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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时节气浓

    掐着剩下的时间一算,恐怕已是来不及去那烟雨画桥了!然皇命有召,何以违逆!

    一行人赶到逍遥远,大老远已有宫人接引着去了。

    雨后的菩萨画,色彩不淡反艳,烈火熊熊欲燃,菩萨眼角留了水渍,更显慈悲。画卷纵横数层楼,近观更是震撼。

    “焦楼配这红莲业火菩萨图,当真妙不可测。”皓翊帝转过身,左臂微起,杜慧情垂眸,走到帝王身边。

    “听闻杜三郎最爱道门,不想对佛家也有思悟。”皓翊帝看着杜无明,“你且与朕说说,这画有何含义?”

    杜无明摇头道:“皇上,此楼是匠师偶然所作,草民不知其义。”

    “哦?国公之府,屋宇建制岂有主人不知道的道理?杜三郎,你当真不知?”皓翊帝背起手,语气中不觉已有逼迫之意。

    大太监王福荣也提醒道:“哎,小世子再想想。修园诸事驳杂,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杜研白了脸,这明摆着就是挖了坑!不答倒好,答了定然会落入坑中!但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陛下如此又是为何!

    气氛陷入僵局,连伺候的丫鬟也不禁爆出冷汗。宁夫人沉思片刻,轻轻与在旁伺候的盈儿耳语一番,后者点点头,轻步退出。

    杜慧情眉头蹙起,担心地看向母亲,对方点了点头,方才娇声道:“皇上,干巴巴地站着好无趣呀!”

    皓翊帝凝视着杜无明,看得后者几乎要炸毛。听闻美人话言才移转了眼神,看向杜慧情,“爱妃,你想怎么个有趣法呢?”

    宁夫人对杜研附耳一顿,后者忙站出,笑道:“皇上,今日端午佳节,府里的乐师特地准备了曲子,不妨先听曲再论这楼。”

    “听曲?朕喜欢。”皓翊帝大笑,“那就听听,召那乐师团来这里,朕在这里听。”

    ……

    乐师团由盈儿领着来了,一概的鸦青长衫白绸裤,手中乐器各异。

    杜无明僵站在当中,被那皇威强压着,浑身难受。他应该说什么的,但那画的意义,明眼人一看便知,为何一问,此中必有蹊跷。如何度过此关?年轻人脑袋飞速运行,眼睛无意地扫过那乐师团,待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仅瞳孔放大,那丫头怎的也来了?!

    却见盈儿身侧跟随一青衣女子,秀眉明眸,气质清冷,美而不可亵玩。

    却说那日沈无忧被调至盈儿处,盈儿是宁夫人的一大帮手,赶在迎皇驾和端午宴两重事,分下来的事情只多不少。

    作为一条咸鱼的沈无忧,很难办。若是尽力而为,见缝插针式的安排,将一众同事榨干倒不是不行。但沈无忧一不图跃升,二不图显威风,也不想平白惹人恨,只是协理着算些账,偶尔去乐师那审审质量,蹭几支曲子听。主打一个原则,既不无能,亦非无所不能。

    盈儿见她做事平平,态度似乎很上进,也不好多说什么。沈无忧平安度过半月。

    端午宴即将开始,乐师们照例复奏曲。忙到宴前,事情已做了大半,沈无忧此时蹭曲子腰杆也硬了许多。

    盈儿找了来,见到沈无忧,想起沈无忧也参与了修逍遥远,不禁将难处迅速讲了番。讲到急处,又捎带叹了回烟雨画桥的遗憾。

    那壁刻么?李承安以前和她讲过由来,意义就在画中,浅显易懂。但国君发问,回答怕是还要加一番料。

    沈无忧思忖片刻,自信地看着盈儿,“姐姐,我知道怎么说了。”

    ……

    一番交接,杜研咬牙将沈无忧推出,介绍道:“皇上,此女知那图的含义。”

    “哦?这是谁?主人都不知道的东西,她知道?”皓翊帝凝视着女子的模样,嘴角上扬。

    沈无忧上前,站到杜无明身侧,垂眸福身,“皇上,奴家系三少爷丫鬟。那日木楼失火,着需急修。匠师画出图样寻少爷审查。少爷连日劳苦,神智恍惚,听匠师道其中含义,模模糊糊便允了。如今有所遗忘,情有可原。但奴家随侍左右,含义记得清楚。”

    “什么含义?”

