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尴尬了。聂然瞬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只好勉强笑道：“我还以为……没想到高先生居然还是个黄金单身汉。”
看高森至少也过了而立之年，还没结婚是真没想到。这直接导致后面聂然那些打好腹稿的彩虹屁吹不出来了。
“是啊，我这么一个老男人，还没娶到老婆，让你失望了。”高森倒是如释重负，取来两支玻璃杯递到她面前。
“哈哈哈……高先生太会说笑了，你哪里老了。是我估计错误了。”聂然干笑着，连忙狗腿地拿出苹果西打拧开，殷勤地倒起来，“这牌子的起泡果汁不错，你尝尝。”
两人在吧台一角坐定，牛排、沙拉、奶油蘑菇汤、还有意面，再来一杯苹果西打，看上去倒是还蛮丰富的一顿。
高森将黑胡椒研磨器和海盐递给聂然，这才徐徐道：“不过我家里确实还蛮催我的，去年过年回家，我妈嫌我没带媳妇回去，气得就炒了一盘菜。大年夜的，我们一家三口就对着那一盘菜干瞪眼了一晚上。”
聂然差点呛着：“咳咳咳，咳，真的假的？阿姨对你未免也太严苛……”
“没办法啊。”高森摇摇头，递给她纸巾。
聂然笑道：“那你为什么没有遂父母的意呀？”
“你也知道这事不是一人能强求的。”
聂然听出了点意味，恍然道：“看来高老板是有中意的人了。”说着低头切牛排，牛排这玩意儿看似简单，却还挺考验人对刀叉的使用熟练程度，想趁热吃，就得快刀斩乱麻地切好，稍生疏了点，就只能吃个冷味了。她也好些年没有吃过西餐，这等像模似样的事儿干起来很不顺手，因此耽搁了几分钟。
等她再抬头，才意识到高森一直没说话。她以为哪里有问题，不由得抬眼看他。却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手上，久久没有变换。
“哪里有问题吗？”她放下刀叉，也跟着端详起自己的双手。
“没事，你这称呼也该改一改了，一会儿高先生一会儿高老板，我听着不太习惯。”他收回目光，端起果汁唱了一口。唔，很清爽，但对他来说有点甜了。
“那叫什么？”总不能叫老高或小高把？
“我年纪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哥不为过吧？”
是不为过，可她张了张嘴，开不了口：“我家里没有哥哥，不太适应这样的称呼。”
高森没有强求：“没关系，那你直接喊我的名字也行。”
“别别，那样太不礼貌了，我还是叫你森……哥吧。”
“好。”他轻轻点头，终于笑了。其实高森个高，又生的手脚修长，笑起来眉眼舒展，再加上爱穿休闲服，分明是十分的年轻英俊。只是聂然在他面前，总有种受人照顾的感觉，因此不自觉就对他有年长的滤镜。
聂然被这个明朗的笑容晃到，连忙低头吃面。
“你多吃点。”他说，“有预估胎儿体重吗？胖了还是瘦了？”
“医生没说，我自己拿头围和肱骨长算了算，好像还行，在正常范围内。”
“嗯，希望宝宝争口气，不能太胖，但也不要过分瘦。太胖了不好生，你会很辛苦，瘦了身体虚弱不好养，你也会很辛苦。”
他的声音是如此温柔，就好像孩子的父亲那样低声叮嘱。聂然不由自主地轻抚着隆起的肚皮，嘴角微微翘起。书上说当女人快要做母亲时，会开始产生一种本能的筑巢反应。她会关心家里是否足够安全舒适，会努力就像动物筑巢那样，把属于自己的小窝弄的干净暖和。
也许是因为这样，也许是因为高森这里的环境和温度一切太过于恰到好处，房间温暖明亮，食物芳香可口，而高森的话就如同一道温柔有力的安慰剂，此刻她听着，内心在这里找到了久违的平静。
这一幕符合她关于爱情与婚姻的一切臆想。
“真好。”她眨了眨眼，将其中不甚明显的水汽赶走。她抬头看着高森，开心地笑着，用力咀嚼着牛排，七分熟的牛排颇有嚼劲，她吃得腮帮子都有点疼，忍不住用力按了按脸颊。
“好什么？”
“听见你这样说，我觉得很高兴。好像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也稍微充满一点信心了呢。”
“你还年轻，每天早上醒来都是全新的一天，本来也不应该垂头丧气。“
”其实自从怀了孕，每当觉得快要过不下去时，我一直都是在拿董小姐作为榜样在支撑着自己。“她不好意思地笑，“哎呀，我也真是够自大的了，连这样的人物都敢去肖想一下。”
“董小姐，董明珠？”
“嗯，有次看她的专访，才发现她也是自己单独抚养孩子的女性，丈夫早逝，但在三十岁以后这样的逆境下，都能靠自己的韧性与能力作出一份事业，我对她真的是无限敬佩。有她在前，我感觉自己未来的生活好像也不是那么艰难了，好像也有希望被主宰在自己的手心里。“
“看不出你还有这份野心。“
