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他嗤笑一声,望向她,面沉如水:“那你会答应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说句不好听的,聂小姐,有那么多钱的人,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达成目的,又为什么非想不开去撬你这条门路?”

    “不然你在这干什么?”

    他沉默了一阵,回过头去。

    “孕晚期打胎会对孕妇身体造成伤害。”

    她当然知道,但见他迟迟不接这袋子,又拿它轻轻一碰他胳膊肘。

    他不接也不理,只闷声道:“18岁那年,我花了那么大代价在那场绑架中保护你,总不至于是想伤害你。”

    虽然因病作祟,早已不记得各种细节。但18岁的莫羡不会干的事情,28岁的莫羡也不会干。

    她浑身一震,心上蓦然一酸。有那么一刻,透过他的背影,她看到了那个阳光明媚、意气风发的少年。长着可爱虎牙和弯弯狐狸眼,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的少年。

    “王冠留给你,随便处理,我只想得到你一句实话,孩子是不是我的。我真的,不喜欢被人糊弄。”

    “我应该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

    他慢慢转过身来,半张脸埋在玄关的阴影里,黑眸中盛着一座暗流涌动的幽潭:“所以聂小姐,600万元,够买到你一句真心话吗?”

    记忆里那阵爆笑声轰然炸开。

    凉凉的奶油抹到她脸颊上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呆在原地。

    女生们在帮她抵挡,男生们在伺机互相拆台。身边莫羡的卫衣袖子挽到手肘,朝她挥舞着手上的奶油,笑得一脸得意。

    她静静地注视着,看着旧时光里的少年在光线的另一头同她微笑。

    17岁生日的傍晚,少男少女们吃得尽兴,纷纷作鸟兽散。按照以往惯例,他顺路骑车送她回家,一直到她家楼下才停下。

    他长腿一伸,将车停下,她从后座上跳下来,接过他挂在车把上的背包。

    路灯下,少年装作漫不经心,觑她一眼:“你晚上没吃饱吧?我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没有,就是胃有点不太舒服,带气的饮料,还有蛋糕都不太好消化。”

    “你这胃也太娇气了,三天两头地生病。”

    但见女孩微微躬身,一直拿手捂着肋部下方,又忍不住道:“知道会不舒服还吃这些。”

    北方三月天,乍暖还寒,女孩整个人裹得毛茸茸的,头上的毛线帽和脖子上的小围巾都是一尘不染的雪白,再加上皮肤白里透红,衬得她玲珑剔透,愈发像只小兔子。

    “生日还不让人吃点自己喜欢的了。”

    她小声嘀咕,被他听到,气得笑了一声。

    “我还不知道你?”

    少年拿手摸了摸她帽子尖上的绒球,才道:“跟个小孩似的,就喜欢吃甜的。”

    聂然从回忆里强行抽身,眼中发涩,口里发苦,一时间没有作答。

    再抬头,啪嗒一声,门已被合上,男人的脚步声在走道里渐行渐远。

    玄关上,那只牛皮纸袋仍好端端地在柜子上摆着,如同无人赏识的珍宝,此刻显得暗淡无光。聂然小心翼翼将它捧起来,双手抱在怀里,和行李箱一起搬到焦婷婷给她留的客房里。

    主卧的门由内拉开一条细缝,焦婷婷这时像小仓鼠一样从里面探出脑袋。她已经把妆卸了,又换上了件舒服朴实的两件套睡衣。此刻她心里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实在是按捺不住,鬼鬼祟祟跟到聂然客房门口,盯着打开行李箱正在收拾的她,欲言又止。

    “哦,你还没睡啊。”聂然后知后觉抬起头,看到焦婷婷时打了个招呼。

    “我刚才刷微博刷到手快断了,妈呀,讨论的人实在太多了,信息都看不过来。我是越看越精神,原来那几个瞌睡虫全跑了!还有,你不知道,我们退场时候,居然有导演来找我要联系方式!而且,我居然还知道他!就是那个祁正浩,你知道吧?拍《剑动上京十四城》……”

    聂然淡淡地笑,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和睡衣拿出来:“明天听你细聊,现在先赶紧睡吧,熬夜伤身体。”

    “不行!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没解决呢!你跟莫羡莫大少什么关系呀?为什么他这么听你的?还有,你为什么好像对他很冷淡,就跟我今天演的那个人设似的。”她说到这,忽然啊的一声双手合掌一拍,满脸兴奋,“我知道了!他在追你是不是!不对,你还是孕妇,让我再想想……”

    很明显焦婷婷大脑不太够用了,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朵花来,最后只是啧啧称奇:“小瞧你了呀大嫚儿!这么有魅力!挺着肚子都能吸引来富二代……等等!莫少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你要小心啊,有些人就有一些奇怪的喜好,比如就喜欢孕妇……”

    聂然哭笑不得,轻轻推着她往外走:“我的婷婷,就你这脑洞,不去写书真是可惜了。”

    两人嘻嘻哈哈一通,各自回屋睡觉。聂然躺下前,犹豫片刻,还是找出那只方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打开欣赏。

    公主梦是再没做过的,不敢想,不敢再依靠任何人。

    连血脉至亲的家人都不可靠,怎么还能妄想把自己的人生托付给别人?

