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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黯然销魂唯别而已

    外头的天黑黑的,有些侵骨的凉,两人坐了许久的车,才到了山脚下。

    来爬山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雪衣抬头瞧了瞧,只见那台阶的灯一盏盏攀缘而上,直至变成了星星点点的“星光”,道:“好高呀。”

    庭芳打趣道:“到时候可别喊累,要我背她。”

    “谁要你背,我能行。”

    “真的?”庭芳不相信。

    “嗯。走吧。”

    不知道上了几级台阶了,雪衣便有些气喘,跟不上庭芳,庭芳回首道:“呦,刚刚是谁说自己行的,这才走了多久,便跟不上了?”

    雪衣没有理他,又走了许久,她同庭芳的距离愈来愈远。雪衣本不习惯早上起来便做这样的运动,而且,环境又是昏天黑地,雪衣觉得头发晕,庭芳回首等她,瞧着她眼神便有些飘忽了,关心道:“没事吧?实在不行就别撑着了。”

    雪衣觉得恶心,不想说话,摇了摇头,庭芳握着她的手道:“前头还要走好久的路,不习惯我们便回去吧。”

    雪衣摇首道:“不回去。”

    “那我们在这里歇会儿?”

    “嗯。”

    雪衣靠在庭芳身上,道:“庭芳,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要不我们还是回家吧,雪衣?”

    “不回家,我在这里等你,你上去吧。”

    “先喝口水吧。”庭芳喂她水喝,雪衣自觉好受些了,便道:“庭芳,我们上去吧。”

    庭芳不回答,怕她撑不住,雪衣祈求他,道:“我们上去吧,好不好,庭芳?”

    庭芳没法,只得依言:“若是不好受了,说出来,可别强撑着。”雪衣点点头,心里头祈求着:千万要坚持住。

    待终于到了山顶时,雪衣再也支撑不住,坐在一旁的山石上,庭芳揽着她靠着自己,雪衣迷迷糊糊睡去,是庭芳的喊声弄醒了她:雪衣,醒醒,太阳升起来了。

    雪衣起身的时候,身后的衣服掉在了地上,回身一瞧,原来是庭芳的衣服,雪衣给他穿上,庭芳道:“没关系,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身子都这样冰凉的。”

    只听那边人声喧腾,想是太阳升起来了,庭芳牵起雪衣的手:“走吧,我们也去悄悄。”

    脚下是云雾蒸腾,远处是红日初升。

    “好美!”

    “这样美的景色,你以后都陪着我瞧,好不好,庭芳?”

    “你还要看什么?”

    “好多好多,我都没瞧过呢,你不是说你挣了钱要养我吗,你养不养我无所谓,可你一定要带着我去远方,我要去看沙漠,看大海,看江南,看森林……”

    “你怎么那么喜欢别的地方?”

    “我想要跟你一起,探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这么美好的,我都没见过,若是我死了,这辈子只知道四桥,岂不是遗憾吗。”

    “嗯,是挺遗憾的。可是这路上这么辛苦,似你这般细皮嫩肉,真能去得了?今日只是爬个山便这样了,还说要去远方呢。”

    雪衣争辩道:“我……我日后好好锻炼,还不行吗。”

    “真的?我不信,往常我早上起得那般早,叫你陪我一起到外头,是谁捂着被子说自己要睡觉的?”

    “那都是以前,今后……今后你监督我,我一定跟你一起练。”

    “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

    “你本就该信我的嘛,我哪回骗过你?。”

    日子又过了几天,吃饭间,庭芳便告诉了雪衣一个好消息:“雪衣,过几天,我便能进委员会了。”

    “真的?”

    “嗯。”

    “太好了,辛苦了这样久,总算是被人知道了,我就说嘛,你写得那么好,总会有成名的那天的。好诗人,自然不会被埋没。”

    庭芳却并不是很开心,雪衣问他怎么了,庭芳道:“我虽然成了名,可是我意不在此,想来也不是我写的有多好,只不过是恰好满足了一些人的心理,若是论诗的好,比我好的大有人在,只是,他们时运不济罢了。”

    雪衣握他的手,道:“你不要这样想,你得相信自个。”

    庭芳瞧着雪衣道:“这个年代,人人歌颂爱情,人人又贬低爱情,而我,不过是写了几首爱情的歪诗,恰好投了大家的所好而已。”

    雪衣道:“可那又怎样,可旁人也写爱情呀,你写得偏偏能出名,想来你写得好才这样。”

