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裴延回来的时间比原定计划延迟了整整两个小时。
他回来时，康宁大道上的人已经不多了，甚至许多摊位都已经准备打烊。
顾谙仍旧坐在摊位前，她趴在桌上，一只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毛笔。
她长发披肩，半拢在衣领里的小脸白皙稚嫩，眉宇间透着疲倦。
灯光下，纤细白嫩的手指上沾了一点墨迹，显眼又刺眼，裴延站在原地沉默看了许久。
阴影投下，顾谙一下子惊醒。以为是有客来，快速噙着笑意抬起头。
却惊喜地发现居然是裴延，唇角的笑意瞬间扩大。
许是因为刚睡醒，她眼底晕染上了一层水光，“你回来晚了哦，我们都吃过了，没等你呢。”
“嗯。”裴延一早就看见后面桌上的张可润与于文斌，他们哈哈笑着互相拍着肩膀，一看就是正聊在兴头上。
“不过我给你留了饭，在屋子里面，还特意用小太阳对着吹，你现在去吃吃看，肯定还热着。”
裴延闻言，视线下意识地扫向顾谙脚下。
顾谙一直看着他，哪能没注意到这个视线。当即撩开了桌布，露出里面勤勤恳恳发光发热的小太阳，道：“是于哥又从楼上拿了一个下来。”
“不过……”顾谙的视线在裴延身上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一遍，“你没帮我买衣服吗？”
裴延注视着她，唇瓣微微抿起，好半晌才道：“我说了，你自己去。”
他的眼眸黝黑，被他安静专注地注视着时，顾谙总会感觉到深情，连带着心里也软软的。
所以找个自己喜欢又好看的人结婚多重要啊，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不过这回顾谙倒是真没有生气，反而暗自松了口气。裴延走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她当时没想太多，写的那些个品牌是过去的自己常用的，中高端的定位，对于少年时期的裴延来说，可能过于勉强了。
“唔……”她的食指在柔嫩的唇瓣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末了，她的眉毛高高挑了一下，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你不给我买衣服，但又知道我今天给你拿了衣服。”
“你想干什么，让我……穿你的衣服？”
裴延：……
他不理解这两件事情，是怎么得出因果结论的。
另一边张可润突然发现了他的存在，顿时一蹦三跳地扑了过来。
裴延侧身躲了过去。
好在张可润也没期待裴延能接住自己，过来的时候收了力，堪堪俯冲了两三步便稳住了身形。
可回望过来的眼神仍旧委屈：“裴哥——”
裴延：“今天时间不早了，再待下去意义不大。你把东西收拾下，我去找于哥说点事。”
张可润对于裴延向来是言听计从的，他点着头就准备去收拾东西，却突然扫到了顾谙。
她正眼神幽幽地注视着他。
张可润身体一僵，差点左脚绊右脚。他咽了口口水，还是抵挡不住顾谙所说的诱惑，咬着牙又朝裴延扑了过去。
这回裴延背对着他，结结实实被他扑了个正着。
张可润听见裴延短促地抽气了一声，他一愣慌忙地放开了他，就见他裴哥右手扶着左臂，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猜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沉，眸中燃着怒意，咬牙道：“又是他干的，是不是！”
“我下午的时候听说了，他昨天又喝酒了。”
“没事。”
张可润猛地攥住裴延的手，向来嘻嘻哈哈的大男孩，此刻怒气冲天，满眼的狠厉：“裴哥你今晚还打算回去那个地方吗？对着那个男人？”
裴延抚开他的手，冷声道：“我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你的身手这么好，就连当初单挑三中那一帮小崽子都没输，为什么偏偏不对那么个酒鬼动手！”张可润将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他真的不懂！“那种人欺软怕硬，我敢保证，狠狠教训一顿，他就缩了。以后绝对不敢借着酒意耍酒疯！”
裴延神色冷然，唇角勾勒了一抹极其嘲讽的笑意，语气森然：“你保证？怎么保证？你能保证什么？”
张可润一愣，冷风吹过，他头脑发热的脑子渐渐冷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似乎又变成了初遇时，那个冷着脸，一脸戾气，包裹着层层铠甲的裴延，登时心中警铃大作。
经过这些年死缠烂打，他深知该怎样和裴哥交流相处，当即深吸了好几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如常，甚至更加软和：“裴哥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正好我爸妈都出国去了，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而且我爸妈给我安排了阿姨做饭，肯定饿不着咱们。”
他瞅了眼裴延的脸色，跟着说了一句：“一个人过年，只能缩在沙发上看电视，怪冷清的。”