    “此图名《无间菩萨蛮》,出自《佛陀经》二则《醒火》,若叶佛陀见人间遇天火之灾,不忍世人受火炙之痛,愿舍九天佛座,堕入红尘,以身御火。太祖之前,庸伪朝鱼肉百姓,民不聊生,太祖为民除害,方有如今的盛世。匠师感恩人间若叶,故作此画。”沈无忧一口气儿说完,话毕便不再动作。

    皓翊帝大笑,“原来如此!不想居然还与太祖有关,那匠师倒果真有心。”

    “当然,打瞌睡的杜三郎也很有心。”

    气氛不知不觉便缓和了。在场的杜家人大松了一口气。杜慧情瞧着沈无忧,思忖此女莫不是阿弟那思慕之人,扭头看了杜无明一眼,对方微微颔首。

    得到肯定的答复,杜慧情又多看了几眼。那姑娘答完便持礼而立,不卑不亢。气质收敛,似有明光同尘之志,不仅多了几分喜欢。

    杜无明见阿姊微笑,心里也高兴,余光将那丫头罩下,像极了那捧着糖葫芦的小孩儿。

    “此画甚好,回头朕让宫里的画师拓下。爱卿,你不会舍不得罢?”皓翊帝看向平国公。

    杜研忙道:“陛下喜欢便好,臣本当自拓献上,又恐画力不胜宫中画师,惶恐惶恐。聊表招待不佳之罪,还请陛下移步烟雨画桥,听曲休憩。”

    “好,爱卿当真体贴。”皓翊帝看向眼前二人,道:“你二人也来罢。”

    “你这奴婢口齿伶俐,朕赏你百金。”

    沈无忧谢过,与杜无明一同退下。

    听到能去烟雨画桥,杜家姐弟俱是欢喜。

    烟雨画桥靠临逍遥远,其中是农家布置,青瓦白墙,篱笆外广渠流过,水车吱呀,水声哗哗。清风拂面,身处其中,不觉已忘却世间名利。

    杜家曾出外踏青,路宿田庄。杜慧情很是喜欢,这份喜欢与其他贵族子弟一时的新鲜并不同,杜无明记了下来。修园之际,特意专设这处。

    皓翊帝笑,“富贵苑里作农庄,倒也别致。”杜慧情柔情四顾,心中感动。

    “不过听曲之前,朕还要再考考杜三郎,罚你先前遗忘之失,可否?”皓翊帝问。

    杜无明应,“草民听任皇上出题。”

    皓翊帝考的是董生的《春秋繁露》,随口抽背数章。一旁的杜家人脸几乎要黄,若说背书,杜兰君可赛过十万个杜无明!

    杜慧情婉言劝道:“皇上,这样未免有些突然,无明他可能还没准备好呢!”

    杜无明面不改色,一气顺的背了出来。此书已在父亲的背诵书单中,沈无忧读过的。

    这一关无惊无险地便过了,杜家人大松一口气。

    “朕听闻外人都说杜家的大公子是个纨绔,不敬圣人,原是胡言乱语,杜三郎是个争气的。日后这平公府交给你也担得住。”皓翊帝大笑,“朕要赏你。”

    杜研笑道:“臣子本分,陛下未免太抬举他。”一面催促杜无明跪谢恩。

    杜无明心中全无喜意,强忍着谢过恩。

    院中已设座完毕,皓翊帝终于肯上座听曲。曲子多样,和景的农家乐曲,庆节的祝曲,歌恩的颂曲,悉数奏了个遍。

    杜研伴座皓翊帝侧,帝听曲怡然,挥手下令。不一会已有宫人送上酒盏。

    杜研谢过皇帝赐酒,饮酒时又见宫人抬上一只铜尊,另一对宫人则挑了一担奏折。

    皓翊帝握住男人手掌,语重心长道:“你家政商两经,麾下商号无数。外人多有嫉妒,上了这许多折子告你。爱卿想看看吗?”

