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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何承歉

    六月初三,申初时候。公府鼎盛,高檐飞瓦,车马不息,访客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然而这份热闹之下,却有几分不寻常。

    大门依旧坐着几个玩儿的小厮,也多了两个陌生的身影。俱是巡捕打扮,官衣鲜红,腰间长刀森森,笠帽下的脸冷酷,任是小厮们说尽了好话,也不露半分笑意。

    往石狮子旁一站,他们便不再走动。凡是跨过那门槛的,都要被盘问一番,历经一番生前走马灯的惊爽。

    府内,内院中枢四肢,交通要道,都站着这样的巡捕。办过太多的案子,他们的眼睛锋利而残酷。现在这样的眼睛便凝视着这不可一世的公府,誓要掀翻这大宅子挖出什么不得了的奥秘似的。

    在这样一双眼睛下,喧闹的,灵动的,鲜活的上层丫鬟们都失了颜色似的,低着头疾步行走,不敢言语。

    杜公子瞪着那些铁官人,然而却无可奈何。

    沈无忧看着空空无也的家和流泪的娘,魂也丢了似的。

    他们都失败了,没能在大理寺介入之前勘破血案。那陈荣浑身铁铸似的,任杜无明怎生逼问,一口咬定自己不识那秦大。沈无忧寻到相熟的仆役们问了一圈,所得都不是那能够勾当秦大偷天换日之人。

    茫茫人海,去哪找这个人?

    难道他们只能亲眼看着沈总管辗转于各个邢官的铁鞭之下,最终“感恩”地按下认罪书?

    李承安忽的来了。大约又是一场千里路,来人衣衫湿了半身,面若桃花。

    问了来由,李承安沉思一阵,忽然眉头一松,“我想,还有一个人能够帮忙。”

    他们出了院子,一路向东,在一处院落前停下。这里在数月前还很热闹,虽没有哪方公子小姐坐镇,丫鬟小厮也是不少的。现在已凋敝了些,只行人一二。

    沈无忧和李承安一道入院,见到了那最初的妇人。

    洪嫂躺在半旧的藤椅上,两眼似笑非笑地瞧着人。

    “忧丫头,李哥儿,这个时候了,怎么想到了我这老婆子?”

    沈无忧挤出一个笑,“洪嫂,我们来孝敬您一个前程。这事儿过去了,您想要什么都会有的。大管家会记得您的恩,夫人会知道你解公府之危的功劳。”

    李承安也躬身道:“当日是您引荐小子见的夫人,方有小子今日。小子总想着报恩,只叹当日人微言轻,不能劝住夫人,让您受苦了。现在小子又遇了难事,思来想去,还是只能老着脸来寻您。”

    两条路,一方说了前程,一方叙了旧情。无论走哪条,洪嫂都不会亏本。

    妇人起身,仿佛才想起来招呼客人似的,叫了丫头去泡茶。忙罢,这人才不好意思似的,打笑道:“哎呦,你们两个好孩子可不要看错了人,老婆子年纪大了,可不中用了!”

    又是一番客套,待洪嫂终于松口听了请求,已过去了一炷香的时候。

    在人焦急之际,屋外疾步赶来一个小厮,见了洪嫂眼色,朗声道出发现:小二老五说在城外开元赌坊,秦大和陈二管家常在一起赌钱。

    二人面面相觑,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洪嫂笑道:“沈总管之事,我早有耳闻。正想着发些余热,瞧瞧是谁在作妖,你们这两个孩子就来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去吧。老婆子吃着府里的饭,与林嫂子也是旧相识了,可不想看着他们受累。”

    原来是早有准备!这洪嫂手下干儿干女遍布府内外,消息是惊人的灵通,不想给宁夫人拿去大半,效力不减,正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府里出了事,洪嫂怎么可能落了这大好时机,预备好了东西,只待那“贵人”衔着功劳赶来。

    这老物竟不像外表看来那么贪财到昏聩,精明得可怕。沈无忧留了个心眼,面上露出一个笑,礼貌告辞。

    二人出了院子,迎面遇到盈儿和毕姨娘的一等丫鬟暗枝。两人牵着手笑谈,若非听闻话语中的机锋,倒真教人误以为那是对经年的好姐妹了。杜无明在一旁看着,百无聊赖地抠树皮。

    盈儿正拖着人扳扯,瞧见李承安出来,便道出辞意。暗枝扭头一看,心里顿时明白这人是在拖时间,现在,恐怕也拿到了信息。想到此处,她利落告辞,返回汇报。

    沈无忧心里奇怪,怎的这毕姨娘也要掺一脚?待看到一旁的杜无明,心里明白过来,那姨娘大抵是想替四公子捞个功劳。

    只是为什么盈儿也回来?也是为了洪嫂的消息么?