”是不是听上去挺好笑的？“聂然说完就有点懊恼，她不太擅长跟别人诉说心事，但在高森这里，她总是太容易卸下心防，这不是件好事。
”不，我觉得你可以的。“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嘲笑她的不切实际，而是认真地说，”像你这么有勇气的人，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哈哈，反正有梦想也不算件坏事吧，万一实现了呢？“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成熟的人连说这句《中国好声音》的标准提问都显得如此悦耳。聂然不假思索道：“社畜最大的梦想自然就是不用上班，还能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了。“
”哦？怎么说？”高森饶有兴致地问。
聂然放弃了用叉子吃意面的想法，拿起筷子挑起面条，飞快塞进嘴里，连吃了两口才道：”你看，首先抱土豪大腿这件事肯定是不现实的。我有个朋友，她的终极理想就是去韩国整容成功后，再去杭州傍大款，最终实现在西湖边上买栋别墅的美梦。可是直到现在她连整容的勇气都还没拿出来。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她喝口西打，这才继续道：”因为把宝押在土豪不靠谱呀。谁知道土豪能壕多久，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在现代社会，网络发达的年代这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钱很容易出事的。而且土豪就算没人折腾他，大都爱自己瞎折腾，也容易出事，我爸就是那样。“
“你爸怎么了？”
话正在兴头上，她摆摆手：”哎别提他了，扫兴。“
高森便很配合地没有再追问，而是给她续了杯苹果西打。
”所以还是那句话，凭自己的本事赚钱比较靠谱，别人拿不去抢不走。最好还是不用天天去公司报到的那种。”
“那你想出来到底干什么了吗？”
聂然点点头，却不肯说了：“我听说梦想这东西，还是放在心里，自己默默耕耘比较好。到处宣扬，那就成闹笑话了。“
“你这么说的话，我更好奇了。”高森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卖个关子。
“那你就等着看吧，如果我实现了它，总有一天不用我说你也会看到的。”乍一眼，聂然好像还是那个柔弱的小姑娘，可再一看，她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高森没见过这样神采飞扬的聂然，她眼里闪着光，就好像身怀宝藏却不自知的孩童。他好像又重新认识了她，生机勃勃的她。他想，他好像变心了，他原以为令他心动的是她的柔美，可他现在好像对这样的她更心动。但好在都是她。
“不会走歪路吧？搞个邪魔外道之类的？”他打趣。
”怎么会，都要当孩子妈的人了，我自然要给宝宝做好表率。“她说着，不由挺起了胸膛。
高森举起玻璃杯，微笑着与她碰杯：”那就祝你早日心想事成吧。“
***
莫羡到家时张姨还没过来，他抵门而立，手里攥着那张被自己踩得皱巴巴的粉色大钞正在发呆，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雨来。他仰头看着从屋檐落下的雨帘，感到了一丝凉意，于是将帽衫的连帽戴起来。
他想起自己年少时，最喜欢穿这样宽松的连帽卫衣。他记得那是因为自己那时很喜欢周杰伦，常模仿他戴着连帽的模样，感觉自己很酷。现在看来很蠢，但那时确实也算受欢迎。至少在女生缘这方面，他收情书收到手软就是很好的证明。
他伸出手感受着雨滴落在掌心，还没来得及生出更多感慨，就从手指缝间窥到对面行驶过一辆熟悉的黑色特拉斯model S。是高森的座驾。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厮副驾驶上隐约可见坐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
这就不禁引人遐思浮想联翩了。连带再想起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莫羡很确定那是高森最近在交往的对象。也是他回国以来，这么多年见到的唯一一个被高森带回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