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帮她搬家。”高森皱眉回答,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呢?你不会是那个跟踪狂吧?”

    “什么跟踪狂!我……我就是路过。”莫羡的撒谎功力太弱。

    此刻两个男人间的氛围诡异,高森面露不悦,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

    莫羡却装作眼瞎,追问道:“为什么她要搬家?还有,为什么她搬家你要跟着?”

    “她住这里不安全,也不方便,还有个变态老是跟踪她。”高森用仅剩的一点耐心跟他解释,“至于我为什么要跟着,这是我的个人意愿,这件事儿还需要向你仔细解释吗?”

    莫羡莫名有点恼火:“什么意思,森哥?她怀的是我的种,你对她图谋不轨,还不让我问了?我之前跟你警告的那些,你是半点没听进去啊!”

    高森不欲在这里与他争执,只道:“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

    末了又冷冷瞥他一眼:“说真的,你要是不喜欢她,没必要难为自己老是盯着。就当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这样皆大欢喜。”

    “你这话可真有意思,”莫羡气笑,“她要是证明孩子不是我的,或者把孩子打了,我没话说,立马走。不然,我就是被牵扯到其中的受害者,明白吗?我是受害者!”

    他逼近高森,恨不得拎起他衣领晃晃,好让他脑袋清醒一点:“森哥,你这胳膊肘往外拐,偏心偏得这么厉害,家里人知道吗?”

    可惜高森毫不留情,将他推开。

    莫羡完全不放在心上,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样。被他踉跄推开,也只是拍了拍身上衣服。

    “你不必威胁我,舅舅舅妈是不知道你在国内这么乱搞男女关系,如果知道,怕是你的日子就没这么滋润了。”

    想再争执,高森已经丢下他,举步迈进单元楼内。

    而自己那一步,却怎么也跟不上。

    就像高森说的,他似乎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去找她,从一开始,那个女人就已经把自己排除在她的生活以外了。

    可是……

    他想起了自己那两封没来得及送出的信。

    ***

    高森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些,聂然这边杂物还没来得及收拾,才将衣物被褥装满一个纸箱。

    打开门,看到他关切的脸。

    “收拾的怎么样了?”高森二话不说脱下烟灰色风衣,戴上雪白的劳工手套,笑道,“大件你别动了,我来帮你整理。”

    “谢谢!其实也没有太多大件,家电都是房东自己的,主要就是些日用品和衣服。”

    聂然的物欲并不强,对东西好不好看不讲究,只要耐用实用就行。过往那种衣服不过千不买,手包隔三岔五就要换的臭毛病,早在时过境迁中慢慢改掉。

    她今天穿得很居家,长发用黑色发夹夹住,素面朝天,就是眼皮有些微微发肿,因此有种说不出的憔悴。

    “昨晚没睡好?”

    “啊,是的,那酒店真的隔音不太好。你呢?你昨天好像喝了一整瓶,没有头疼吗?”

    “还好,葡萄酒其实后劲没有那么大。”

    两人边收拾边聊天,聂然忽然道:“森哥,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我只是有点好奇,如果你觉得不太合适,可以不回答我。”她叠着手里的衣服,踟蹰道,“你认识莫羡吗?”

    高森原本正在放书的动作一顿,随即点头。

    “怎么?他来找过你?”

    “嗯。”

    聂然没有否认,如今的她,对那种你猜我猜的内心戏并不感兴趣,昨晚听到莫羡说高森是他表哥,这让她着实吃了一惊。索性趁此机会问个清楚。

    “对,他跟我有亲戚关系,算是表兄弟。很抱歉我没有主动向你坦诚过这一点,只是我们从未聊到过他,所以突兀地提及,怕也会引起你的不快。”

    他的声音很平缓,如潺潺流水,安详宁静。

    “哦,好。”聂然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

    高森又拿起茶几上一本书,摩挲一下才道:“莫羡他……是不是对你无礼了?”

    “不。”聂然回神,苦笑,“没事,我也没有对他很客气。就是他非说我刻意接近你,这点我不认同,虽然看上去我都觉得有点太巧合了……”

    偌大个琴岛,千万人级别,怎么可能她随意走进一家店,认识一个人,就是莫羡的亲友?这概率小得可怕。

    “不是巧合。”他轻声打断。

    看向她,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巧合。”

    聂然还在迷惑,却听高森道:“我很早前就见过你。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

    “什么?”

    然而他却没有沿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将书本轻轻放入纸箱。

    “你可以理解为,是我刻意接近你。”

    聂然睁大眼睛。

    高森曾设想过不止一次,如果此生与聂然再无交集,他应该怎样去形容这样一段回忆?

