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

    约莫南施遥性格就是如此,一开口就有说不完的话。

    但赵景程并没有想打断南施遥的想法,兴许是刚好无所事事,她便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听了下来。

    南施遥看着她,神情恳切,全然没有了平日说话时的落拓不羁。

    “陆小姐想必还记得来良储时,我等坐马车行驶的那条官道吧。

    那是城里百姓唯一能出良储的路。

    与那名御者所言别无二致,百姓要出城,一般会租借马车出城。

    但城中官员给郡内的百姓设置了高额的出城费用,每过一个州县,守城的士兵便会向没有出城令的普通百姓收取三十两银子。

    出城费用高达三十两,寻常百姓根本出不起这个钱,只能被迫困于良储,为达官贵人们做事乞粮。

    同时良储衣食住行各类费用奇高,百姓不管如何努力挣钱,只堪维持温饱,永远都赚不到出良储郡的费用。”

    南施遥对上赵景程的眼睛,继续说道:“因此良储多了一条秘而不宣的守则。

    以减轻百姓生存压力为由,良储内百姓生下的孩子都归官员所有。官员们将男人和女人集中管理。女人为那些官员卖命换口饭吃,男人则被送到各种勾栏场所,为郡外来的官员富商提供服务,或以低廉的价格贩出人口牟利。

    这样的情况下,百姓几乎都被困在良储郡内,即使有百姓变卖了所有家产和祖上留下的传家宝坐上马车出了城,大部分也都是抛尸荒野的下场。”

    赵景程默默听着,对南施遥所说的话不做评价。

    “我们所在的这个客栈是属于这类地下交易场的一环,人口的买卖就在许多这样的客栈进行交易。

    而城内这样的客栈赌场数不胜数,不仅强抢良家送入象姑馆,还能在其中看到四五岁的孩童,为了赚钱,她们连人命都可以买卖,良储已经成了这些人的囊中之物!”

    南施遥细细观摩着赵景程脸上的神情,沉默了许久,眼中亮光渐暗,像是有些失望。

    良久…终于说到了赵景程关注的重点,“陆小姐也不用怀疑此事的真假,是真是假我自有考量,之前我救了你一命,现在换你救其他无辜者一命如何?”

    她看向南施遥,那句凭什么刚想脱口而出,南施遥笑了笑,看来是深解她意,随即回道:“我知道陆小姐是因为觉得自己受制于我,才愿与我同行,要你白白帮我做这件事,你肯定是不会愿意的。

    但是陆小姐如果能帮我把这件事完成,我会告诉陆小姐你现在用药的药方。有了药方,陆小姐也就不受我的制约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怎么救其他人一命?”

    赵景程向来不在乎人命,如果有一天她在乎了,也只会是因为完成某种执念。

    不过以药方作为交换条件,她很心动。

    “我如今只身一人,又无武艺傍身,纵使陆小姐你阴暗、卑鄙、狡诈,可除却你的身份不用,你本人也是有勇有谋的。”

    南施遥眼神戏谑,“如果陆小姐也愿意帮助我嘛,事情就好办多了。”

    南施遥越靠越近,赵景程见了一声叹息。

    “我知道陆小姐你惜命,用这种方式和你这样的人合作,我放心。如果真能救下一些可怜人,那这个交换条件就是值得的。”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难道不是吗?我如果不用这样的办法拖你下水,陆小姐你要是知道了我的想法,肯定会用卑鄙小人之计逼我交出药方,不然就是带着我一走了之吧。”南施遥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不得不说这个烦人精虽然想法天真,但把她这个人倒是剖析的很准确。

    她承认,她确实会这样做。

    看着南施遥的眼睛,赵景程随口问道:“怎么?不怕我拿到药方之后杀了你。”

    南施遥直言不讳:“我知道,我知道你从看见我的第一眼起就想杀了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为什么非得救他们?”

    赵景程这句话是发自真心。

    她觉得她长姐是人,她挚友薛羡柳是人,紧握她咽喉的沈映宸是人…但南施遥口中的百姓和她在宫廷中常见到的宫人,她从来不会把这些人与“人”联系到一起。

    而此时南施遥与她那长姐一般,要为了这些“人”,将自己陷入险境,为她们换取些许喘息,令她难解。

    南施遥听见这句话,先是一声轻笑,随后面色显得有些落魄。

    他知道自己更应该拿这个机会做其他的事,可惜他看不了这样的疾苦,只好用掉这个机会,换取能解救此城百姓的一丝机会。

    这也是母亲和家中族人一直以来对他的教诲。

    “你这样的人,听了原因一定会笑话我。”他挑眉看了一眼赵景程,这样说道。

    他不会说,至少现在不会。

    况且赵景程这人不会理解他这样做的理由,所以也没必要回答。

    南施遥没有回答,只是侧目问道:“陆小姐,你觉得这个交换条件如何?”