    “是吗?雪衣,可是我愧对我的老师,我的老师怀才不遇,他说,诗是天地之灵秀,可是,现在的世道这样乌烟瘴气,人人以爱情为噱头,诗里头除了爱情便再没有别的,可就算是爱情,可这爱情的诗,竟然成了一纸无病呻吟的字的堆砌,诗里的爱情变得这样廉价,肮脏,市侩。可是诗是那样高尚,广阔的东西,她更应该是山川湖泊,日月星辰,人生百态。可是我辜负了老师,我也辜负了诗歌,我曾经大谈特谈,说自己要做伟大的诗人,要为每一个受苦受难的人写诗,将这个世界的黑暗写出来,可是我……最终还是耽于情爱,而这世道让我成名的,是我的爱情诗,却不是别的诗。”

    第一次,雪衣知道原来他心里头面对着他引以为傲的文字,是这样彷徨,自责与苦闷,她以为他是那样自信的。

    “庭芳,你没有辜负你的老师,你也没有辜负你自己。”

    庭芳怔怔地瞧着雪衣,雪衣道:“是呀,诗歌是这样包容,所以,她为什么不可以描摹爱情呢。爱情,也是这尘世的一部分。况且,这世上那么多人,那么多伟大的诗人来了又走,留下来那么多好的诗歌,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为什么,要逼着自己去成为别人呢,有人写贫穷,有人写罪恶,有人写丑陋……可是,庭芳为什么不可以写爱情呢,庭芳就一定得写那些吗?诗里头的爱情变成了这样子,那为什么,庭芳不可以用自己的文字,重新赋予这诗歌中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呢。”

    “雪衣,你……”庭芳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究竟是雪衣的话这般感染了他,还是雪衣感染了他,大概都有吧。

    庭芳自打去了那次会议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只是盯着他写的那些诗瞧,也不同雪衣商量了,也不跟她多说话。有时候雪衣问他什么事,他也是恹恹的,说“你决定就好”之类无所谓的话。一次雪衣半夜醒来瞧见他不在身旁,便起床瞧他,只见他还保持着原先雪衣交代他早些睡觉时的样子坐在书桌前,唯一不同的,是桌子上多了很多酒瓶子。雪衣看着他,他突然撕起桌子上那一叠一叠的稿子来,雪衣忙跑过去拦着他,抢下他手里头的东西,庭芳在雪衣的怀抱里头呜咽起来。

    “雪衣,我是不是很没用?”庭芳打起自己来,雪衣哭着道:“庭芳,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第二日,雪衣醒来已经做好了饭,庭芳还兀自躺着睡觉,中午的时候问他“要吃什么”,他也是说一句“随便”又继续睡觉了。

    雪衣没办法,只得做好了饭端到他跟前,可收拾碗筷的时候过来瞧,饭一口也没动,雪衣说:“庭芳,你吃一口好不好,我特地做了你最爱吃的,你尝一尝,行不?”

    庭芳只是说“你放那吧,我待会儿吃。”

    可即便是到了晚上,那饭还是完好无损地放在那儿。雪衣实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便坐在他床边,说:“庭芳,你心里头若是装着事,就说出来,只别这样不理人,不吃饭,行不行,我害怕。”雪衣说着,便似要哭,庭芳脸仍朝着里头,道:“我没事,你走吧。”

    雪衣便不好再说些什么,她去找闭春哥,闭春叹了口气,给她看报纸,说:“庭芳说你自来不喜欢看报纸,只要我不说,你便不会知道,可既然这样,就告诉你吧。”

    报纸上写,庭芳的诗被人举报,说他的诗是淫诗,误导人心,不堪入目,不配当诗人,入不得主流。

    “闭春哥,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我猜,多半是有人眼红,借此污蔑他。”

    “可前几日庭芳不是还说,他可以进了委员会的吗。”

    闭春听了,便叹气,说:“那是因为参会的有些年轻的诗人,况且,庭芳的诗在民意上有很高的呼声跟影响力,所以才能入选。”

    “雪衣,况且,前日又出了一事。”

    “什么事?”

