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

    （接续）吴铭一看手机，9：45。于是，他打的赶去广南省卫生厅，原来就在越州市传染病医院的隔壁。上周调查采访广南省怪病选题，他离开市传染病医院时居然没注意到。吴铭记者表明身份，向门卫通报采访廖轩韬副厅长。对方打电话核实后，放行吴铭进入广南省卫生厅大院。

    上二楼，楼层静悄悄，敲门步入办公室。吴铭看到办公桌后头坐着一位平头、精干的中等个男士。此人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不见一丝傲娇的官僚气。双方寒暄，交换名片，廖轩韬副厅长给吴铭记者端来一杯茶。开始采访，吴铭单刀直入：“廖轩韬副厅长，我是《京西信报》记者吴铭，将录音采访你。”

    行。

    “一周来，我采访了解到，有药企人员行贿广南省医药招投标系统人员，违规中标。对这种大肆推高药价的违法行为，您怎么看？”

    吴记者，我们广南省医药招投标平台运作才两年，难免出现贿赂等不正之风。你掌握证据后，可以向广南省卫生厅举报，我们坚决查处，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包庇。

    “好。过几天，我的报道出街，你能看到证据。”“廖副厅长，咱们华国老百姓看病贵的问题，民间强烈反映是无底洞的高干病房疯狂挤占了人民群众可怜使用的医保金额。有人痛斥说，高干病房是我国卫生医疗体系的毒瘤，必须管多切割。对于高干病房，你有何看法？”

    高干病房的形成有历史渊源，当前确实变异成我国彻底医改的拦路虎。至于怎样切割它？我作为一个省的副厅长，无权回答，也不变回答。

    “你，能不能私下说道说道？声明在先，我不会写入报道。”

    不能，请你理解。

    “明白。”“廖副厅长，有的医生抱怨说，医生多年培养成才，但是医术价格低廉，导致有的同行心理失衡，收红包甚至收医药或器械回扣来弥补缺憾。到了医院院长以及主管部门的领导，更是持续贪腐。可是，医疗行业一反腐，这种同行一一现行被查。其实，他们是不健全医疗体制的牺牲品，可怜且可悲。你也是医生出身，觉得这种吐槽对不对头？”

    我国医术价格确实低廉，挂个专家号都没多少钱，因此理解一些医生的抱怨。收红包的医生，在华国比例并不高，绝大部分医生都忠于职守，清白工作，治病救人。至于收回扣的医生、科主任、医院领导以及上级部门头头被查，违背了医者仁心的天职，违法必究、罪有应得！今后，需要加大对卫生医疗系统领导们的监督力度，尽量做到透明化，让他们不敢贪污腐败。

    不过，医生必须提高薪水，断掉以药养医的弊端，达到全社会中上层工资水平，方能与医术本领相吻合。我国医生要想达到与欧美国家医生高薪阶层接轨，国家必须大力投资卫生医疗，提高太低太低的年度财政预算比例。

    “我国，有没有实施全民免费医疗的可能性？神谷县免费医疗模式得到当地人民的支持，为什么没能推广全国呢？”

    我个人认为，华国已经跻身世界强国前列，有经济实力实施全民免费医疗。国家会不会推行？我无从预测，那时中央政府决策的事。国家应该提高人民医保额度，从而降低自费的比例。至于神谷医改模式没有向全国推广，我也奇怪呢，不解其中味。

    “廖副厅长，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补充答复吗？”

    没有。

    “谢谢你接受采访！”

    我希望，你的报道顺利面世。

    在离开广南省卫生厅的路上，吴铭记者想着与传媒记者打成一片的廖轩韬副厅长在华国官场真是稀少，难得！

    乘地铁，换公交车，兜兜转转到住处。吴铭记者正准备整理采访录音，责编于磊上线沟通采编事宜。吴铭记者和于磊编辑的关系铁，双方沟通融洽。他不像高启强编辑有点傲，和记者交流和谐。吴铭记者告知于磊编辑，明天中午12点截稿之前传稿，不会拖拉。

    越州的岁末冬日，温煦如春，好不惬意。考虑到下午和晚上写稿而不外出吃晚饭，吴铭饱饱地吃了一顿午餐。餐后，又像上次一样，到超市采购了大包干粮、椰奶、饮料和泡面，供赶稿之需。刘乐晓得他周二弄稿，就不约吴铭餐聚。

