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会议室很大,两人煞有介事地对坐在长桌两侧,聂然感觉当前的场景有几分好笑,忍了又忍,没忍住率先开口:“找我什么事?”

    莫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两指夹着,从对面甩过来,推给她。

    她接过来,浑身一震。那是他们的高三毕业合照。

    “聂小姐,你全名聂然,2014年毕业于琴大附中,跟我是同一届,同班。”

    “毕业后,你去美国留学,主修传播学,4年后回来,举家搬到南方。”

    “又过了3年,你一个人回到琴岛工作,然后制造了跟我的偶遇。哦,”莫羡托腮望着她,“我说的可有哪里不对,你可以随时更正我。”

    “没有,你继续说。”

    聂然抖了抖睫毛,只紧盯着照片,面色平静地回答。水洗照片诉说着年代感,那时候女生都在前排,男生站后排。她个子不算矮,也不知怎么回事,老师让她坐在第一排。

    第一排,左数第二个女孩,白净清秀,套着宽松的校服扎着马尾辫,笑容灿烂。她的脸被人用红笔画了个圈圈出来,她却只是瞄了一眼,便向上锁定了位于最后一排正中间高高瘦瘦的男孩。

    他歪着头,咧嘴而笑,被汗打湿的刘海被随意捋过,胡乱向上翘着,露出饱满又好看的额头。

    那是她曾暗恋的了一整个青春的男孩。

    “你曾告诉我,你家里人曾在瑞林工作。你倒是真没骗我,我托人查了查,是你的父亲,对不对?可不算是普通职员吧?怎么也算是个高级打工仔了吧。离开前,副总裁级别,普通职员可混不成这样。”

    莫羡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怎么?公司待你们不薄,你爸当年两百万的年薪加期权拿得不香吗?非要自己在外面借着公司的名头招摇撞骗谋私利,谁能挡得住呢?被举报那不是活该吗?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哟呵,他注册的那一堆公司里,有家法人还是你呢。”

    “如今遇到疫情,非洲跨国大项目也进行不下去了吧?债台高筑,百万美元还不起了,所以喊你出马找补?”

    “是不是觉得搞定我,自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他轻笑一声。

    “不然可怎么办?原配是个病秧子,唯一的独生女来不及移民海外就被套牢,苦哈哈打工一辈子也还不起,还有个离过婚的小三一大家子要养,攒了大半辈子的老底儿朝不保夕……”

    “你够了。”聂然捏着照片的指尖发抖,突然出声打断他。

    “我够什么?我说了,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你随时更正。”莫羡两手一摊,靠上椅背,依旧不痛不痒地笑,“可惜怎么办呢,怪只怪我这人,脑子不清醒,不识旧情,只把你当个别有用心的廉价女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我还挺奇怪的,明明带套了的,怎么还能折腾出个孩子?前因后果一串,这不就顺了吗。”

    “只是我不明白,既然这样,你还招惹我表哥干什么?你不专门钓我一个就够了,还是觉得不保险,得再物色个人选预备着……”

    “我说你够了!”

    聂然蓦地起身,将照片扔到桌上,双肩发抖。

    莫羡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看到她两眼通红,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晃动的水汽。她与他对视一眼,即刻别过视线,任凭胸膛起伏,尽力调整呼吸。

    他是有备而来的,在看她从高森的车上下来时,他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要把她最不堪的一面全部揭露出来,让她卑劣的一面再也无处遁形,省的她再到处招摇撞骗,碍他眼。

    “我再说一遍,孩子不是你的。”她闭了闭眼,用力让眼泪回流进眼中,但哽咽还是没办法控制,“我跟我爸没有关系,他做的那些事情我没掺和过。”

    “还有,□□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是活在旧时代的女人!我当时没有逼你跟我上床,现在也没有逼你为我负责。你如果后悔,就自己后悔去,我对此没有意见!但请不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这件事侮辱我!”

    聂然向来温柔,跟谁说话都没有大声过。但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我们之间,过去也没什么,现在没有什么,未来也不会有什么,我以后见到你会自动绕道走,我们两个就当作不认识。”

    她咬紧后槽牙,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脆弱,强迫自己瞪向莫羡。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重,呼吸急促,肚皮一点点发紧。也因此,她扶住了自己的肚子,在心里默念,不要生气。会影响到宝宝。

    “那我表哥呢?”还不满意,莫羡意有所指地拿手指敲了敲桌子,“我表哥,就那个高森,你还招惹他吗?”

    “莫羡!你有完没完?”

    这一声愤怒却熟悉的呼唤让莫羡突然怔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转瞬即逝。

    聂然感觉呼吸不畅,头也有点发晕,心口像是被刀戳出个口子,被穿堂而过的风吹得呼啦啦地疼。她扶着桌沿朝对面的男人走去,没有意识到脸颊上已然滑落的泪痕。

    看着眼前男人那张她曾经无数次描绘过的脸庞,她终于还是破功,用尽力气将女士单肩包扔到他身上:“我的钱包,证件,手机,全都在里面,你查,你还想知道什么,你查。”

    “你查啊!”