    “有些女人拥护庭芳,看到有人举报跟入选结果,为庭芳鸣不平,便聚众滋事,警察便抓了她们,有几个女人不服,被抓的时候被警察开枪打死了。”

    “怎么会这样?”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知道,难怪庭芳说她平时关心的东西总和别人不一样。

    “现在,庭芳的诗被人抓着把柄,到处抵制,你也知道,文人相轻嘛,这里头,也多的是嫉妒他的。”

    雪衣回去时,便又瞧见庭芳在喝酒,她心疼他。

    庭芳瞧见她时,便要走,不想让她瞧见自己这副样子,雪衣唤他,说:“庭芳,我都知道的。”雪衣从背后抱着他,道:“你不是告诉过我吗,太液虽好,却有很多伤心事,我们在四桥,我们有自己的家,你可以总是写自己喜欢的东西,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庭芳没有说话,松开她的手便要走,雪衣唤他,他也不理人。

    “庭芳,你要去哪里,已经晚上了。”

    可庭芳还是走了。

    过了许久不见庭芳回来,雪衣担心他,便去找他。路上她扭了脚,可她顾不得疼,这么大的太液,这么繁华的太液,她是路痴,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瞧着这么陌生的繁华地位,她越来越害怕,害怕自己找不见庭芳,害怕庭芳找不见自己。

    她想起来酒吧,便逢人问路,有好心人带她找见。酒吧里头没有看见歧路,只有朱玉她还认识,便上前问他“庭芳有没有来过”。

    朱玉瞧见她一脸慌张的样子,猜测两人闹了矛盾,便说:“来过,不过好像不开心,谁跟他说话都不理,刚刚才叫着歧路出去了,说是去外头寻开心了。”

    听了朱玉一番说辞,雪衣才放下心来。

    朱玉道:“你不用担心他,有歧路陪着他呢。你喝酒吗,我新调的,要不要尝尝?”

    雪衣不便拂去他的盛意,便点了点头。不过一会儿,便有两个男人来雪衣旁边坐下,说:“美女,一个人?”

    雪衣心里头有些怕,只得顺从道:“嗯。”

    “要喝酒吗?”

    “我有了,谢谢。”

    “正好,来,干一个?”

    雪衣没法,只得干了。雪衣擦嘴,男人便道:“痛快。来,”说着,那男人又给她满上了。

    雪衣又喝了几杯,他还要再倒时,雪衣忙止住了他道:“对不起,实在喝不下了。”

    男人便道:“小姐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

    雪衣也不好再说什么,喝得多了,雪衣便有些醉,意识有些不清晰起来,男人便自个灌起雪衣来,说:“来,美人,再喝点,再喝点……”

    酒顺着嘴角滑下来,雪衣受不住,便开始咳嗽,男人给她拍着,手却在她的背上不老实起来,雪衣推他,却推不动,迷迷糊糊着也说不清楚话,男人打横抱她便进了酒吧特地为那些红男绿女准备的房间。

    雪衣是被扔下来的,差点就吐出来,男人已经迫不及待了,瞧着床上这样一具美的身体,从上至下全都瞧了个遍,又摸了一番,雪衣喃喃着“不要”,旋即便感到自己身上有很重的东西压着,脸上有很软的,湿漉漉的东西在爬,身上也有东西在蠕动,雪衣只看见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离自己这样近,这样近,听见自己的衣服被撕开的声音,她使劲要推开他,可是推不动,推不动……雪衣大声喊,男人却喘息着告诉她:没用的,你的男人呀,不在这,你喊破了嗓子也没用的,今晚,就乖乖的从了我吧,美人。

    雪衣躲着,突然间门却被人踢开了,重重的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男人震颤了一下,便被人揪了起来,来人一拳便朝他脸上打去,他跌在地上,又被狠狠地踢了几脚,一声呵斥“滚”,他便狼狈地跑了。庭芳回身瞧雪衣,衣服被撕烂了丢在一边,一具身子显露无意,庭芳给她盖了自己的衣服,瞧见她已经泪流满面了,唤她“雪衣,没事了,没事了……”他同雪衣道歉,可雪衣只是流着眼泪不说话,他越来越害怕。

    “我们回家。”

    歧路进来,瞧见了,便明白已经出事了,回身便去揪着朱玉进来要他道歉,朱玉却从背后扑到庭芳身上挥手便是一拳,庭芳自然还了他,庭芳彻底发了怒,揪着朱玉的衣领子,道:“朱玉,你找死。”

    朱玉却毫不害怕,也是一脸阴鸷地盯着他,道:“满庭芳,这一切,都是你活该。今日这打,是我替碧落还的。碧落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至于她遭遇的,全都是你,是你,护不住一个女人。”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庭芳松了他,冷冷瞧着他,转身抱起雪衣走了。