    回到住处，他定好闹钟，准备轻快午休。他，为啥如此心情清爽？因为药价虚高选题基本采访完了，就差胡鑫钭教授的书面回复。根据采访素材，吴铭记者打算下午15：30开始撰写专题报道：主稿《医药代表自曝药价虚高黑幕》+副稿《老百姓看病贵问题初探》，还有记者手记《全民免费医疗，华国何日实施？》

    主意一定，吴铭记者上床，酣然入睡。他，晚上能收到胡鑫钭教授的电邮回复吗？

    下午14；30，吴铭记者整理当天的采访录音。45分钟后，他着手写稿，全身心投入。一旦撰写稿件，他就全力投入，两耳不闻窗外事，哪怕天空下刀子。一双手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飞舞，噼噼啪啪敲字。主稿5000字雏形显现，吴铭抬起头，起身转动酸酸的脖子，发现夜幕降临。瞥了一眼手机，已经19：30。靠，不知不觉整了五个钟稿子。主稿搞定，“马拉松”跑了一大半，还有副稿和记者手机还等在前面呢。在房间里活动了十几分钟，松松筋骨，舒缓紧张赶稿的神经。他坐下来，打算继续弄稿，肚子咕咕叫。

    吴铭方才意识到饿了，还没吃晚饭呢。自嘲自个儿真是一只大头虾，不会照顾自己。霎时，他想到很会照顾自己的义兄丁宇。要是宇哥在身边，至少会叫好吃的外卖犒劳弟弟。吴铭做白日梦，遐想着义兄的关照，心里美得冒泡。出神片刻，“醒”过来：吃货，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你在出差采访，不是游山玩水，居然想着哥哥弄好吃的，想得倒真美。泡方便面吃啦，别一门心思想着美味佳肴。

    他下定决心，明天交稿后，不再枯等责编电话通知审稿过关没，直奔深海市去回义兄丁宇一家。想法挺美好，现实蛮骨干。眼下，“苦命”的吴铭记者，只得乖乖泡方便面去。等待方便面泡开的时候，他喝起甜香的椰奶，“潜水”数个媒体人PP群，瞧瞧业界动态或新闻爆料，下意识还想看有没有人议论广南省怪病。可是，他的念头依旧落空，没人扯怪病话头。广南省怪病，难道就悄无声息地潜伏着，得意洋洋地露出狰狞的鬼脸？虽然怪病深度稿无端被毙一周了，吴铭记者仍放心不下怪病，忧心忡忡于这颗“定时炸弹”哪一天就忽然在华国袭击，把全国人民打个措手不及。华国人，莫非命中注定难逃此劫？唉！

    快速吃完泡面，吴铭记者继续撰稿。因为还没到收胡鑫钭教授电邮的事件，他决定先弄记者手记，最后搞副稿。接下来，他照旧一心写稿，朝夜深沉跋涉。

    手机闹钟响起，22：20。吴铭记者打开电子邮箱，查看胡鑫钭骄教授有没有提前发回复。一点开邮箱，一封新的电子邮件躺在里面。定睛一瞧，真是胡教授的书面答复。

    在邮件里，胡鑫钭教授详尽地阐明全民大病免费医疗的见解。透过文字，吴铭记者分明看到一颗灼热的赤子之心，睿智诚恳、耿直坦率。落木牵挂民瘼声，一枝一叶总关情。

    根据国家医疗保障局数据，2000年华国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人数34423万人，参加城乡居民基本医疗（并入新农合）保险人数101677万人。看起来，华国保险的覆盖面已经很广，但是许多农民工、农民的保险缴费时断时续，且近两年参保人数持续下降，保险的层次也过低，在县级以上医院的报销比例太低，如果遭遇大病，许多家庭特别是农民家庭、城市中低收入家庭倾家荡产。

