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无论表面再光鲜厉害的人,在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干蠢事,而且是那种,后半辈子午夜突然自处时会反复想起,并且仍会为自己的蠢样感到尴尬破天际,恨不得去死上好几万遍的那种。

    莫羡坐在床边望着那字条和二百块钱发呆,缓了好一阵才接受这个事实。他拿起床头座机听筒,眼瞪着数字键盘手也没点下来。不是他不想点,只是没有手机,他基本没有记得的号码。

    说基本没有,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没有,倒是有一个号码出于安全考虑他记得滚瓜烂熟,高森的号码。可该怎么说?被人抢劫了?东西全没了,连衣服都没剩一件?

    他拉不下那个脸。再者说,高森能信吗?恐怕他的丢人事迹也就兜不住了。

    出去?穿着个酒店浴袍吗?这四月天的,又是市中心,还有谁不会把他当神经病看?

    莫羡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人民币是对他的羞辱,他恶狠狠地将那二百块钱扔地上,又不解气地碾了两脚。

    保洁阿姨敲门时1208房间里没人搭话,她熟门熟路地找出备用钥匙,打开,推门而入。床上坐着的半裸的年轻男人将她吓了一跳:“先生,不好意思啊,俺、俺刚刚敲门了的……”

    “没事阿姨。”

    “那您这边还需要打扫吗?”

    男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忽然跟发现了什么似的又道:“对了,您身上有手机吗?”

    “啊?那个没有的。工作时间不许俺们玩手机的。”

    莫羡燃起的希望小火苗又熄灭了。

    “您是要打电话吗?那个房间座机也很好使的,听俺主管说,连国际长途都能打呢。”阿姨难得遇到个可以说话的,一边收拾一边热心道。

    “不,我不打电话,您误会了,我想上网,查个信息。”

    “哦哦,那好办咯,这酒店后面就是个网吧,附近好多年轻人都去那儿呢。”

    以往凭借莫羡那种股好面子的劲儿,绝对不会考虑任何衣冠不整就出门的机会,没想到这会时势逼得他竟有点心动。

    “是吗?具体怎么走?”原本生无可恋看窗外风景的莫羡终于回过头来。

    聂然早上一直心神不宁,正在一边冲咖啡一边养神之际,就听手机里的钉钉兀自震动个不停。打开一看,是肖丽找她对方案还有商量新同事培训的事。

    匆匆忙碌完上午,聂然掐着表冲出公司,到对面商场的优衣库连眼都不眨,飞快挑了一套男士XL码的运动衣加外套,还不忘拿了双43码的棉拖。也不顾大包小包,出门打了辆车就往酒店赶。

    没成想连房门都没进得去,也不知道是房间里真的没人还是莫羡在里面装死。聂然在紧张之余竟感到了一丝安心,也好,不用再次面对他。她弄不清自己心里淡淡的究竟是庆幸还是失望。转身又提着那堆东西到了楼下,正要到前台去找人开门,就在走廊里与从拐角处迎面而来的莫羡撞了个满怀。

    他依旧穿着那身浴袍,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凉气。整个人有点狼狈,抖抖索索的。他看到是她,狐狸眼微微瞪大了一圈。

    “聂小姐。”

    “莫先生,您终于记得我的姓了?真是个好现象,昨晚睡得好吗?”

    “拜你所赐,睡得特别好。”莫羡咬着牙回答。

    “你这样出去,是不是回头率特别高?”聂然顶着莫羡几欲杀人的死亡眼神,将优衣库大袋子递给他,“拿着。”

    “不需要。”莫羡冷笑着,并不接过。

    聂然只好继续自己背着。

    两人十分默契地一道走到电梯间,按了向上。然后不再看向彼此,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倒是十分和谐。

    时不时有人路过,看到这幅诡异的画面,一个穿着得体背着大包小包的孕妇和一个邋里邋遢套着件浴袍两手空空的男人,便在心里脑补出一场大戏。这是一个本来自己过得很好、找男人却眼瞎的可怜女人,男人狼心狗肺徒有其表,既不养家还对着怀孕的妻子犯浑,只可惜女人怀孕了也不知道怎么熬过后面的苦日子,不由得在心里唏嘘。

    电梯打开,莫羡还是让聂然先上了。狭窄的空间像个关闭一切外界讯息的牢笼,两人一路无话,只数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变幻。

    升至6楼时有个半大孩子突然闷头闷脑地冲了进来,聂然站在前方首当其冲。

    原本离她有个对角线远的莫羡也不知怎的,脑子突然一抽,脑子还没回过劲来已经伸手拉了她一把,把她拽到自己这边。那隆起的腹部险险贴着男孩的肩头擦过,只听咚的一声,那熊孩子跟块顽石似的怼到电梯壁上。

    这力道不小。聂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等到魂魄再度回归,已是满后背和一手心的冷汗。