    酒吧里头的人看见这样两个人经过,都在打量他们,还有些靠得近的人,说着污言秽语。

    回去家里,庭芳抱着雪衣,像抱一个孩子。雪衣嘤嘤哭起来,庭芳搂得更紧了些。

    接连几日,雪衣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一句话也不会有了。雪衣沉默着,庭芳一直喝酒。

    他终于忍不住了,对雪衣说:“雪衣,你走吧,回四桥去。”

    雪衣那时候端着碗筷去厨房,听见这句话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就进去了。

    雪衣每天读报纸,白天,庭芳不知道去哪里,这几天报纸上没有大事,如往常一样她又扫了一眼,不过今日不会了,报纸上赫然映着一个大标题:声讨满庭芳之情人。

    她清醒过来,一字一句像刀子似的刻进心里,滴出血。

    庭芳在闭春那里,闭春靠在沙发上,喝一口茶,声音缓缓,含着对面前人的关心:“你想怎么办?”

    庭芳手肘支在腿上,双手抱着头,头发不知道被翻了多少次,凌乱不堪,面前的报纸斜歪着枕在桌子上,一旁的酒杯倒着,还有一滩酒。

    “不知道,我不知道。”声音越来越大,能听出来说话的人是真没有注意,心里也很烦躁。

    “雪衣怎么办?”

    “不知道。”话的结尾有一声叹息,说话人是无奈的。

    “让她走吧,回四桥,至少先支走了她再说,别让她再听见些风吹草动。”

    “没有用,她不听我的。”

    “那就撒个谎,她会理解你。”

    庭芳抬起头来,心里头暗暗有了计较。

    回家,庭芳瞧见桌子上的报纸,雪衣正好出来,两人对视,话都在眼睛里头了。

    庭芳收拾衣服,说:“我们明日就走。”

    雪衣抢过他手里的东西,瞧着地板,庭芳不理她,继续装衣服,每放一件,雪衣便抢一件。

    庭芳吼她:“沧雪衣,你不要不听话,我们一起走。”

    雪衣没话了,却有眼泪,庭芳拿过她手里的东西。

    两人相对而坐吃饭,庭芳吃不下去,雪衣捡着碗里头的米,一口吃几粒,每一口停留许久的时间,大部分时间盯着碗里的米发呆。

    庭芳给她夹菜,说:“多吃点,别到了路上喊饿。”

    雪衣吃掉,又慢吞吞吃起米粒。庭芳不好管她,说:“待在这儿,什么也解决不了,还是回四桥吧。”

    没有别的话,两人都沉默,雪衣啜泣起来,吃不下饭,跑到屋子里哭,庭芳喝一杯酒,没有追她,也许,她是该好好哭一场。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车站,一只手被另一只手牵着。车停了,人很多,拥挤得很,庭芳将雪衣塞到车里,给了她行李,两人的手被人流强力分开,雪衣想抓紧他,可那只手似乎在慢慢松开。她吓得哭起来,空了的手隔着人头抓空气,她被人流推进车厢,在窗户里头喊庭芳,庭芳伸出来握她的手,她牢牢抓着,不放开,火车开了,速度越来越快,手再也牵不住了。

    雪衣不明白,声嘶力竭喊他,他不欲看见她哭喊的样子,她够伤痕累累了,他对不起她……

    慕容仪又遇见雪衣了,是在雪地里头,他故意来打猎。慕容仪看见她的时候,本想着对她笑,可是看见她好像憔悴了很多,便与她一道沉默寡言地走。

    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进来的时候,孩子刚醒,瞧不见妈妈,哇哇哭起来。

    雪衣抱着他,“哦哦哦”地哄着,说“不哭,不哭。”那时候,雪衣脸上是很幸福的笑,雪衣很喜欢这孩子。

    雪衣说:“这孩子可怜,刚生下来就没了妈妈。”

    孩子瞧见了慕容仪,伸出胳膊要他抱,雪衣笑着说:“孩子喜欢您呢。”

    慕容仪抱着他,越瞧越觉得熟悉,才想起来这是那日打猎遇见的女人的孩子。那女人呢?

    雪衣瞧着怀里头的孩子,说:“这样的事,在四桥屡见不鲜。女人怀了男人的孩子,男人就撇下女人再也不来了,女人拖着孩子没法活,只好一声不吭地扔掉。只是可怜了孩子,孩子总是没错的,是不是,慕容仪公子?”

    “嗯。”

    “你很喜欢他?”