    鉴于华国不少平民因病返贫的严峻现实，并考虑到国家财政和医保基金的承受力，胡教授认为，中央政府必须解决大病免费医疗特别是农村大病医疗低自费或由保险公司支付的问题。

    胡鑫钭教授斩钉截铁断定：“实际上，华国大病免费、低自费医疗或由保险公司支付，完全可行！”就此，他展开来阐释其可行性。

    全民大病免费医疗，可以由医保支付、政府财政救助，公立医院低自费医疗，国民只需付费20%以下，药品含进口药品免费，门诊收费而住院全部免费；也可以由商业保险公司支付全部医疗费用或支付医保报销后的自费部分，在政府政策引导下建立覆盖面和赔付率俱高的半商业医疗保险体系，政府通过强制性或优惠性政策要求保险公司建立层次不同的保险付费制度（困难民众特别是农民只需少量缴保费），保险公司为全体国民的大病医疗或自费部分买单。

    胡鑫钭教授讲，保险公司并非普通的营利性公司，而是特殊的半赢利机构。国际保险业普遍认为，保险公司不至于追求赢利，更要承担巨大的社会责任。不仅国有保险公司承担双重责任，民营股份制保险公司同样如此。要知道，保险公司不是天生的只赢利不亏损的主体。在华国，保险公司成为暴利行业，极不正常。华国的巨灾保险、农业保险、农村保险、农民保险的比例之所以都极低，是因为保险公司不愿办理这些亏本的业务。它们只干挣钱的买卖，国家没有法律强制它们履行社会责任。在国外，美国等发达国家正相反，保险公司必须为明显亏损的巨灾保险、农业保险等办理业务，政府则给予保险公司在税收等方面的豁免或优惠。因此，我觉得，我们华国政府应当学习欧美先进国家的经验，修改、细化《保险法》有关农业保险、强制保险的条款，加入为农民、中低收入者建立低缴费、高报销比例的半商业医保的强制性规定。

    据《2001年华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01年华国个人卫生支出20954.8亿元，人均卫生总费用5348.1元。表面上个人缴费的数据也不算高，但这是许多农村老人特别是中西部农村老人普遍放弃昂贵治疗、自生自灭甚至自杀的结果。如果中央政府出台全民大病免费医疗政策，一方面加大民政救助力度，另一方面减免保险公司的部分税费，强制由保险公司支付全部医疗费用或支付自费部分（类似于京西市普惠健康保），而2001年全国保费收入44900亿元（国家统计局），完全可以覆盖个人卫生支出，加上减免数百亿元、上千亿税费（如1998年全国保险业仅企业所得税一项为783亿《2000年华国保险市场分析报告》，仅平康保险一年各项纳税1200亿，可考虑减免），同时民众少量缴费（如京西市普惠健康保每年每人只需缴费不到200元）。只要国家实施全民大病医疗由医保支付的政策，政府让利、民众缴费，保险公司可持续健康运行，三方共赢。进而，华国政府将凝聚更多的民心，社稷稳健。

    胡鑫钭教授概括之，在华国已经实现全面小康的当下，让人人看得起病，让农民和中低收入者不再为大病而焦虑，做到全民大病免费、低自费医疗、由保险公司支付医疗费、政府减免保险公司税费、民众缴纳少量保费，完全可行。这有赖于国家修改《保险法》，让政府和保险公司同时承担起必要的社会责任。

    胡教授提倡全民大病免费医疗之计，让吴铭记者受到启迪，大涨民生见识。其真知灼见，折射他作为知识精英心忧黎民的拳拳报国志，天地可鉴。“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吴铭记者感到，传播胡鑫钭教授的全民大病免费医疗观点，义不容辞。对胡教授，肃然起敬。他认识到，媒体应该发挥公共舆论工具的功效，芹献任何利国利民的良方，为国家建设尽绵薄之力。

    为了副稿《华国看病贵问题初探》出良好效果，吴铭记者精心谋篇布局，谨慎地将胡鑫钭教授脚踏实地的见解显山露水地融入稿子。他预感，副稿的社会反响不比主稿《医药代表自曝药价虚高黑幕》弱。

    他写完整个专题初稿，窗外，月上中天。随后，仔细检查了三遍稿子确保无误，向报社稿件库传稿。接着，上线给于磊责编发短信，知会交了稿。

    写稿开“夜车”，中宵交稿。夜已深，有谁共鸣？

    交完稿，完全解放。另外，吴铭迫不及待，给义兄丁宇发短信，告诉明天上午将启程去深海市。想到第一次过去，他兴奋难耐，心砰砰直跳。他暗想，自己不会失眠吧？一想到明日逍遥游，吴铭强迫自己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