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王盼儿与孟娴对视几秒,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二人间因许久不见而产生的隔阂,一下烟消云散了。

    “孟老师,恭喜啊,看来吴校长还是挺看重你啊!不愧是江宁大学的高材生。”

    吴思源走后,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开始起哄,有的只是调侃,有的却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孟娴对那几个人笑笑,没说话。她揽着王盼儿,将她带出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隔绝了那些善意与恶意的视线。

    孟娴拉着王盼儿穿过教学楼的走廊,把她带到操场的那颗梧桐树底下。时值正午,阳光无遮无拦,透过梧桐的叶子撒下一地碎金。

    不远处的操场上,有上体育课的学生,风中散落着他们的笑声和领队的口哨声。

    孟娴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撕成两半,垫在瓷砖的花坛上,招呼王盼儿坐下。她上下打量王盼儿一番,心中有许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是笑着说:“咱们好久没见了是不是?”

    王盼儿有些拘谨的点点头,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见她这样拘束孟娴便打趣道:“怎么了?难道不认识我了?还有,我走的时候不是给你留了地址,让你给我写信吗?怎么一封信都没有?”

    孟娴的语气很温柔,但不知道为什么,王盼儿骤然感到一种委屈和困惑,她低着头小声说:“可是你不是换了地址吗?”

    “你去找过我?”孟娴扬起眉毛,有些惊讶。“我搬家的时候给你写了信。还给你寄了杂志,只是没见你回信。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王盼儿猛地抬起头,震惊又茫然,道:“您给我写过信吗?我不知道......”

    “是啊。寄过两三次,都是数学杂志,后来见你没回信,我想着你可能是对数学不感兴趣了,就没有再寄。现在看来可能是路上丢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孟娴说。

    “不会的。怎么可能那么巧,次次都丢。”王盼儿下意识的反驳。话一出口,她就觉得面上发烧。

    如果信是寄到她家的,大概是被自己的父母扣下了。她想。这种话没有说破还好,说破了不免让人难堪。

    孟娴握住王盼儿的手,捏了一下,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和我说说,是怎么到江宁来的。还有刚才吴校长说的学籍又是怎么回事?”

    王盼儿省去关于赵建华的事,把自己如何离开云岭到江宁的种种说了一遍。孟娴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完了,孟娴突然问了一句:“你自己来江宁?”

    “是。”

    孟娴抿起嘴角,微微皱眉,面上显露出一种迟疑。

    “你—”她斟酌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你来江宁,是不是来找我的?”

    “我!”王盼儿惊惶的别过头。下意识攥紧手指。哪怕再知道李强要对赵建华下手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我只是,我那个时候,不知道该去哪。我的母亲希望我结婚,我是说,我并不是......”

    我并不是认为您对我负有责任。王盼儿想要这么说,但是孟娴打断了她的话。

    “那你现在还准备联系你的父母吗?”孟娴问。

    王盼儿摇摇头说:“不,我会另外想办法解决户籍问题的。”

    孟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问:“怎么解决?□□吗?”

    “咳咳。”王盼儿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不,不,您怎么会这么想。现在户籍制度管的不怎么严,我花点钱,再找个人挂靠就是了。”

    “哦,找谁啊?”

    “我还没想好,要不然早就办了。毕竟没有户口也挺麻烦的。”王盼儿说。

    孟娴眨眨眼睛,说:“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王盼儿愣了一下。

    “我以后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收养你。”孟娴认真的说。

    王盼儿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尽管她对孟娴抱有极大的好感,但她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施恩,也有些抗拒和人建立太过亲密的关系。

    孟娴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温和的笑了一下,说:“你先不要急着回答,我提出这个提议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呢,有这么一个小女孩。她非常聪明又大胆,对世界有无穷的好奇。就和现在的你一样。但是比你幸运的是,这个女孩的家境很好,可以纵容她学习自己,任何想要学习的东西。

    后来,女孩长大了变成了女人。她读书、上大学,获得了许多人的喜爱和钦慕。但她那时太骄傲也太专注了,一心仰望着头顶的天空,对现实中的一切提不起兴趣。而童年时的好奇变成了一种对于未知的狂热,她希望把她的一生投入到追求未知的奥秘中。”

    “女人的父母为此非常担忧,常常劝阻她,希望多关注现实生活中的事,希望她按照他们的经验生活。结婚、生孩子、劳动、老去、变成泥土。就和她的母亲,以及母亲的母亲一样。可女人并不愿意,她只想要,只想要一直往前走。走向无人走过的荒野。”孟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那后来呢?”王盼儿忍不住追问。