    雪衣瞧着孩子就笑起来:“是呀,他多可爱呢,是不是?”她逗孩子,孩子也笑了。

    “你一个人……怎么照顾他?”

    雪衣瞧着孩子不说话,才笑着说:“谁说我一个人的,不是还有慕容仪公子吗,难道,慕容仪公子不喜欢孩子?”

    她的笑颜映入慕容仪的眼睛里,他赶紧说:“喜欢。”

    雪衣说:“既如此,慕容仪公子做雪儿的干爸爸,可好?”

    慕容仪笑道:“只怕,我这个干爸爸什么都不会做,不称职呢。”

    雪衣道:“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呢,也不太会。”

    陪着这孩子,日子过得倒也算快,况且,又有慕容仪总是来帮忙,倒也不算辛苦。

    于是,日子就变成了这样的:雪衣做饭,慕容仪手忙脚乱地换尿布,喂奶,哄他睡觉,把尿。

    雪衣瞧见他的时候便偷偷笑,慕容仪将雪儿举高高,放在脖子颈上,同雪衣一起带着孩子到外头玩雪。

    庭芳回来的那日,拖着疲惫的身子,瞧见慕容仪跟雪衣在雪里扔雪球,太阳光在两个人身上,很明媚。他在松林的阴影里瞧了许久,怀疑这阴阳线隔着的,是两个世界。

    雪衣瞧见庭芳时就不笑了,慕容仪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还是先走了。

    雪衣认了他一会,认出来就回家了,庭芳熟悉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儿,也回家。

    打开门,看见雪衣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雪衣喂他饭吃。

    庭芳放下行李,去放水洗澡,瞧见厨房还有剩饭,便将就吃了。

    庭芳进来在她对面坐下,孩子瞧见生人就哭,雪衣哄不好,就去了外头,庭芳累了,到床上躺着,窗子外头的哭闹声吵着他睡不着。

    雪衣进来时,庭芳已经睡着了。

    庭芳做了一个梦,睡梦里有人跟他说:你还回来干什么,不是不要我吗?

    早上醒来,身旁人已经不在了,枕头上残留着一片深色。

    庭芳起床去外头,瞧见雪衣便要倒下去,他从身后抱着她。

    雪衣缓过来时,松开他的手回家里头吃药。

    晚上,庭芳一个人躺在床上,雪衣在另一个家里陪那孩子睡觉。夜半,总是听见那孩子的哭声,伴着雪衣的哼鸣。

    白天,雪衣很忙,忙着顾不上跟庭芳说话,忙着陪那孩子,晚上也是,甚至是吃饭,也同他的时间不一样。不过,每当他去厨房,饭总在火炉边温着。

    半夜的时候,那孩子又哭闹起来,哭了很久也不停,雪衣来屋子里头拿厚衣服,庭芳的心在那哭声里头扑通扑通跳。他听见雪衣同那孩子的声音,离屋子越来越远。他冲出去,瞧见夜色茫茫里,她单薄的身子渐行渐远。

    他跑过去,拦在她面前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雪衣说:“孩子生了病。”

    “医院现在都打烊了,怎么瞧,等明早上了去吧。”

    雪衣说:“慕容仪会给孩子看病。”

    庭芳没再说话,松开她,一个人站了很久很久。

    雪衣回来的时候是中午了,庭芳不在,他第二天一早才回来,倚在门上醉醺醺地瞧着雪衣,雪衣要出去,他堵在门口。

    雪衣抱着孩子,说:“庭芳,你让开。”

    庭芳笑了起来,很癫狂地笑,给她让出一条道来,瞧着她走,说:“我来了就要走,不愿意瞧见我,还是是要同那个男人上床?”

    雪衣脚步顿了一下便走了。

    慕容仪瞧见雪衣的时候,见她眼睛红红的,那是她的心事,他多半能猜到,也没有问她。

    雪衣说:“慕公子,您昨天瞧了雪花,给他抓了些药,可雪花的身子还是这样烫,昨晚上哭了一夜。”雪衣瞧着怀里头安静睡觉的孩子,哭起来。

    “雪衣,你别急,他毕竟这样小,用药需得温和些,所以药性就慢,过几日,你再瞧瞧,若是还不管用,我再令给你开一副方子。”

    雪衣点点头,抓着他的手,说:“谢谢您。”

    他瞧着她的背影,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

    雪衣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孩子又哭起来,雪衣拍着他说:“雪儿饿了?妈妈给雪儿冲奶,雪儿不哭,雪儿不哭……”

