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针落可闻，莫羡浑然不觉，兀自与焦婷婷旁若无人地交谈，俨然一副平日里与刚相识的女伴调情的架势。
即便对方爱答不理，莫大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兴致越发高涨。
两人的话题刚进展到对食物的口味和偏好，得知焦婷婷是南方人，他打了个响指，将旁边的侍应生喊过来。
“这桌加一个埔里绍兴东坡肉、翁缸鸡，还有乡苏小排骨，哦，甜点再加个桂花拉糕。”
“好的莫先生。”
这就叫，热脸贴冷屁股，还能贴出花来。
桌上终于有人捧场：“小莫总真是体贴。”
他笑，眼角余光掠过身旁二人：“喜欢的女孩子嘛，就得宠着。”
冬雅险些一把攥断十指丹蔻。
这样的修罗场没持续太久。很快倒计时铃声响起，大厅灯光骤然变暗。舞台上，随着大提琴低沉的乐声倾泻而出，大荧幕亮起，开始播放慈善夜开场片。
不一会儿，菜品开始陆续端上。男女主持人开场，一阵各种致谢后，邀请莫羡作为此次慈善夜最大的赞助方代表，上台致辞。
掌声雷动，莫羡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大步流行登台上去，在司仪台后站定。
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环顾四周一圈，才笑道：“谢谢主持人，谢谢诸位嘉宾。”
“本来公司为我准备了一份非常严谨，而且措辞十分精确的演讲稿。不过我突然不太想用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那张打印纸，将它攥成一团，塞进衣服口袋中。
众人哗然，王良生在后台闻言，扶着桌子边哽了一声，想要找个氧气瓶吸一吸。
“说点走心的吧。”他拿起话筒，笑了笑，“今晚的主题是‘浪漫华尔兹’。这种起源于德国巴伐利亚的圆舞，从欧洲乡间风靡至城市，给有情人们带来了无拘无束的快乐。谁能想到一开始因为这样亲密的男女相拥，它被视为下流和不道德？”
“可那又怎样？200年以后，我们正大光明地在这里跳华尔兹。”
掌声渐起，莫羡立刻抬手示意，压下即将到来的更多掌声。
“不认可，不看好，不一定代表就是错的。世俗的偏见往往愚昧，还请大家千事万事，记得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又正经补充一句：“当然，合法合规，违法乱纪绝对不提倡。”
笑声四起。
“好了，回归正题。曾有这么一个说法，‘一个人只需要会华尔兹，那么这个人的一切都会很好’。会跳华尔兹固然很好，但我希望舞技优秀如诸位，在享受完这次愉快的华尔兹之舞后，能坐下来，好好关心一下此次慈善拍卖的真正主题——贫困患病孩童的健康与成长。”
“孩子才是浪漫修成正果的证明，而且他们会承载着有情人的爱，继续生活，然后把这份爱传递下去，直到——生生不息。”
说完他鞠了一躬，将舞台交还给主持人们。在愈发热烈的掌声中，他快步下场，回归座位。
这天的焦点，注定都在这个男人身上。
慈善夜官号直播画面里，莫羡即兴演讲侃侃而谈的模样引起满屏的弹幕讨论。
——讲真，好多男明星的状态还不如莫少呢，怎么回事呀？
——+1，莫少真的惊艳到我了
——他状态很好，有人注意他那个胸肌吗，若隐若现，哎呀，真是绝了[流口水]，没两三年健身习惯达不到这个水平。
——没整过吧？
——前排好搞笑，他不管美丑都不缺人喜欢吧，整这个干什么，等着跟那些欧巴们一样年纪大了一起变发面馒头吗？
