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过了约莫半小时，顾谙才见到裴延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大约一米七五的个子，穿着一套灰色条纹的棉质睡衣，手上拿着个取暖用的小太阳，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深深的梨涡。
他蹲下来将小太阳插在了顾谙脚边，没一会儿小太阳就开始发光发热起来。
顾谙伸出手，对着小太阳十指张开。
没一会儿，温度便升高至有些烫手。
顾谙收回手，双眼放光地抬头看着裴延。
那个年轻人见状哀嚎了一声：“小妹妹呀，这可是我送的爱心，你一直对着这小子笑是怎么回事。”
“可不带这样看脸的。”
顾谙笑着跟他道谢，那年轻人反而又摆了摆手，“谢啥，你在我家店外工作，我还能让你冷到吗？”
“小妹妹，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于文斌，后面这是我家，我就在二楼，你们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招呼一声，不用客气。”
顾谙这才知道这位是隐藏的幕后老板。
摊位上一直人来人往，于文斌显然知道自己在这儿帮不了什么忙，只会碍事。本想和张可润打了招呼再进屋，可张可润那忙得热火朝天的，只得耸耸肩作罢。
临进屋前对着裴延道：“你们晚上别买饭了，我爸妈也不在，我一个人吃饭怪寂寞的，正好你们陪我吃点。几点方便？我叫隔壁饭店送点饭菜过来，我请客！”
裴延：“我马上得出去一趟，大约晚上7点能回。”
“行，”于文斌点点头，想了下又道，“你记得带上手机，那事儿我记住了，有消息了之后我给你打电话。”
裴延点头，待见看不见人影了，他才若有所思地往张可润那处走，却不料在下一刻被人抓住了手腕。
一低头，便撞进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只听见她娇声娇气地问道：“你要去哪儿呀？”
裴延看了她数秒，拉下她的手臂，道：“与你无关。”
顾谙略微睁大了眼睛，“难道你还在生气？”
“怪不得我感觉你今天一直在躲着我。”顾谙点着头，恍然大悟地做出了一句总结，然后再慢慢地阐述观点：“难道是因为昨晚我说你……”
裴延：……
他隐约觉得昨日因发烧剧烈疼痛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
顾谙弯了弯眉眼，小手拍了拍一旁放着今日营业额的小铁盒，不无得意地说道：“裴老板，我今天为你赚了很多钱哦。而且今天……”
裴延不想跟她在这里无畏地争论这话里的歧义，抬了抬手做了个动作打断她，言简意赅道：“直说就行。”
“你出去的时候帮我买身衣服呗，还有，”顾谙突然拉着裴延的前襟用力向下，然后自己借着力微微起身仰着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有换洗的内衣裤。”
顾谙一说完就坐了回去，拿着一旁早已写好的纸条塞进了裴延外套的口袋里。
然后镇静自若地指了指他的口袋，小声说道：“要的品牌和尺码写在上面了。”
裴延：……
他一言难尽的发现，眼前这个人居然是认真的笃定的认为自己会帮她买……那见鬼的东西。
这时正好有人来叫他出发了。
裴延扭头应了一声，然后对着顾谙低声道：“你自己去，这边可以让张可润帮你看着。”
顾谙宛如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地看了他一眼，“那怎么行啊，我写的作品多受欢迎你又不是没看到，一直写都不够卖的。我走了谁给你赚钱啊，就算这些钱你不要，那因此损失的钱你赔我吗？”
就像是为了佐证她的话，这时候又有几个女孩手拉手来到了摊位上。而那边等着裴延出发的人也在不断地催促。
裴延：……
“你自己去。”他站了两秒，冷声丢下这句就匆匆离去。
顾谙扭头看他挺拔瘦削的背影，眼里盛满了笑意。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各家摊位前都亮起了大灯泡，唯有顾谙处闪烁着满天星一般的灯珠，细细密密的将整个摊位包围了起来，连同裴延的。
左边是热烈的红，右边是雅致的白。
组合在一起竟是奇异的和谐，瞬间成为了这街上独一份的风景。
一时之间，停留的人竟比白天还要更多一些。
此刻在顾谙身前伫立的是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她拿着桌案上的相框爱不释手：“小妹妹，你的字写得也太好了，这几个相框，还有这两副春联我都要了，另外，你可以帮写几个花笺吗？”
顾谙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她拿出一旁的本子，翻开新的一页，“将想要的内容，写在这儿就行。”
女大学生在一旁犹豫纠结了好久，才将本子推了回来。顾谙侧身看了一眼，大多都是祝福类的，上面还写了个男生的名字。