    孟娴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投向远处,穿过在篮球架下游戏的孩子,以及碧蓝如洗的晴空,落到一段满是灰尘的时光中。

    “后来,后来有一个男人,他说自己爱上了这个女人。但事实上,他并不理解她,也不爱她。他只是看到了一朵美丽的鲜花,想要折下这朵花去装点自己的花园。

    然后他就这么做了,就像是折下一朵花一样折下了她。”

    随着孟娴的叙述,王盼儿的手指颤抖了起来,她嘴里发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吓到了吗?也是,你年龄还小。”孟娴低下头,伸出手,温柔的拂过王盼儿冰凉的脸颊。

    “不。”王盼儿摇摇头。“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全都知道。我和你说过我妈她也是想叫我结婚的。”

    “好,那我就继续说下去。”孟娴揽过王盼儿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声音平静而坚决。

    “对于男人所做的事,女人非常愤怒,要去警察局告他,让他坐牢。可那个男人的父母,与女人的父母是好友,两家常有来往。男人的母亲跪在女人面前,哀求她,请她不要毁了自己儿子的一生。

    女人的父母也劝阻她不要把事情闹大,说这种事终究还是女方吃亏。

    ‘那我的一生怎么办呢?’女人问男人的母亲。

    男人的母亲说:‘事已至此,你就嫁给我儿子吧。我保证他会对你好的。他那么爱你。’

    ‘是啊。是我对不起你。但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原谅我吧。我愿意和你结婚,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男人说。

    女人的父母有所动摇。

    在他们看来,男人是有名的青年才俊,双方的家庭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女儿虽然受了委屈,但失去了贞洁,以后的婚事多少有所妨碍。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结婚,男方有所亏欠,以后也不敢不对自己的女儿好。

    ‘如果你们一定要我和他结婚。那么我就去死。死前我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伙做了怎样禽兽不如的事?’女人说。

    她近乎决绝的态度,让她的父母放下了撮合这桩姻缘的想法。但,女人也退了一步,没有去报警。当时她正在申请取美国读研的名额,男人的父母答应帮她运作这个名额当做补偿。”

    孟娴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王盼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二人的手心都湿漉漉的。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算是有一个差强人意的结局。然而,上天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就在出国的前夕女人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下出国肯定泡汤了。男方的父母在知道这件事以后,第一时间向女方提了亲。女人的父母也答应了。

    可是女人怎么也不甘心。她恨这个孩子,恨一个强迫自己的男人,恨自己的父母,乃至世上的一切。于是她偷偷吃了药,想要流掉这个孩子或者和它一起死。

    事实上她也做到了。孩子被流掉了,但之后的大出血以及其它疾病,也差点要了她的命。

    女人缠绵病榻大半年,几次差点失去生命,二人的婚事就此泡汤。哪怕在因为高烧昏迷不醒,接近死亡的时候,她也没有后悔。

    但当疾病渐渐痊愈,女人再一次拿起书本的时候,却开始悔恨自己的轻率的伤害了自己的身体。

    她发现从前那些看一遍就能理解的算式,变得晦涩。生病前做到一半的课题也变得毫无方向。

    她的头脑就像是生锈的齿轮,勉强可以转动,但无法再支撑她向前。从前的景愿就像是海边的沙堡,被海浪冲走。

    女人选择远走它乡,之后的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她都在怨恨和痛苦中挣扎。

    直到有一天她在糊窗户的就报纸上,看到朗道出车祸的后变成普通人的文章。文章上面说,因车祸头骨骨折的朗道甚至无法在读懂自己从前的论文,也无法再继续研究。

    女人突然明白,真正让她失败的,并非是伤害他的男人,也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自己。

    她以为一个人的天赋可以永恒存在,如同沙滩上的岩石一样坚固。却没有想到那是一个脆弱的瓷瓶,随时可能因为其它事情消失。”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变幻无常,琢磨不定。岁月和命运对人的生命予取予夺,人们能做的唯有珍惜当下而已。”

    “好了。故事讲完了。”孟娴摸了摸王盼儿的头发,声音平和,手指柔软。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样。你可以解决身上的麻烦吗?当然。我相信你会比我从前做的更好。但是,你既然定好了目标,并且努力前行,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珍惜你的精力和光阴吧。”

    “我愿意帮助你,你有这样的天赋和决心,世界上不会缺少愿意帮助你的人。不要因为自尊和情感拒绝他们,不要和我一样。”

    为无法无法挽回的事情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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