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华和柳眉接连跳了几场舞,舞厅散场以后,赵建华便想约柳眉吃饭。
原本柳眉是不准备答应赵建华的。她长得好看,不缺人追,没必要和一个第一次认识的男人出去吃饭,显得不矜持。但赵建华说去江宁饭店,柳眉就答应了他。
江宁饭店是江宁市最高端的酒楼之一,去那儿吃一顿饭,要花平常人几个月的工资。现在接待的大多都是外宾和官员。柳眉早就想去江宁饭店,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赵建华也是第一次在这种高级酒店和漂亮女人吃饭,他面上不显,心里已经乐上了。走进酒店,就学着电影里那样给柳眉拉开椅子。
柳眉坐下,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水波一样荡了一下,然后顺服的垂在她玉白的小腿上。坐好以后,她笑着抬眼望了赵建华一眼,鸦羽似的睫毛一闪,显露出如同秋水般的妩媚。
“赵哥,坐啊,愣着做什么?”
“哦,好,好。”赵建华掐了自己的手一把,感觉到手上的疼痛,才清醒过来,坐到柳眉对面。他把菜单递给柳眉,说:“你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柳眉把菜单立在桌面上,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她眼神从菜单上一闪而过,又抬起来望向赵建华。
“真的叫我点,那我可点最贵的了?”她声音柔软又带点小女孩似的雀跃。
赵建华言咽了口唾沫说:“当然,你随便点。”
柳眉画了几个菜,把菜单递给赵建华。赵建华接过菜单一看,果然是最贵的几个菜。但他并不在意,又加了几个才叫来服务员,让他们加紧上菜。
柳眉用双手撑着下巴,笑盈盈的望着赵建华说:“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清楚哦,
我呢,也是穷怕了,就立志要找个有钱人结婚。不知道你在不在意。”
“这有什么?”赵建华拍拍胸脯道:“那可不是正巧了。我正好有钱,也想找个漂亮对象。”
“有钱?有多少?”柳眉歪歪头,开玩笑似的问。
“你管多少,反正够你花的,而且你看着吧,我以后还会更有钱的!”赵建华说着想起王盼儿下午和他提起的生意,心里升起一股豪情。
柳眉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身后事落地的玻璃窗,楼房的灯火,照亮了城市的夜晚。
很快,王盼儿就从李强那儿听说,赵建华开始插手废弃金属的回收,他的生意扩张的很快,已经压了林春生一头。
“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他还要犹豫几个星期才能下定决心呢!”王盼儿问。
李强说:“可能是因为谈对象了。”
王盼儿眨眨眼,有些了然。“哦,这样,那女人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李强点点头,说:“你见过的。舞厅那个红裙子。”他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耳朵有点发红,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还记得李维吗?水泥厂管采购的那个。当初那批袋子就是从他那儿出的。”
王盼儿想起舞厅里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承认她确实很漂亮。看着李强故作弥彰的表情。她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她憋了几秒,直到把那股想笑的冲动压下去,才点点头说:“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李强勾了一下嘴角,脸颊上的疤显出几分狰狞。“他和赵建华搅和到一起了。“
“哦?”王盼儿有点差异。“怎么回事?”
“我上次在街上遇见李维,和他聊了会儿天,正好聊到赵哥最近发了财,没过几天就听说他就办了停薪留职。”
“你可真是。”王盼儿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顺口说到了而已,怎么了?有影响吗?”
“没事,你这也算无心插柳了。”
李强皱起眉,道:“我没种柳树。”
“呼。”王盼儿往后一到,靠在椅背上,无力的摆摆手。今天的阳光很好,从窗户。照进屋子里,把她晒的暖洋洋的,像是蓬松棉花一样。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也注意一下李维,他以前做事就大胆,现在跟着赵建华恐怕更无法无天了。估计情况还会加快,有了消息就通知我。”
“你就这么确定,人家会按你的想法走?”
王盼儿直起身,看着李强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
李强被他这一长串说的有点懵,想了几秒才问:“这句话谁说的?”
“卡尔·马克思。”
李强略一思索,遂恍然大悟,奇道:“我知道马克思,他不是搞革命的吗?还会做生意呢?他还怪厉害的。”
王盼儿没有回答,她又躺回椅子上,用手遮住眼睛,慢吞吞说:“总之人的欲望是没有穷尽的。正所谓欲壑难填,无论是金钱还是其它,在想要的东西面前,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抵制住诱惑。反正赵建华这样的肯定没戏,你就等着瞧吧!”