——没想到他会临时发挥，人还蛮有趣的，除了是个花心大萝卜，我对他印象有一点点改观，这算是富二代里少数还比较像样的吧？
——肚子里有货，天生自信的人就是这样的，前阵子不是有他高中同学爆料嘛，他高考分可高了，还是在我最卷的大海右省。人压根没当回事，毕业了去国外念的。
弹幕们飞快飘过，聂然失神了片刻，摸摸自己高耸的腹部，站起身活动两下。
焦婷婷这时给她发了条消息：聂然，莫少真的是……太会演了[笑哭]，都给我整不会了。妈呀，感觉方圆50米内所有人都盯着我看，可怕。
聂然回：继续高冷，别停，维持好你的人设。对了开心吗？我直播上看到他俩的表情了，导播没事就把镜头切过去扫两眼hhhhh
亭亭玉立：开心！！！超开心！！！！！！我就没见过姓谢的孙子这么吃瘪过！想骂又不敢，还得夹着尾巴低头做人，啊心里爽快极了！！！！他刚才看我的眼神，都快变成含泪求救了。
然后的然：千万别心软啊，不然又被欺负。
亭亭玉立：放心吧，不会的！绝对不会！让我吃回头草还不如吃屎！！！不过我感觉冬雅可能要炸了，好几次我看见她好像想冲我说话，都被谢春庆疯狂制止。姐们现在整个人气得大喘气，不停喝水顺气。
聂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华尔兹之舞环节，又是一个各显神通的地方。众嘉宾移步至隔壁B厅，现场的交响乐团已经准备好。焦婷婷不太会跳舞，莫羡也不是个热衷于此的，两人很自觉没上去献丑，只是站在一边端着酒假装闲谈增进感情。
理论上圆舞曲不一定非要从头到尾跟一个人跳，遇到感兴趣的，一支完毕后可以随时换人。但这毕竟是公开场合，又有媒体和直播一直跟进，明星艺人、各界名流们都还挺谨慎。只有那种多年好友，资深前辈，或者业内大咖，完全不怕媒体春秋笔法的，谈笑自若地交换舞伴，继续社交。
冬雅跟谢春庆跳了一支舞，但全程脸上乌云密布。
“我说你，别吊着脸了，还嫌八卦记者们谈资不够多啊。”谢春庆离开了那修罗场，如蒙大赦，人也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低声劝她。
“你怕他，我可不怕。”
“不怕你要怎么着？我告诉你，就这慈善晚宴，他都是金主爸爸，你要惹他不快了，分分钟把你赶出去。”说着叫苦不迭，“哎哟，我真是为了你，把人都得罪光了。”
冬雅眼波流转，哼笑了一声：“真是有意思。我不信婷婷一个人能办到这些，她就没那脑子，肯定有人在背后指点。”
“哎哟我的祖宗，可别再惹事了，就到此为止吧好吗？我要早知道这样，一早我就去她面前哭求放过了。总不至于闹到莫少过来发疯。”
她没理他，一曲终了，径自理了理鬓发，扭着腰往舞池边走去。半路遇到侍应生，还要了杯香槟。一路聘聘婷婷走到莫、焦二人身边。
也不管焦婷婷背对着她正在说话，手里的长笛杯作势一歪，酒水尽数向焦婷婷后背泼去。
莫羡眼疾手快，往前拉了焦婷婷一把，玻璃杯倒地应声而碎，大半酒液散落在地，仅有零星洒在她裙角。反倒是莫羡自己，西装外套被焦婷婷酒杯里倾倒出来的香槟碰到，即刻晕开一片水迹。
“哎呀，对不起！”
焦婷婷立刻慌了神，连忙四处找纸巾想替莫羡清理。却被后者拿手挡开：“我没事。”
莫羡对来人淡声道：“道歉。”
“对不起呀，莫少，鞋跟有点细，没走稳，冲撞你们了。我赔你顿饭怎么样？”
冬雅脸上一点愧色也无，瞪大眼睛无辜盯着他，声音又娇又美。
“我不是说对我，我是说她。”
她脸上立即换了副神色，轻飘飘道：“又没泼上，道什么歉呀。”
焦婷婷简直要被她气笑，也不正眼看她，只对莫羡道：“算了，我不跟狗一般见识。狗咬人是寻常，难道人还要因此反过来咬一口狗不成？那就成天大的笑话了。”