    她崩溃地哭喊出来。

    莫羡被她气势汹汹的模样震慑到,狼狈地一把接住她的包,半天不吭声。

    那单肩包是质地柔软的黑色小羊皮,带着银色的配件,轮廓圆润。他低头,注意到那包的边角已经被磨损得有些掉皮,他立刻意识到她过得很拮据,不知为何,他感到了一丝微微的刺痛。

    单就这点来看,这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她抽泣的声音不大,在这间偌大的会议室里却很清晰。

    在这样悲伤的哭声里,他突然有点退缩了,兴师问罪并没有让他有种胜利的感觉。甚至可以说,听到她哭,他感到心底深处升起一股隐秘的酸涩。

    真奇怪。

    看着她别过头去,垂头用手捂住脸,用力压抑哭声。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没做错什么。”他听见自己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反驳自己,“我不适合你,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自己。你们不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懂吗?”

    他自嘲地笑:“我也不过是个傀儡,哪里有什么值得被爱的。”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莫羡终于再次抬眼望向她,但见她的身体颤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忍了又忍,终于欠身抽了几张纸巾,起身塞进她手里。

    没想到又引起她的应激反应,啪地一声给他胳膊一巴掌:“别碰我!”

    “好好,我不碰你,”莫羡只好后退两步,双手平举,示意她手里的纸巾,“你自己擦擦眼泪吧。”

    聂然没有接,咬着牙冷声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莫羡没说话,将包递给她。被她不客气地一把拽过来。

    她不再看他,扭头就走。

    莫羡抓了一把凌乱的额发,鬼使神差地跟上。

    狭长的走廊里,聂然一路快步朝前,完全不理会后面的情形。她顺着指示找到电梯,进去,又在回身看到莫羡的身形时,飞快按下关门键。只可惜男人手脚更麻利地把电梯门卡住,硬钻进来。

    “你干什么?这是向上走。”聂然的声音不稳。

    “我上去看看野男人。”莫羡答。

    “你有病!你再跟着我,我要报警了!”她显然已经受够他,跟他多待一分钟都无法忍耐的那种。

    莫羡沉默,只背靠电梯壁站着,看显示屏上的楼层数不断变化。

    电梯一开聂然就飞奔出去,弯弯绕绕终于找到自己的房间,开门关门,砰的一声,把自己与外界隔绝,狼狈地坐倒在门后,任眼泪尽情地滚落。

    聂然,你要强大。

    你早就不是那个随便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姑娘了。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然后将手指紧紧攥在手心。钻心的疼痛袭来,她无声无息地闭上眼睛。

    莫羡站在聂然房间门口,头靠着墙壁,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跟来,好像没什么理由,也许他的良心过意不去,出于人道主义,得确保一个孕妇的安全。

    正胡乱思考着,手机突然震动,莫羡下意识打开界面,看到微博娱乐新闻说周杰伦即将于7月份发布新专辑。

    “要去看吗?周杰伦演唱会。我有票哦。——莫羡”

    印象里,他曾对谁说过这样的话。在冷战了一个月后,他终于忍不住,写了张小纸条塞进女孩课桌里。

    他那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然而直到下午,她也没理他。

    最后一节体育课,隔壁班的女孩红着脸跑过来交还给他那张纸条,上面写着:“可以呀。——刘琳琳”

    后面带着一个可爱的笑脸,但不是她的字迹。

    奇怪,那纸条明明是给她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别人手上?

    正在发愣,同班男生已经眼尖地抽走了他手里的纸条,大呼小叫地昭告天下。

    “哎呀不得了了,莫哥跟隔壁班的班花刘琳琳好上了!还约着一起去看周杰伦演唱会呢!”

    “嗷嗷嗷——”整个操场发出鬼吼鬼叫的起哄声。

    “莫哥,这是传说中的正牌莫嫂吗?”

    “刘琳琳是哪个,好看吗?你们谁有照片啊!快给我指指。”

    “莫哥不容易,终于专一了,好妹妹们该伤心了,啊哈哈哈……”

    “莫哥看周杰伦带我一个呗,保证不添乱,只在旁边助攻!”

    男生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他注意到不远处她循声转过来的清秀侧脸,连忙移开视线,装作不在意,跟同伴们嬉笑打闹。然而心已经沉下去。

    弄巧成拙,他心里暗骂自己蠢。

    那张脸庞,近在咫尺,差一点就能转过来,让他分辨个仔细。可是他偏偏错过了,当时的男孩坚持着自己小男生的骄傲,转开了视线。

    “莫羡!”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聂然刚才连名带姓怒嗔的那句呼唤。心中突然重重跳了一记,这一瞬间,那些片段中女孩模糊的脸庞像是被风吹散了岁月的灰尘,隐隐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是她吗。

    原来是她吗。

    时隔8年,莫羡盯着这短短的一则新闻,有点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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