    杜研额头冒汗,跪地俯首,“臣自知有失,当自改之。”

    “爱卿哪里有错?快平身入座。朕已告责那些小人。那些折子,朕不喜欢,烧了干净。”

    曲在奏,火在燃,臣子心中的紧张,似乎也烧去了。皓翊帝又握住杜研之手,“先前之事,让爱卿受惊了。朕还你公道。”又是一番感激涕零。

    曲毕,皓翊帝起身大喝,“纸笔来!朕已想好园名。”

    并桌铺纸,研墨弄笔,皓翊帝提笔便写。笔墨纵横,俊逸非凡,只二字,“随园”。

    “园中之景,随地而生,变化自然,当为随之名。”王福荣在一旁大赞,杜门也称妙。

    时辰已到,帝携妃摆驾回宫,奈何营退去。少刻,宫中众赏赐至,端午宴赏如彩扇、五彩寿丝缕、百索、茯苓糕、虫药;重赏如金石灵药,锦衣绸缎。

    杜无明得了一支金玉毫笔,劝学之意浓烈。杜无明拿着烫手,给杜研拿去供着了。沈无忧得了黄金一百两,震惊公府诸同僚。

    这笔钱最后给林青青作为嫁妆收了起来,沈无忧少了许多烦恼。

    送了帝驾,端午宴也该开始了。宁夫人赏了饭菜去,沈无忧谢而告退。

    杜无明叫住人,有些不舍。沈无忧笑道:“公子,你去吧,奴家有奴家的去处。”

    宴席的饭菜自然不错,沈无忧提了送去厨房存着,待夜半爹娘回了再送去,自己则自个儿寻食去。爹娘要管事,知秋此时还要伺候五小姐,师哥那不便去,可不就剩她一个人了。

    厨娘送了她一长串粽子,粽子小半个拳头大,四角尖尖,精致可爱。内里馅料多样,滋味定然不错。

    但是只吃粽子也未免太惨了吧!

    沈无忧轻车熟路走到东门,与守门的伙计打了招呼,都是相熟的,盘问便免了。

    东街自前几日便给清道,禁卫一撤,街道又迅速恢复了热闹。许是压抑了大半天,即便天暮,街上人依旧很多,小孩头上画着王字,便是大人也在腕上系了红绳。

    沈无忧想起娘给的红绳落在屋里了,微微遗憾了会。

    吃饭嘛,不能没辣。

    沈无忧走在街头,目光熟练地去探那西戎人开的面馆开了没有。

    目光所及,蒸汽腾腾;所闻之处,热辣滚滚。是熟悉的胡辣汤!

    沈无忧肚子咕咕叫起来,脚步忙不迭地走了过去。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无忧姑娘?”

    沈无忧扭头一看,灯火阑珊处,人影绰绰流过,那一边的小货郎笑着招手。

    沈无忧费力穿过人流走到那岸,瞧着李承安整装待卖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李承安,你真是什么时候也不忘了挣钱。做了那么久的监工,赚的银子难道不够你开家店,雇些人?”

    李承安挠挠头,那些钱还有更重要的用处呢,他只好无奈笑道:“谢过姑娘指点啦!”