“你少清高了，不过比我早红两年，就瞧不起人，骂我是狗，你又算什么东西？”
“你靠男人活，终有一日你会栽到男人身上，到时候可千万别后悔！”
冬雅还想还嘴，焦婷婷已然不耐烦听，将酒杯放到桌上，啪地一声响。
“莫少，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起身就走，一抬头发觉迎面站着的因为犹豫不决而姗姗来迟的谢春庆。她干脆不避不让迎过去，一脚踩到他皮鞋小趾处，疼得对方嗷地一声怪叫，才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
焦婷婷这个不争气的，面上倔强，跑到后台筹备间，见到聂然，又哭了。
“我现在面对她，有种跟瞎子辩白颜色的无力感。”她一边拿纸巾放在眼角小心蘸掉眼泪，一边吸着气说，“真的，她就是故意的，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我真的，我觉得可能我俩三观就不对付，可气的是，我还说不过她。”
聂然轻拍她后背：“你已经很厉害了，她说那些话就证明她破防了，没得攻击就只能人身攻击你。说到底，我感觉她可能从心底嫉妒你，那么做也不过是想暂时压你一头。精神胜利嘛。”
“你已经很棒了，你看看，你有自己的事业，你有那么多粉丝喜欢，他们诋毁你，不过因为你太优秀，他们也想拥有这样的生活，却做不到。所以想把你拽进跟他们一样的烂泥里。”
“真的吗？”焦婷婷眨眨眼睛。
“真的，千万别小瞧了自己。”
这场发生在角落里的小插曲于大局来说，当下并未产生太多波澜。不过是被直播镜头收了进去，但隔太远，没有同步收录进声音，于是引得网友们浮想联翩。后面还因此发酵出了四人修罗场台词填词大赛这些自发的恶搞活动，这些都是后话，此间暂且按下不提。
焦婷婷得到聂然的充分肯定后，感觉内心又强大了不少，也不知是否是烦恼随眼泪流出的缘故，一时间耳清目明，雨过天青，有种焕发新生的感觉。回到桌上参加慈善拍卖环节时，不免多了几分跃跃欲试。
男主持神秘道：“今晚咱们最后一件拍卖作品，也是本次慈善夜的镇夜之宝，大家知道是什么吗？”
女主持被他逗乐：“你这个镇夜之宝的说法，我还真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哈哈，慈善夜嘛，或者叫镇宴之宝也行，总之，是一件美学集大成之作。”
“别卖关子了，快点跟大家揭晓吧。”
“好嘞，都说珠宝经典看欧洲，欧洲精品看王室。这是一件来自比利时王室的作品，王室珠宝莱绅通灵专门为此次慈善夜设计打造的Leysen1855鸢尾钻石王冠。”
话音刚落，大荧幕亮起，纯黑背景上蓦然出现了银白王冠的特写。周身镶嵌2174可璀璨钻石，总重25克拉，群钻环绕，闪耀炫目。360度展示完毕后，又开始放大进行细节展示。
现场女士们均发出不自觉的赞叹声。
“以传承百年的欧洲王室符号鸢尾为设计灵感，之前同款的钻戒可是被誉为‘全球至美钻戒’，那么这款王冠，咱们说它是至美王冠，一点也不夸张。”
“鸢尾柔美，寓意也很好：每一位参与者都是爱的使者，将爱与美带至人间。怎么样？咱们最后一件拍卖品正好点题了！起拍价260万元，在这里我还是要多嘴一句，本届慈善夜拍卖所得的爱心善款将用于救助身患大病儿童的护童计划和星星点灯计划，请跟我们一起为爱助力，点亮他们的未来！”
拍卖师上台。
但拍卖得有资格，得预先报名，还得早早缴纳保证金。
焦婷婷低声问莫羡：“莫少，能帮我拍一下吗？回头转你钱，这个我有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