此刻于文斌也趁机跟着打圆场，“是啊，小润你算哥一个，年三十儿那天喊哥一起去，到时候哥带点酒，咱哥仨一块喝点。”
裴延摇头拒绝。
张可润失望地垂下了眸子，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却不料几秒后，裴延的清冷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我除夕那天有事。”
张可润眼睛一亮，“那那那，这两天都住我家吧。”
于文斌也笑：“那也行，都是光棍的也不用讲究什么仪式感，我提前一天过去，给你们热热场。”
张可润闻言一言难尽地看了眼于文斌，心道：于哥啊，我裴哥玉树临风的怎么可能是单身狗呢。就连我……
他嘿嘿笑了几声。
也很快就不是啦！
“咳。”张可润轻咳一声，对着裴延道：“裴哥，我跟你说两句话，你再和于哥谈事情呗，很快。”
说着就拽着裴延往左挪了三两步，悄声将顾谙卖了个干净：“裴哥，那小嫂子刚刚让我务必让你去我家过年来着。”
“另外小嫂子还说让我想办法，得让她也去我家住。”
他没谈过恋爱不太懂，但感觉这个操作属实有些迂回，他挠了挠头：“小嫂子为啥不直接跟你说呀，你俩是吵架了吗？”
裴延没去看顾谙，反而望向了屋里那一团温暖。
“那个，我家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我是无所谓啦，不过小嫂子过年不用回家吗？”
“嘶……”张可润骤然得到了一个猜想，他凑近了裴延，更加小声：“难道，难道是私奔？”
裴延收回视线，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张可润，拍了拍他的脑袋，似乎是想把里面装的水拍一些出来，道：“收拾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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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张可润家时，已经差不多十一二点了。
黑色的轿车慢慢驶进了兰亭锦上，停在了5幢门口。
顾谙一下车就朝着小区最中心的那处望去，但夜色浓重，除了一盏盏昏黄的灯，什么也看不真切。
一路上张可润的笑容就没停过，笑嘻嘻地招呼着他们进屋，见着顾谙静静伫立在门前，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边是我们小区的会所，里面各项娱乐设施齐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里面没有的，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带你去玩玩？”
顾谙收回视线，缓缓吐出一口气，试图将心里的沉甸甸也一并给吐出去。
张可润凑到她耳边，笑嘻嘻地道：“顾同学，你让我办的，我可都办了，你先前说得没框我吧。”
他当然不是因为顾谙之前说的那些忽悠的话才照办的，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当时他想着小嫂子嘛，第一次开口，自己怎么也得给办一办。却没想到小嫂子的要求直逼裴哥雷区，这……他就要考虑考虑了。
只是还没等他考虑清楚，就听见小嫂子的下一个问题直戳他内心深处最隐晦的妄念。
小嫂子问：“想娶田萧萧吗？”
张可润惊的剧烈咳嗽了起来，脖子梗的通红，等到稍稍缓和下来，他便忙不迭地问道：“咳……顾同学，你怎么知道萧萧的？咳，你认识她吗？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我，咳咳，我想……”
“想娶萧萧？”
张可润：“……”
自己的心思被人这么直白地摊在台面上，张可润哪怕仅仅只是听着，都觉得紧张得呼吸不顺，顿时咳嗽得更严重了些。
顾谙看着他这可怜样，不免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些，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罢就往屋子里走去。
走了没两步，就见裴延站在大门口的阴影里。
正望着张可润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谙眼前一亮，小跑了两步，伸着手想去够裴延。却被他躲了过去。
顾谙灿灿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等着吧，总有你求着我碰你的时候。
裴延没说话，迈着长腿跨进了张家的大门。
顾谙则是慢了一步跟着进了门，她漫不经心地跟着，因为脑子里在想事情，便没注意到裴延已经转身停下，竟还是直愣愣往前。
“不好好走路在想什么，前面就是楼梯！”裴延抬手挡住她的肩膀，皱着眉，满脸的不赞同。
裴延这模样与裴先生训她时的样子一模一样，顾谙骤然得见，不自觉地原地站直，乖巧得不行。
见她站定，裴延收回手，插着兜俯视她。
“你认识张可润？”
顾谙眨眨眼，突然粲然一笑：“认识啊，还关系匪浅呢，你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