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

    2月中旬，广南省卫生厅开了非普新闻发布会，以安稳民众慌乱的心绪。实际成效，咋样？全省老百姓的民情稍微放心些，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暗流涌动。总是，还是有人心慌慌，举棋不定要不要去往别的省？

    省府的心境，如何？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实际上，普通人难以窥见官方的真正心理。然而，总有蛛丝马迹不经意流露，瞬间惊醒梦中人。

    一日傍晚，《南国日报》记者张川兰采访回报社，刚在工位落座，部门领导递给她一张会议书面通知。她瞧了一眼，原来，越州市政府办公厅发通知，要求：定于2月16日上午9时，在市政府礼堂召开市疾病与控制工作会议，请市直属各单位负责人、各区、县级市政府主管区（市）长，区、县级市教育局，卫生局，爱卫办等负责人准时参加。

    这是紧急会议通知，而不是采访通知。何况，通知单右上角盖着一个“南国日报保密室”大红章，并注明“编号250，2月15日收“字样。张川兰记者奇怪，领导是不是搞糊涂了？便追上去：“头儿，你搞错了吧？这不是采访通知呀。”“没错！”

    “要是采访市政府的非普防疫会，你应该派跑市政府线的记者去呀。”

    “就是因为市里召开非普会议，今天值班编委才把这个与会任务拍给咱们部门。咱部门人马里，我看你过年假没结束就回来，跑新闻勤快，就派你活。”

    “谢谢你看得起我。”张川兰记者免不了调侃，“如果后天报道出来，跑市政府线的同事会不会怪我抢道？”

    “你怎么啦？疑神疑鬼不是你的麻辣风格，别问东问西，明天及时到就是啦。”

    张川兰本来继续想问领导，但他笃定派活，再盘问就自讨没趣。于是，一口答应，“OK!”

    再浏览通知单，她狐疑不定。报社保密室盖章，说明这个会议是市政府传达重要的内部消息，不会老百姓公开。而且，参会的单位包括教育局领导，意味着非普传染可能没有控制住，担心传染到正开学的学校？她想到这，不自主地发颤，不敢再浮想联翩。

    总之，她估计，明天的非普会议基本上是一个重要且保密的会。

    18：50，张川兰交稿下班，接下来是编辑的活儿。戴着厚实的口罩，她乘几乎空荡荡的地铁回住处。要知道，非普袭击之前，她坐的这条越州地铁线会把人挤成咸鱼干。在楼下苍蝇馆子吃了一碗担担面，麻辣舒爽。回到屋里，条件反射似的消毒。她忍不住继续想明天的会议，究竟会传达啥秘密信息？越想越不好，她吐槽莫自寻烦恼，索性别猜测。

    阅读了一个半小时的世界名著《鼠疫》，张川兰记者满脑子都是各种疫情，心情烦躁。实在看不下，她扔下书，洗澡去。把自己弄清爽了，她早早上床，准备明日早起，去参加秘密会议。

    明天，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日子？她带着满腹疑问，在半梦半醒之间入眠。

    翌日07：05，对于记者来说太早，张川兰难得早起，就为了及时赶赴一场重要而秘密的会议。在路上买了小笼包、肠粉、油条与豆浆，在地铁站台的密集人群中，匆匆搞定，顾不得样子好不好看，不管面子啦。先乘地铁再打的紧赶慢赶，08：45抵达越州市政府礼堂。在门外，张川兰记者碰到谙熟的市卫生局通讯员柳毅主任。两人打了几年交道，对方供稿频频，一脸福相，为人热情。刚刚与别人和颜悦色寒暄的柳毅主任变脸疾速，笑脸消失，表情十分紧张。见到对方这副怪诞的变脸，张川兰记者暗自发笑：我又没吃你家的米，你紧张干嘛？又不是我借了你家的一斗米还了一碗糠，有必要紧张兮兮吗？她正想上前打招呼，讪笑他。还没张口，柳毅通讯员就严肃、警惕地打问：“张记者，谁通知你来的？”

    张川兰记者可受不了这股子鸟气，立马堵他的嘴，“报社啊！怎么啦，柳大主任，你今天客串阿SIR盘查我？”

    “靓女，别误会啦。”柳毅的脸缓和下来，堆上笑魇。

    张川兰看着这张福相的笑脸，好似谄媚，突然感到有点讨厌，“你说这话，还是不信我？”

    “相信，相信。我，怎敢不信张大记者呢？”

    张记者没好气，怼柳主任：“那你刚刚为什么盘问我？”

    “你神经过敏吧，我哪里盘问了？”

    两人唇枪舌剑，纠结了一番，搞得不愉快。张川兰记者不想让自己变得刺猬状，当场引人侧目，不再和柳毅主任斗嘴。于是掏出《南国日报》交给的“会议通知”，到他面前晃了下。柳毅双目紧盯，却没睇清。张川兰准备收起，他急忙扯过来，搞得她一惊，“你作咩？”柳毅定睛一瞧，睇个稳当。他放心了，递给张川兰记者一个大信封，“张记者，里面是领导等下开会的发言稿。”