她笑了笑，拿着笔，在笔筒内洗了好几遍，然后再写在纸上就是一抹淡淡的灰。
她将写好宣纸拿到小太阳处快速烘干，然后连同一支毛笔一起递到女大学生跟前，语气颇有一番诱哄的意味：“想自己写吗？”
那人一愣。
渐渐地，眸中隐隐浮现着意动。
顾谙笑着将东西推进她怀里，“照着临摹就行，真心最能得人心哦。”
再然后，是一位穿着暗红羽绒服的中年女人，她眉间焦灼，说出口的话语速也偏快，“小姑娘，你会写婚书吗？”
她打开手里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烫着双喜的红色婚书。
婚书的一角乌黑，像是被烧坏了。
中年女人抚着这处，叹着气：“这被我家那调皮的小儿子给弄坏了，这大女儿就快结婚了，这婚书坏了不祥啊，姑娘，你看能不能帮我重新写一份？得一模一样。”
顾谙接过来看了下，不光是那一角，就连婚书里面也有零星炭黑，不过好在还能仔细辨认出是什么字。
她点点头：“可以写，但是你这个婚书外壳我是没有的，你得自己买。”
中年女人眼睛一亮，连着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我刚刚去前头的店里问了，婚书外壳是有的，就是他们的师傅回家过年去了，得年后才能写。可我这哪儿耽搁得起，就是今晚没弄好，我这觉也睡不着啊。你说是不，姑娘。”
顾谙俯身在箱子里找出了一张红色的宣纸，比划了下，又觉得不合适，道：“阿姨，你先去店里将婚书外壳买过来，他里面会配一张纸的，我觉得用那个写比较合适。”
“诶诶诶，是得用那个写，小姑娘想得真周到。我这就去，你可先千万等着我，等着我啊。”中年女人连连点头，又殷殷切切地叮嘱着。
……
好不容易都忙完了，顾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坐了一天了，觉得哪哪儿都酸痛。
张可润狗腿地递了杯热饮过来，“顾同学，我刚刚去前面买的，还热乎着呢。那老板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个，你尝尝味道咋样？”
顾谙喝了一口。
是红枣红糖生姜茶，刚一下肚就有一股暖流细细密密荡漾开来。
于是紧接着又喝了几口。
她不自觉地看了看四周，“裴延呢，还没回来？”
张可润：“我刚打了电话，说就快回了。”
“哦。”
这会儿人少了很多，张可润那边也没人，索性就往顾谙这边凑。
他在摊位前来来回回地看了一遍，不得不说，真不错。
虽然写的毛笔字，但是内容浅显逗趣儿，制作得也很精良。就算是自己这种不爱读书的大老爷们儿，瞧着也是愿意买一些的。
张可润翻着一旁的记事簿看得津津有味，那上面有些客人定制的句子，大多都是现在的流行语，甚至还有些笑话。
当然更多的是关于心愿，甚至是关于暗恋的心愿。
但是他们哪怕是在记事簿上都不敢言明，只敢写着一个个隐晦的人名。
张可润的喉结滚动了下，余光不自觉偷偷瞥向了顾谙。
却不巧被顾谙抓个正着，慌忙地逃离开。
顾谙一怔，琢磨了一下了然问道：“你也想写一个？”
说着就放下杯子，拿起笔，小手抚平宣纸，“说吧，送给你，不收钱。”
张可润一个大大咧咧的大男孩，此刻耳朵居然都有些红了。
他手上将记事本翻得猎猎作响，嘴巴却很硬：“没，没有啊，我个大老爷们儿写这干嘛啊。”
顾谙挑了下眉，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儿。
末了，她放下毛笔，轻声笑了一下，点着头附和：“也是，这些其实没什么用。”
“不过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寺庙求姻缘，很凑巧地偷听到了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情，据说是来还愿的。”
顾谙眼见着张可润的耳朵动了动。
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只可惜我用不了，非得是青梅竹马的男女才能灵验。”
张可润缓缓转过头，“青，青梅竹马？”
顾谙漫不经心地收着桌上的东西，“是啊，据说是越小认识，羁绊越深，就越灵验。”
张可润咽了咽口水，“怎么个灵验法啊。”
顾谙缓缓抬起头，说出的话坚定又蛊惑，“会结婚哦。”
张可润的眼前浮现了另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孩，心脏咚咚咚地跳动了起来，他舔舔嘴唇，“那，那……”
还没等他说出个什么来。
就见顾谙对他嫣然一笑：“那你想知道吗？”
张可润亮着眼睛，频频点头。
“那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哦。”
张可润痛快的道：“行啊，你说。”
顾谙的笑意更深了，“你想办法，让裴延住到你家去。”
张可润：？
“然后，想办法顺理成章地，让我也住过去。”
张可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