    盈儿此时已没了笑意,两只眼睛盯着男子,“李公子,夫人召你过去,形势紧急,不能再耽误了。”

    李承安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沈无忧,后者推了推他,“你去吧,我等你。”

    青年点点头,不再耽搁,随着人走上小道,蜿蜒进了一处小阁。

    这阁子建的位置极是精巧,高低错落间,窗棂斜对着堂屋。

    透过一角窗,甚至还能看到屋中的国公辗转在几个官衣人之中,汗流狭背,脸上的笑满是疲惫。

    李承安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汇报那五箱异丝的去向。他已托了五叔将其藏在隐秘的仓库里,暂时不会被发现。

    宁夫人叹了口气,“若非你机警,早时找出那批怪丝,只怕我平公府便要遭此祸事了。”

    李承安道:“公府气运鼎盛,必会逢凶化吉。李某不敢当。”

    美夫人自嘲一笑,面容严肃起来,“我寻你来,是想请你带了小厮出府,查清那异丝的来头,看看到底是哪方要置我平公府于死地。”

    敢栽赃当今如日中天的平公府,这事的确蹊跷。而且,平公府遇到的麻烦,似乎也足够大。李承安掀起眼皮,瞧清那两位官大人。

    铁面无私的那位,眼神狠毒,偶尔一笑,笑里也挤满了刀。

    另一位面上含笑,似在为国公说话,但一遇到事,立刻又缩了回去,笑里满是讨好。

    国公夹在这二人中间,势单力薄,应付艰难。李承安在心里有些想笑。

    宁夫人解释道:“不苟言笑的那位是当今的大理寺少卿覃崖,我们两家曾有些梁子。”

    这梁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无非是覃家幺子,覃崖的弟弟覃守一日醉了酒,糊里糊涂地闯到平公府三公子的雅间里,把披散了长发的主人误为店里的老板娘,凑过去便要轻薄,然后被暴怒的杜三公子一脚踢中了子孙根,经无数名医治了三年,至今犹不举。

    李承安面无表情,“哦。”

    “那位笑面的大人是北镇抚司的总旗陆千陆大人,其师长与我公府交好,但其性子柔,恐怕拦不住覃崖那疯子。”

    一般朝廷里,两家仇怨再大,碍于彼此藕断丝连的关系往往也会捏着脖子相处,覃崖这人却处事激进,对待仇敌往往不择手段,恨不得置人于死地,不顾家族安危,迫使覃家不得已与其断了联系。这样的人到了平公府,他会做出什么已不得而知。

    李承安道:“某知道了。”说罢便要离去。

    “等一等!”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呼唤。

    李承安回头,诧异地瞧着人。

    宁夫人掌公府大小事务,本是高高在上的贵妇人,此时眼里却流露出几分柔软。

    “我们平公府对不住你纪家,抱歉。”

    没有说平公府在朝中的如履薄冰,多少不易;也没有说事成之后有何承诺,只是一声真诚的抱歉。

    可对李承安来说,这是最想要的。只是,这声道歉,不该由宁夫人来说的。

    李承安躬身行礼,神色淡然,“夫人放心,李某定当竭尽全力。”

    人已离去,贵妇人长长叹了口气,余光瞥着那处杜家家主的狼狈样,又移过脸去。

    盈儿自屏风后走来,说着秦大案的进展。

    “忧丫头也在做事么?倒是女儿里能当事的。”宁夫人颔首。

    待说到那毕柔也在悄悄地摸着查案,宁夫人摇头道:“由她去吧,此事关系公府未来。她便是条疯狗,也不至于咬了自己。若是能解了这疑难,对公府也是喜事一桩。”

    “是了,无明还不知道来的是覃崖,你快叫他避在院里,千万别惹了人!”宁夫人语气忽急。

    “那秦大的案子……”盈儿蹙起眉。

    “我自有安排。”宁夫人说。

    “芳心,去请方先生来。”稍息,一道召唤再出,向那西处某处闲庭而去。

    远行人将去,寻了人告别。

    沈无忧正与杜无明等在亭子里,几个机灵的小厮已去打探陈荣的去向,力求找出那给出的银票。

    是的,沈无忧已推出死者抹手所取之物必是银票。秦大久出而归,必然已换了钱,身上却独独少了此物,其中种种,一想便知。

    只是单单找出银票恐怕还不够,但那是后话了。

    李承安简明道了去意,举止间,微有迟疑。

    这必然是条凶途,能借皇宫之手杀人的,有岂是无能之辈?

    知道的不仅仅是李承安一人。沈无忧仰首看着人,朱口轻动,并不出声。

    “何必?”公府所为,李承安不用为其献上性命的。

    李承安读懂了那无声之音,微笑着摇摇头,依旧无声,“别担心。”

    杜无明也看出这人的重要了,拍了拍人的肩头,“好哥们,你痛快地去,回来了,吾必重重赏你。”

    “有些时候,钱并不那么好使的。”李承安心道,面上只是轻轻一笑,目光留在一旁的女子身上。

    沈无忧掩下悲伤,说:“李承安,一路平安,早些回来。”父亲已是生死莫测,她不愿再看到有人出事。

    “好,我去了。剩下的,交给你们了,保重!”李承安抿嘴一笑,利落走出亭子,向另一条小径赶去。

    在道路的尽头,早些合作过的伙计赵四已擒了两个秦大的同伙,正在等他。

    杜无明很放心这人,思绪又回到当下,挠头:“嗯,我们去看看青岁他们有了消息没有。”

    一转身,洞门迎面杀来一阵寒风。

    官袍绯红似血,映着银白的獬豸铁冠好似染上了血污。行走的步幅太大,带着衣摆甩动如风,腰间的长刀磨着鞘口,响起不详的尖锐声。

    见了亭中人,来人细长狠毒的眼眯了起来,苍白的脸上裂出笑意,“杜三公子,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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