    张川兰记者心里嘀咕着，柳毅主任今天口是心非，不是往日的做派，给我来了个下马威。稍后的会议，莫非确实重要，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从市卫生局通讯员柳毅主任的诧异表现，张川兰记者再度意识到，今天上午的会议非同寻常。几天前市里宣传的“越州市已经控制住非普传染病”基调，难道情形不妙？她不敢往下想，内心忐忑。

    走入礼堂，面积小、人不多，不像以前跑会议人头济济。她扫视一下，竟然没看到一个媒体同行，怪哉。不要说央媒驻广南省的记者，就连越州市级的本地记者都不见人影。今日可不像以往，似乎只有张川兰记者孤家寡人。通常，广南省记者采访各种官府新闻发布会或会议新闻，不似华国其它地方的记者走过场改通稿完事，而是动真格，现场针对疑点或热点提问，可不是敷衍了事。会后，广南省记者像蜜蜂采蜜一样，紧盯负责的官员不放，千方百计掏出官员们的实话。但是，今天咋的啦？

    她不妙地寻思着，“怪！难道只有我一个记者参加，单枪匹马开会？”“之前，我供职的《南国都城报》记者挖料在华国媒体界可了不得，神出鬼没，现在怎么没来？南都报社，没收到会议通知？南都记者，也没得到料？”

    对于本次采访，张川兰记者显得略微尴尬。她，为啥子这么歪想？按照越州市卫生局通讯员对待她的防贼表现，市政府何必通知她供职的上一级省报《南国日报》与会？但是，省、市两级的所有媒体只有她前来采访，赤裸裸地表明市政府连本级报纸《越州日报》和另一家省报《越州晚报》都不放在眼里，单单器重《南国日报》，自己能独家报道。为此，她暗暗得瑟。但是一转念想到，自己好像被当作贼一样防备，张川兰记者高兴不起来。

    本次采访的古怪心理，憋屈、高兴交织，让她吃了怪味豆似的。张川兰叮嘱自个儿不要再纠葛自己，镇定开会。既然来了就认真采访，于是找了个靠前、显眼的座位，无论会场情况如何要提问。

    本次会议的气氛，寂静得很。除了主讲人轮流发言，室内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张川兰记者，从业以来首次采访如此静谧的会议，觉得诡异，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第一个讲话的领导，是越州市卫生局局长肖烈。他通报了非普病情概况，截至2月15日，越州市累计非普病例520例，死了3例。眼下，每日都又新病例冒出，最多的一天40多例。他提高了嗓音，强调“可以肯定的是，非普病情还没有被完全控制！”听到这句话，张川兰记者的不妙预想得到确证，起初有点得意，可想到全省老百姓被有意抚慰的民情则感到悲哀。

    他接着讲，当前，市医疗界在无医治良方的情况下，正无奈摸索治病的基本措施。各位不要丧气悲观，全市非普病例死亡人数仅仅3个，也有许多病人康复出院。况且，广南省和越州市两级非普治专家组在赵南杉院士的率领下，昼夜兼程攻关，争取早日做到对症治疗。

    肖烈局长着重讲到，现在学校开学了，全市要重视学生们预防非普传染病的动作。大中小学和幼儿园人群聚集，小孩抵抗力弱、自我保护能力差，容易导致大大面积传染。城内已经出现一个非普男童去世，但不是在学校感染。如果有学生得了非普病，容易造成重大传染事件，社会影响特别糟糕。届时，兄弟单位市教育局将会被动，怎么使广大学生群体大面积感染非普传染病。同时，我们市卫生局以及市疾控中心也很被动，毕竟作为专业的卫生防疫部门没能控制住疫情。所以，两家机构必须通力合作，防范学生感染非普传染病。

    市卫生局肖烈讲完，市教育局负责人跟上说：高度重视学校预防非普工作，切实保障师生身体健康。每日学生上学，每一所学校对教室、宿舍消毒；在校门口将安排工作人员测量体温，学生一旦发烧则立即通知家长接回上医院，同时上报给相关疾控机构；监督学生戴口罩；有条件的学校，给学生准备板绿根等药物。

    市爱卫办负责人也讲了话，进行补充。

    这三位部门领导人讲话的时候，整个会场静悄悄，无人吭声。大家侧耳聆听，以防漏听关键事项。

    张川兰记者的心头忽然生起危险感，担心学生群体千万不要传染非普疾病，否则麻烦大了。她懂了，昨天会议通知为何要求教育局负责人与会，说明越州市政府非常关注学生的健康安全。

    但是，她听了市卫生局肖烈局长的讲话不过瘾，在稍后例行安排的提问环节将积极发问。

    最后，越州市副市长郑重发言收尾。她对新闻媒体宣传报道非普疫情提出了一些建议。她肯定了各家媒体在前段日子大量报道市政府召开的非普发新闻发布会，也报道了省卫生厅同一天同样主题的发布会。正是有了广泛的新闻报道，平息了广大市民的恐慌情绪，维护了社会安稳。“我们的新闻工作者，功不可没！”

    就此，张川兰记者听来有点怪。按市卫生局通讯员防贼的态度，我身为现场的唯一记者如果没能进场，郑副市长表扬城内媒体岂不是放空炮？

    郑重副市长接下来的话，让张川兰记者一下子转不过弯，居然走了神。（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