    赵景程笑了,毫不吝啬的给出了评价:“不如何。”

    听到她的评价,南施遥眼神依旧不避不闪,久久看着她的眼睛。

    “不过…可以一试。”她回道。

    南施遥自然很高兴。

    当然,赵景程愿意相助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惜刃没想到赵景程会同意,他知道时间对于赵景程来说是很重要,心中想法脱口而出:“小姐,这件事情很冒险,如今良储只进不出,我们能不能顺利离开都是问题。

    现在的良储,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救人,必须先破局,而要破此局,即使只救一小波人,我们都得折在这里。”

    惜刃并不算是冷血的人,听到南施遥的那番话他也愿意为此事相助,可是…

    他忧心说道:“就算我们把自己赔在这里,那些人也不一定能救的出去…”

    他知道赵景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他的陛下能够重返国都,良储的事情之后解决会比现在更方便,如今动手,只会令自己深陷泥潭。

    惜刃的担忧不无道理,赵景程点着头,也吐出了更现实的问题:“你我都知道改稻为桑现为国之大策,良储土地肥沃,不管是种稻还是养桑都能盈车嘉穗。

    如你所说,良储从实行改稻为桑起,就自愿将丝绸以朝廷购价一半价格的上供,这样的方式,当然会受到改稻为桑主要推行者林丞相及其他势力的庇佑。

    有了庇佑,良储才能不顾法规把全城的百姓圈起来当免费工力,把强抢的良家供达官贵人玩乐,让投出去的丝绸变成黄金再回转到自己手上。

    这样一个多方受利,又背靠国都的膏腴之地,你认为那些权势滔天的官员会容忍我等轻易搅局?”

    南施遥听完后,语气仍然坚定:“我知道这样一个能让多方受利的地方,重新革新非常困难。

    但也能看到此间机会。

    良储做的事并不光彩,只是林丞相风头正盛,没人能越过她将此信息传递到掌权者手中,其他官员要么无力与林丞相抗衡,要么也是食良储百姓血肉的一员。

    但如果民间能有一股能将此事搅到明面上的力量,良储的百姓便有望重获自由。”

    南施遥补充道:“我并非有勇无谋之徒,我母亲与良储一位绅士相熟,两人常有书信来往,我与这位绅士也颇有些交情。

    我知道这位绅士对良储内幕很是了解,自身也在暗自为良储的变革做着准备。只是她手下还缺能用的人才,我想“陆”小姐定能胜任,所以才自作主张,将你留在了城中。”

    南施遥停下看了一眼赵景程,方才刻意加重的“陆”字,算是对赵景程一种隐秘的威胁,

    见赵景程不做反应,南施遥主动将之后的计划详尽列出,自然也隐去了些许细节。

    一旁细细听着的惜刃完全不放心,他只知道他的作用是保护与服从赵景程,而赵景程如今要做的事明显会让自己陷于危难之中。

    不过赵景程没有意见,他也不会多嘴。

    半晌,赵景程开口了,似乎能听到声音中的愉悦之意,实为罕见。

    “南公子有一腔热血为国为民自然是好事,但你我的约定只算得上是一场买卖。既然是买卖,双方的利益就得有保障不是?”她抬眉看向南施遥。

    现在二人处在相对平等的地位,南施遥知道自己之后占不了上风,轻哼了一声:“陆小姐,请说吧。”

    “先写下一半药方给我,你与那位绅士共谋的计划推进一环,这药方就帮我完善一部分,总不算占南公子的便宜吧。”

    赵景程知道南施遥是不会在这上面做诡计的,除非他嫌自己命长。

    此外,她早让惜刃把药丸给城里的药郎分析成分,已经得出了大部分制成药丸的药材,下面只需要陪南施遥演演戏,就能得到正确的药方趁乱一走了之,她怎么会拒绝呢。

    “现在已经是我有求于陆小姐,我还能不从吗?”南施遥说道。

    “既然如此,就麻烦南公子将药方一一念一遍了。”赵景程用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将束缚住她的绳索切割开来。

    她不想干等着那计划中的营救,时间越长,变故只会越多。

    “如果能顺利出去,就预先去到你与那位绅士的相约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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