    庭芳听见这孩子不停的啼哭声,闯进雪衣的房间。雪衣吓了一跳,转身瞧见脸色红彤彤的他,他走近的时候,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庭芳踉跄着靠近就抢雪衣手里的孩子,雪衣惊慌,牢牢抓着,可又怕弄疼了孩子,瞧见孩子吓得哭起来,雪衣的心都揪起来。雪衣哭喊着,庭芳终于是放了手,她顾不得擦眼泪就哄起孩子来。

    庭芳扫掉桌子上的东西发泄心里的烦躁,门被摔上,雪衣跌在床上悄无声息的哭。

    因为孩子,雪衣一天跑得更勤了,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在慕容仪那里,她看着孩子,总是自己在一旁打瞌睡,慕容仪瞧见,让她到床上,雪衣推让不过,躺在慕容仪的床上。雪衣睡了很久很久,慕容仪瞧见她睡得那样安稳,好像许久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似的。

    她来,总是蹙着眉,慕容仪记得她笑,应该是很久以前了,他都快要不记得她笑的样子了。

    雪衣再来的时候,瞧见慕容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问他怎么了,他掩饰着没什么。雪衣怀疑,回去问庭芳,庭芳不回答,雪衣抢走他的酒,庭芳说:“你怀疑我?好,就是我打的,我恨不得打死他,他死不足惜……

    雪衣扇了他的脸,两人对视了许久,雪衣走掉了。”

    雪衣同慕容仪道歉,慕容仪笑着说:“没关系。”

    雪衣瞧着他的笑就哭起来,哭起来,越来越低下去,慕容仪抱住她,听了许久她的哭声,每一滴都掉在他心上。

    雪衣说:“慕公子,雪儿还是这样,高烧不退,怎么办?”

    慕容仪说:“既然这样,我只好离开四桥一趟,王……我们那里有一种草药,可以治百病,雪衣姑娘,您等着我。”

    庭芳不在家,雪衣瞧着,屋子里像是猪圈。晚上雪衣洗了澡哼着歌拍着雪儿睡觉,她也打起瞌睡来。

    庭芳回来的时候是半夜,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房间干干净净的。

    雪衣是被房门的撞击声吓醒的,翻过身来时一个黑影略过,她差点惊叫起来,下一秒嘴却被封上了,心扑通扑通跳的功夫她才知道身上的人是谁,她几乎要哭出来,越发反抗得厉害。嘴里头充斥着酒味,不过她猜他一定没醉,他是故意的。

    孩子哭起来,雪衣想要起来,庭芳像是个聋子,雪衣狠狠捶他,他抱她出去,嘴却不离开。雪衣挣扎着要下地,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下去,直至再也听不见了,雪衣渐渐昏过去。

    雪衣醒来的时候,日头的光临着床,猛然间她想起来孩子,跑到房间里看见他还睡着,才放下心来。

    雪衣几次来瞧孩子,只见他总是一样的姿势睡着,雪衣有些不安,终于惴惴不安地晃着叫雪儿,却得不到回应时,才忽然哭出来。庭芳听见声音就来瞧,只见她趴在雪儿的身上哭,他知道这孩子多半是死了。

    雪衣什么都不做,坐在床边拍着雪儿,给他讲故事,庭芳知道她早晚会疯的,要抱走那孩子,雪衣抓着他,样子很可怖。雪衣被摔开,庭芳吼她:沧雪衣,这孩子死了,你清醒点。”

    雪衣盯着地说:“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她扑到庭芳身上,吼道:“你给我,你把孩子给我……”

    “沧雪衣,你睁开眼睛好好瞧瞧,你别做梦了,他死了,他死了……”

    雪衣浑身虚脱似地跌坐在地上。

    庭芳从外头回来,瞧见她还是原先的模样,欲要让她起来,可她只是瞧了他一眼,忽然扑着他,说:“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雪儿,你还我雪儿,你还我……”

    后来,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要靠近的时候,她朝他扔东西,一切能扔的,全都扔过去了,有些砸在他脸上,流了血。她冲他吼:“滚,滚开……”

    她几乎吼出血来,说:“我不想看见你。”她害怕他靠近她。

    外头刮起风,无数雪花被卷起来,飞到天上,庭芳关上门掩入风雪里……

    她跑到门边,任风摧残她的身子,望着茫茫的雪,雪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远方,她说:“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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