    沈无忧还在想有了数百近千的银子该如何使,盘算了回长安的租金地价,摇头道:“长安好点的地段也许有点够呛,附近的庸城、徐城之类的应该够了。开一家店,你坐在店里做生意,也免受风吹雨打之苦。”

    “那真是不错。”李承安笑道。

    “你还有什么事吗?”沈无忧的肚子已经在疯狂催人冲向胡辣汤了。

    李承安仿佛才想起来要做的事似的,收拾起摊位,抱歉道:“我家近日搬了新宅子,本该请你喝乔迁酒的,但没成。你要不介意,晚膳我请你好不好?”

    沈无忧想起前几日知秋送来的那红包,想起那多出来的胭脂,知秋偷笑的表情已难以掩饰,不禁磨了磨牙,“的确,既是乔迁酒,哪里是点心能抵押的。你既然开了口,我可就不客气了。”

    再出现,沈无忧已坐在酒楼里,桌上点了一溜儿的红光大闪。

    “抱歉,看到想吃的就情不自禁都点了,都是辣的,你能吃吗?”沈无忧瞧着人。

    李承安喉咙动了动,轻轻点了点头。

    见沈无忧呆呆地看着桌上菜的样子,李承安问,“还缺了什么?”

    “胡辣汤,再加十来个云吞,就圆满了。”沈无忧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是西戎人那家的罢?你先吃,我去买。”李承安起身叮嘱了便要走。

    “哎,你家里人不等你吃饭吗?”沈无忧清醒了过来,想到这一茬。

    李承安道:“等的,只是今日出摊,吃的要晚些。”

    上了胡辣云吞,沈无忧也不客气,起筷便吃。李承安坐在旁边,夹菜斯斯文文的。只几筷下肚,脸已涨红。

    沈无忧笑道:“原来你吃不得辣,还逞能呢。”说罢递过剩下的两只粽子,“你还是吃粽子吧,糖心馅的,莲子馅的。”

    李承安不好意思地接过,瞧见腕上无绳,心中一动,取出自己编的那支,“你若不嫌弃,就收下吧。编的很丑,你别生气。”

    沈无忧取过戴上,摇着小木鹤,笑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李承安安心吃着粽子,又道,“今天似乎有大事,你在府里很忙罢。”

    沈无忧说了今日见闻,叹道:“难怪书中说伴君如伴虎,连老爷那样的人物都紧张成那样。”

    “是啊,不过你竟能当着老虎说话,勇气可嘉。”

    沈无忧悄悄道了奥秘,她只是强令自己把那皇帝看作白菜罢了。

    李承安莞尔,“也只有你敢这么做了。”

    “说来,那日还没问你。你读经读史,怎的还看佛典?”沈无忧想起这茬。

    “哦,佛说净心,我心中烦闷时,就随手翻翻。”李承安说的轻巧,怎知那烦闷却是滔天的绝望与愤怒编织成的杀意,在无数次被背叛时。

    “原来如此。”沈无忧举杯敬李承安,笑道:“多谢你,今天我很高兴。”

    李承安心中道,“我也是。”

    九重宫闱,夜半烛深。巨大的宫殿,盛大的宴席,只两人在席。

    一样的装扮,金丝白袍;一样的面貌,肤白若雪。只是一人康健,一人目盲手残。

    皓翊帝,或者说,商陆行。商陆行盘坐商别离身侧,仔细给人夹菜剥虾,盛在小碗里。

    商别离道:“皇兄,你今日行事太狂妄,不怕惊了平公府,以及它之后的世家吗?”

    “哼,朕不喜欢杜家那小子。在朕面前,任何人都是奴才,他倒有些不服气呢!”商陆行撇嘴道。

    商别离怨道:“若他与杜研一般,缩做个龟儿,皇兄你去哪里寻错?”

    商陆行大笑,“此言有理。”杜无明就是那平公府最大的破绽,必须好好保护起来才行呢。

    宴至兴处,商别离举杯道:“皇兄,祝你大业必成。”

    商陆行仰头喝下,眼里满是自信,“朕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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