的时候，落实最后一道审稿关的结果。傍晚六点半，你等我的消息。”

    “这次的新闻选题没有任何风险，采写编都初步过关。我想，值班编委最终将放行。”

    “兄弟，今天的值班编委又是总编杨兴利。你不会发怵吧？”

    “我可不是惊弓之鸟，稿子质量硬，怕啥。”

    “OK!还有个喜事，我现在告诉你，等你回报社自然晓得。”

    “哥们，别卖关子，快说。”

    “闲话少说，我还要编其它稿，拜拜啦。”责编于磊的头像暗了，接着做事编稿。

    吴铭记者被他吊起了高兴劲却悬在半空，诙谐笑笑。两人天南地北，吴铭拿于磊没法子。总之，天降喜事，自己中彩了，他忍不住得意一笑。

    他出去吃午饭，到了南下越州市后和《南国都城报》记者刘乐一起吃的老地方。正吃着猪脚粉，手机响起，他接听原来是刘乐打来的。“阿铭，你见到义兄没？”

    “我在老地方吃饭呢”

    “你没走，怎么啦？稿子，又没过关？”吴铭听见从另一头传来刘乐的惊讶声。

    “哥们，你别一惊一诧的，稿子顺利。我正找到新的选题，继续在挖更多的线索，所以再留在越州一天。”

    “你上次冤枉毙稿，搞得我有点神经兮兮的。”刘乐自嘲，“怪你，晚上请我吃饭。”

    “好。你这次又帮了忙，我再请你吃晚餐。而且，我刚才得知一个不知详情的喜讯。因此，今晚20：30，玉江海鲜酒楼总店，咱俩饭罪。”

    “吴铭，先恭喜你。我没听错吧，吃海鲜。原来，你是好不显山露水的款爷啊，我要狠狠地宰你。一言为定！”将近半个月交往，两人分外熟络，刘乐开起吴铭的玩笑。

    “哥们，你别吃尽我。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请你吃海鲜，你别高兴得太早。咱一个穷记者，只请得起吃普通海鲜，点平价菜品。晚上见，不见不散！”

    “我不管便宜价海鲜，只要有得吃，吃得爽就得啦。”土生土长的越州仔刘乐，爽快大方。吴铭交他这个朋友，交定了。

    回到住处，午休两个钟。吴铭继续上数个媒体人PP群，仍然没见到谈论太西省胡定县铁渣山泥石流新闻，便下线。他不想像上周三那样，空等责编傍晚的消息。依旧戴口罩，去逛街。

    时值岁末，最后一周。吴铭乘地铁和公交车，走马观花游逛越州城内。

    越州市还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街头巷尾还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南国冬日毫无一点寒意。公园里，老人小孩还是嬉笑玩乐，一派幸福和谐。步行街上还是摩肩接踵，人气爆棚。各种商铺叫卖声、推销喇叭此起彼伏，货如轮转、钱如泉涌。越州市，千年商都名不虚传，超快的南大门节奏一成未变。城内一片安祥、热闹，市民急匆匆地工作和生活。市内到处喜洋洋，人们微微扬起笑容，欢欢喜喜迎接元旦的到来。瞧，道路中间绿化带的路灯杆上挂着灯笼，张灯结彩，流露出越州市欢天喜地恭候新年的喜悦心情。

    地铁一号线地面的人民公园，一些人在清凉的树荫下搭私伙局唱戏。吴铭徜徉于此，尽管聆听不懂戏词，还是静静地沉浸在婉转动听、声情并茂的唱腔，欣赏水袖翻飞、身段优美。渐渐地，他陶醉在这种地方戏的艺术美。

    夜幕降临，他打算回去，接到责编于磊的电话。“吴铭，总编通过了你的专题稿，同意我的推荐。明天，《京西信报》主报封面、深度周刊封面各自有不同的导读，文图稿件占2 + 1/3版。VERY GOOD!”

    “VERY GOOD！于磊，有劳你编稿。”

    “兄弟，你别客气，编稿是我的分内事。碰到好稿，我太爽了。”于磊责编欣喜交加，“你回报社后，请我吃烤鸭。”

    “没问题。”吴铭憧憬着《京西信报》的明天样貌，恨不得立刻到明日凌晨00：01，抢先睇电子版面。

    怀着欣喜若狂的好心情，他不坐地铁，打的回去。

    刚进门，他接到一通电话。工作在禅山市明德县的大学室友李旷东律师来电，声音不妙：“兄弟，糟啦。”

    一刹那，吴铭心想，老铁碰到什么麻烦？（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