    钻石王冠华美又盛大,众人只看到它的美与贵重,却无人能对戴上它的人要承受怎样的重量感同身受。垫着纸巾,聂然将它托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

    她想起今晚宴会结束前夕,在洗手间里偶遇冬雅的情景。

    女人的高跟鞋在空旷的长廊里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发出笃笃声。彼时她正在洗手,从镜中看见女人背着LV老花盒子包信步走进来,两人的眼神突然在镜中交汇,聂然平静移开,专注于揉搓手上的泡沫。

    冬雅像只无声的猫,优雅踱步到她身边,冷笑了一声。

    “是你吧?”

    “什么?”聂然转头看她,装作恍然大悟,“哦,是你。”

    冬雅抱胸看她,睫毛像把小刷子似的上下抖动:“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在这耍小聪明使小动作,有意思吗?不给肚里的孩子积德?”

    “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

    聂然从镜边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或许,我是在帮你呢?”

    “你帮我什么了?”

    “帮你看清什么才是真正适合你的。”

    “这么说你还是好心了?”她冷笑一声,从包包里掏出一根万宝路女士香烟,也没问聂然,径自用打火机点着了,用力吸一口,才缓缓道,“你懂个屁。”

    “你这种乖乖女,我可见多了。一水的清纯挂,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上学时就跟学校里好些个男生搞暧昧,再混个好学历,大学毕业随便找个薪水不高的安稳工作,就坐等着哪个旧情人恋起旧情把你娶回家。”

    “我问你,凭什么呢?”

    冬雅将烟圈迎面吐到聂然脸上:“生来就是人上人,活着就该当金屋里藏的阿娇,什么都不用担心。生来一样都是人,凭什么我就该过稀巴烂的人生,爹不疼娘不爱,被迫当你们这些人优越人生里的垫脚石或分母呢?”

    “我一直搞不明白。”

    聂然不为所动,只平平直视她双眼:“你说我,我可以不跟你计较,毕竟咱们俩不认识,你也不了解我。但婷婷是无辜的,你做错就是做错了。”

    “对,那你管我呢?你不服你憋着,各凭本事,难不成我还比她差吗?”她说着,在水池里抖落烟灰,向她逼近一步。

    “把我惹急了,你不知道我能干出什么来。我告诉,你现在肚子里可是有个很碍我事的种,这里没有监控,我推你一下,你生不生得下来还不一定。”

    她拿食指用力戳一下聂然肩头,尖锐的力道刺得她后退一步。

    明明很痛,聂然却笑了。她双眸明亮似星,只轻声道:“那你试试?”

    “你……”

    冬雅蹙眉,看她那丝毫不怵的模样,又觉得这女人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是经过事的。

    “你等着。”冬雅撂下这句话,把烟头往池里一砸,冷冷离开。

    所以,大概只有某些天生的野心家才对这样的王冠势在必得吧?不像她。她的心已近疲惫,没有那股子精气神,她做不到冲锋陷阵,只想远离纷争,龟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世人皆向往功成名就,人生巅峰,她却独独怀念过往的那些细水长流。

    点点滴滴,都是她一生中最动人的瞬间。

    翌日一大早,焦婷婷出门拍视频去,聂然独自在公寓,忍不住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妈妈,吃饭了吗?”

    “还没有呢,不太饿,我打扫卫生呢。”母亲开着外放,声音朦朦胧胧的,“我看你这衣服呀,洗得是真不仔细。衣柜里好些衣服上还有油点子是怎么回事?跟你说过多少遍,洗之前拿洗洁精干搓一下再放洗衣机里,你这孩子,从来不把妈妈的话放在心上……”

    母亲的唠叨非但没令她反感,反而此刻还有些想念。

    “妈妈,我也还没吃。”她笑着说,“你记得先吃饭,我给你推荐几家附近好吃的店,中午可以去尝一下……”

    “不用了,小高说等下带我下馆子。”母亲爽快道,“他本地人,对这里很熟啊。”

    ***

    冬雅在网上被人狠狠群嘲了一把。因为这次慈善晚宴,对家把她现场被莫羡焦婷婷打脸一事舞成了万民狂欢。索性她脸皮厚,心防也高,暂时还没因此崩溃。

    也只是,仅仅没崩溃而已。

    但心中烦闷,狂灌一顿,不免拨电话朝某人狂轰乱炸发泄一通。

    昏暗的吧台角落,流水一样的钢琴曲中,她交替喝着一杯又一杯的美国甜心和马提尼。直至某人西装革履,手上搭着一件藏青色大衣,缓步走过来,停到她身旁。

    因为脑袋发沉,冬雅已经将头埋在臂弯里,压根没注意到谁又坐到她身边。直到一股奇怪的清凉香味钻入鼻腔。

    苦艾,薄荷,巧克力。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饶是深夜,姚俊峰穿得像与这里的牛鬼蛇神们毫无干系的禁欲精英男。他用那比冷香更冰的无情声线道:“都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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