    熊孩子早已跟个陀螺一样又冲出电梯没了踪影,莫羡扶住她的手不着痕迹地飞快收回。

    等聂然抬头看他,他看着别处,事不关己似的一脸漠然。

    “谢谢。”聂然礼貌地说。

    “不必。”

    出电梯时他却抢先一把抓起那袋衣服,走在了前头。连大步流星的背影都跟曾经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拜肚子里这位所赐,聂然走不快,只得慢慢在后面走,房门开着,她走进去,见莫羡已经在沙发上坐定,双手抱胸,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不换衣服吗?‘她轻吐口气,把手提包挂在门口,小心扶着床边坐下,“我挑了几件,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凑合穿吧。”

    ”你怎么回事?“

    “什么?”聂然愣了一愣。

    “为什么住在这种酒店里?你怀孕了还来住酒店做什么?”

    莫名的,她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只好解释:“我最近有点私事,暂住……”

    “你是不是在跟踪我?”莫羡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等等,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莫羡不快道:”你跟那个女人是不是一伙的?“

    ”谁?“

    ”就是那个。“

    他说话不清不楚的,可聂然立刻反应过来他羞于启齿的对象。她眨了眨眼:”她是你的女伴,我为什么要跟她一伙……“

    ”我不知道,可我就知道你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跟我断了的!“莫羡用力撸了一把此刻如杂草一般凌乱的头发,”你们到底谋划什么,别再私底下偷摸商量了,直接跟我说吧,我真的很烦这样!“

    “莫先生,你冷静一点……说真的,麻烦你先穿上衣服好吗?这样真的有碍观瞻。”

    她的视线落在他胸前,又不着痕迹地别开。因为莫羡幅度稍大的动作而不小心快要敞开怀的浴袍前面,系带岌岌可危地挂在腰间,光滑的肌理从中露出大半。

    ”你这家伙……都这种时候了,还偷窥!“

    莫羡仿佛屁股冒烟了一般,手忙脚乱捂住衣襟猛跳起来,一把抓起优衣库的纸袋子,一个箭步冲进洗手间,从里面将门锁好。

    他坐在马桶盖上从袋子里将衣物一件件拿出来,那真是一整套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的行头。连内裤和袜子这样的细节都没放过。他一边穿着一边不由在心里暗暗惊异,她居然买的尺码丝毫不差,所有衣物都正好,包括鞋袜。

    她可真是有一副好记性。换做莫羡,让他去想她到底穿什么size的文胸和多大码的鞋,那简直就是抓瞎。

    除此之外,所有的衣物都已经剪去吊牌。还得再给她加上一条心细如发。

    倒是十分适合当个私人秘书或助理什么的。

    不行不行……这想法太过危险。他连忙驱散了脑海里冒出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浅灰色连帽卫衣,深灰色运动裤,里面是今年很流行的姜黄色U系列T恤,莫羡看着镜子里一身居家暖男风的帅哥,竟然还有点满意,就是发型有点乱。他顺手拆开洗脸池台面上的梳子,把头发打理好,又顺带刷了个牙洗了个脸。这才神清气爽地推门而出。

    却见那姓聂的女子坐在沙发上正在……吃盒饭。她吃得特别急特别快,差点呛到,赶紧喝了口矿泉水,捂着嘴兀自咳嗽个不停。她的仪态很好,即便是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她的声音和动作都很轻。即便没有人看,也不忘扭过头去,生怕被别人看到。

    莫羡走过去,在她不远处站定。

    她的盒饭很粗糙,那种白色泡沫饭盒,几片菜叶子、一勺只能看见西红柿的西红柿炒鸡蛋,还有几块煮的稀烂的菜梗和鸡肉。

    一个姑娘家的,不好好嫁人或享受生活,图什么呢。他想着,伸展长臂将另一只沙发扯过来,反着跨上去,坐得离她更远了些。

    ”喂,我的呢?“

    聂然呛得满脸通红,看见他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一副戏谑的模样,摆摆手。半晌,好容易顺过气来,才道:”你没吃饭吗?“

    ”开玩笑,我上哪吃去,我总不能就那么跑出去吧。“

    ”那你现在可以去吃了。“聂然冲他点点头,迅速收拾好桌上没吃几口的盒饭,扔进垃圾桶,”对了,你还需要什么?你还记得自己家住哪儿吧?那些钱应该够你回家了吧?“

    莫羡挑起一边眉毛:“这就完了?”

    “不然呢?你还有什么事吗?我午休快结束了,我得走了。“她说着,匆匆起身,将外套套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回头看他,”我们走吧?“

    他看着她,她的表情不似作假。

    他慢慢踱步经过她,靠在门框上。脸上戏谑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厌恶与疲惫。

    ”你就直说吧,你究竟想从我这儿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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