    大概,就像杜拉斯在《情人》开篇那个男人的话语。

    我记得你,且永远不会忘了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和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他当然有资格这么说,他见过18岁那年她最美的模样。当然,也并非说她现在就不美。只是那是一个人最美好的时候,青春洋溢,烦恼正少。

    她的脸上带着不需要腮红就能显出健康的自然红晕。她那自来卷的发梢还未像现在这样拉直,乌发如云,似海藻般长长披着,泡泡袖的白色小裙子,花苞似的裙摆,是那场谢师宴绝对的主角。

    另一位主角是他的好表弟莫羡。

    莫瑞林那时与下属聂方清关系正好,正巧两个孩子又是同级,高考分数也差不多,基本已预定同一所大学。于是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连谢师宴也干脆一并办了。

    高森在外地念大学,暑期放假回来,正好作为莫羡的亲友参加。

    她大概是第一次正式穿高跟鞋,那是双亮晶晶的Jimmy Choo。极细的跟和修长的鞋尖对于初学者并不是很友好。半道去洗手间的走廊上,差点崴脚。被路过的他稳稳扶住。

    “谢谢。”

    她的双颊微微涨红,为自己的狼狈表现和滑稽模样过分懊恼,并没有留意帮她的男人的模样。匆匆放开他的胳膊就离开了。

    徒留他一人在后面安静地目送她走远。

    他看着这两个少男少女在餐桌上时而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而嬉笑打闹。听着家长们感慨两小无猜,夸聂然玉雪聪明,夸莫羡前途无量。

    那是属于他们的故事。他不会去打扰。

    她侧头对着莫羡笑,那时候,她笑起来非常灿烂,不是淑女那样细细抿着嘴,而是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神采飞扬。

    但那其中也有属于他一个人的回忆。

    饶是历尽千帆以后,他仍觉得她很好。或者说,更好。

    时间并没有真的将她打败,而是赋予了她一种洗尽铅华的美。虽然不再有那种明媚张扬的笑,但她如今的气质温润如玉,依旧对他有着知名的吸引力。

    所以,在知道她与莫羡可能无缘之后,明知这可能是一场空,他还是看着自己一步步地失控、觊觎、渴望、并试图争取。爱本身也是物竞天择,哪怕对方是他的表弟。最终还是要看谁有能力给与自己的爱人幸福。

    他有了私心。

    ——我遇见你,我记得你。正好,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而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搬家事宜一直从中午持续到傍晚,作为酬谢,聂然用冰箱里最后剩下的菜,做了点三明治搭配蔬菜沙拉,请高森在家简单吃了。

    最终他开着SUV将她送到新公寓,天边被霓虹映出迷人的橘红色,海边微风徐徐。

    在等最后一个红绿灯时,他开口唤她:“然然。”

    彼时聂然正昏昏欲睡,蓦地听到有人喊她小名,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怎么了森哥。”

    “你还记得你和莫羡被绑架的那次吗?”

    她揉着眼睛,努力搜刮脑海中的线索:“唔……说实话我印象不深,就记得有这回事,只有零星片段,主要是我当时全程基本都在昏迷中。倒是莫羡,他好像全程都是清醒的。”

    “那你知道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吗?”

    聂然摇头,后知后觉意识到高森根本看不到,又说:“不知道……没有人跟我讲过,我只知道那之后,我们两家就交恶了。后来我父亲就离职自己创业去了。 ”

    “好吧。”

    红灯变绿灯,高森发动SUV,转动方向盘。

    “我问过我父母,他们一直含糊带过。”聂然迟疑,“你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绑架案发生过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单独见莫羡一面。很快她的人生就像是从平坦大道驶入了盘山公路的急转弯,莫羡全家移民、自己的家庭分崩离析、母亲患病、父亲破产……一桩桩一件件像连环炮似的直冲她而来。

    最绝望的时候,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心灰意懒,只想撒手离开这个世界。

    没有人肯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包括莫羡。

    他拉黑了她的一切联系方式,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唯一剩下他偷偷设置在她苹果日历里的生日提醒,年复一年地提醒她,她曾经喜欢的男孩存在的痕迹。

    她曾在深夜里反复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将所有的幸福与幸运在少女时代就透支殆尽,待她长大后,唯余一地狼藉。

    “不知道,除了罪犯,可能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当中的细节。”高森目视前方,缓缓道,“只知道他受了一些罪,他因此患上了慢性PTSD,这个病的诱因,医生告诉我们,是重大创伤性事件。”

    “表现的症状是选择性遗忘、攻击性行为、自伤行为,这些在他身上都一一验证了……除了自杀行为,这个目前还没有过。”

    “8年了,这个病还没好,而且,得做好终身不愈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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