“是啊,人是很难抵制住诱惑的。”李强喃喃道。
“什么?”
王盼儿没有听清他说什么,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这时,一直坐在柜子角上俯视人类的猫咪,看准时机跳到王盼儿身上。
“啊——”王盼儿胸口一痛,被它砸差点喘不上气来,彻底瘫倒在椅子上。
她伸手拽住猫咪的尾巴,嘴里念叨着:“小祖宗,你真是长胖不少啊!再这么跳,迟早有一天我要给你砸死!”
随着赵建华的生意步入正轨,他和柳眉的关系进一步升温,逐渐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天,他正在自己准备结婚卖的新房里,看着一水红木的新家具,感到志得意满。这时,房门突然被粗暴的推开,李维气喘吁吁的闯进来。看到赵建华,他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袖。
赵建华见李维脸色苍白如纸,跑得额头冒汗,不由奇道:“怎么啦?”
李维使劲儿咽了口唾沫,眼睛睁的老大,赵建华甚至能够看清他因惊恐而颤抖的瞳孔。
“哈——”李维张嘴想要说话却被呛住了,他长长的喘了几口气,终于把气喘匀,说:“出事儿了!”
“出事?你出什么事儿了?急成这样!”赵建华不解的问。
“不是我的事儿。是我们!嘉溪钢铁厂记得吗?上个月我们以收废铁的价格买了一条生产线,转卖给了台商。”
赵建华挠挠脖子,不解地看着李维,茫然道:“是啊,那又怎么样?嘉溪钢铁厂都不生产了。那生产线都放着几个月了,难道还有人管吗?”
李维深吸一口气,说:“平常确实没人管,但是这次出事儿了。嘉溪钢铁厂的领导干部,平时就倒卖厂里的物资,现在更过分把上头播下来的财政补贴给侵吞了,拿不到工资的员工跑去上访。调查组下来,那些领导全进去了。听说涉案金额上百万,估计领头的得判死刑。”
“嘶——”赵建华倒吸一口凉气。但他仔细想想,又觉得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有些茫然的问:“所以呢?我们给钱了的啊!这钱货两清,没毛病啊!”
李维抓住赵建华的肩膀,死命晃了晃。恨不能把他脑子里的水都晃出来。
“我们是不是给那个会计回扣了?”
“是啊。”
“那他也给我们折价了是吧?”
“是啊。生意不就是这样,你照顾我,我照顾你嘛!”
“平时没什么。真要查下来,这就是造成了国有资产流失,咱们可能是要坐牢的!你究竟明不明白?”李维咬牙切齿的说。
“坐牢?怎么会呢?你是说我。不会的啊?我,我没做什么坏事啊?”赵建华有些懵了。
这年月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赵建华的眼中,吃公家饭是理所因当,不收钱才是怪事。互相行个方便的事,他从没想过这是犯法的。
见赵建华到了这个时候,还搞不清楚事情的轻重,李维又惊又怒,最终笑出声来。
“呵。呵。”他笑着笑着流下眼泪,指着赵建华骂道:“赵建华,你可是把我害苦了!。”
“什么我害的?你还不是为了钱来找我。赚钱的时候没见你说什么,现在出了事儿到来怨我。”赵建华此时虽然有些慌乱,但还算镇定。说到底,在他眼里,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就像是他小时候偷了别人的东西,他父亲帮他赔了钱,这事就算了结。他自然觉得现在要是被查到,大不了把款项补齐就好。却没有考虑到,国家的法律不是儿戏,而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我信了你的鬼话,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李维仍旧又哭又骂,一脸崩溃。
赵建华忍着烦躁劝了几句,见李维仍旧瘫在地上,表情跟死了妈似的,干脆拽起他的胳膊,把他拖到了门口扔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赵建华——你干什么!你不得好死......”
李维挣扎着被赵建华推出了门,仍旧趴在门上,边捶门边骂,把门拍的“砰砰”作响。
过了一会儿,对门的大妈听到动静把门开了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好奇的看向李维,问:“同志,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李维听到大妈的问话,意识到有人在看他,想到自己竟然拍门骂街,和泼妇似的。他感到一阵羞恼,抬手遮住脸,逃也似的,往楼下走去。
大妈看着那小伙子逃走了,就把门打开,走出来。瞅了瞅对门,又瞅了瞅空荡荡的楼道。
“不太平哦......”她碎碎念着,走进自己家门。忧虑中又夹杂着一种别样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