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长大之后,她已经很少在别人面前这样畅快地流泪。

    很眷恋这个怀抱,但也很清楚,现在的她不适合做梦。于是试图将自己撑起来。

    可是他的手掌在她脑后,一直温柔将她摁在肩头,不肯松开。

    拥抱维持了很久,直到抽泣变得不甚明显。

    她感到不耐,拿下巴尖戳了戳他肩膀:“我腰疼。”

    他放开她。

    车内一片昏暗,看不清彼此表情,两人都回身直视前方,气氛谜之尴尬。

    不一会儿,他默默伸手给她递了张纸巾,她接过,道了声谢,擦了擦脸颊泪痕。

    “怎么样,借你的肩膀还算好用?”他问。

    聂然的注意力落在外面被风吹得疯狂转动的小风车上,这条沿海公路的路灯全靠风力发电,于是路灯上面排了一整排蜿蜒至远方的白色风车。

    她盯着看了一阵,不答反问:“你抽烟了?”

    男人原本落在方向盘上有序敲击的食指停顿一秒。

    “你属狗的?鼻子这么灵?”

    这样说着,鼻尖下意识轻嗅一下衣领,可惜什么也没闻到。

    莫羡上学时生活习惯就非常健康,没有学会那些小混混抽烟喝酒的嗜好,智体美全面发展,唯独一张嘴格外缺德。后来再遇见,她也曾试探过他,除了喝酒,一切似乎照旧。所以在他惯用的香水味中闻到那丝烟草味时,她甚至有一瞬间的疑惑,是否是这款香水自带的味道,只是她之前没注意到。

    但又很快推翻。

    自从那次重逢后,她就下单了这支汤姆福特的灰色香根草,收纳在化妆包里,不经意间拿出来闻过千百次。这是一种非常干净的具有男性特质的香水,温润如玉,谦恭有礼,甚至充满了禁欲感。即便有烟味,也极淡。

    跟他身上的无法相提并论。

    “不是惜命吗?”

    “有时候也觉得,没什么可惜的。”

    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轻笑了一声。

    两人听着潮水渐行渐远的声音。

    片刻后,发泄过后的她已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看了眼自己这边的后视镜。

    这条路安静极了,半天没有一辆车路过,更遑论公交。不知不觉,月上中天,投在海面,像流动的幻影,并不清晰。

    “是吗?我倒觉得挺可惜的。”她喃喃道,“你有大好的人生,本不应该虚度。”

    “哦?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嗯。如果我是你,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大步前行不回头,把过去的一切抛在脑后,只专心过好往后的日子。毕竟……回忆是最无用的东西,有时,反而是牵绊一个人的累赘。”

    她的声音很轻很凉,看似温柔,实则残忍。

    他静静听着,突然按开自己那边的车窗。

    凛冽海风穿堂而过,同时吹起两人发丝。

    “你会觉得我是个懦夫吗?”

    嗓音略带喑哑,但听不出情绪。

    聂然摇头:“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生病了,不是故意的。”

    诚然这些年他变化很大,可在她心中,他过往的光环实在太过深刻,以至于她仍把他看做那个像太阳一般耀眼的少年。她对他的滤镜根深蒂固,并且私以为,这也是一种病。

    可惜,无药可救。

    比起遥不可及的在一起,她宁愿他独自生活得快乐无忧。也算是,两个人各自安好。

    他忽然唤她的名字:“聂然。”

    “嗯?”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语气很寻常,声音很轻。

    “我知道。”

    她回答得太快太利索,以至于他有些讶异,回望了她一眼。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切我能够提供的,最好的东西,尽我所能,竭尽全力……但是,我没办法成为你的丈夫。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那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所以,我也不需要。”她淡淡地一哂,“你应该清楚,我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我独立生活了很多年,而且,我也想继续朝前看,不回头。”

    “真的?”

    “真的。”

    他却道:“我不信。”

    “所以,我们最好切断一切联系,这样对彼此都好。”

    他久久没有回应,隐没在黑暗中的侧脸一动不动,连呼吸仿佛都停滞掉。

    她以为他没听懂,遂轻声细语:“还记得那次,我邀请你看的那部电影吗?”

    Prime,春心荡漾。

    在那困苦不堪的数年前,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再见的场景。

    会否也是这么一个大雪纷飞的夜,在一家不知名的小餐馆。

    他们那时或许刚到而立之年,又或许已年近不惑。她不确定他是否还能认出自己被岁月磨平的棱角和侵蚀了的容颜,也不确定是会单独看到他,还是与他整个小家庭擦肩而过。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总能认出他来。

    凭借那神乎其神的第六感,和一如既往的心跳与悸动。

    到那时,她确信他们在彼此的人生长河对岸,会坦然接受过往的一切。她会朝他露出孩子般纯真而释然的微笑,如同一个心怀善意的陌生过客,不论他是否还记得她。

    这个小小的心意,隐藏在那部他没耐心看下去的电影结尾里。也包含了她对他真挚爱过后,最美好的祝福。

    My breaking heart and I agree,

    that you and I could never be.

    So with my best,my very best,

    I set you free.

    我是爱你的,你是自由的。所以,

    “我愿你自由。”

    她放在腿边的左手忽然被抓住。那只大手比她的温度略高,牵引着她一路上行,最终将手贴在他心口处。隔着层叠的衣衫,她感到他有力强劲的心跳。

    力道太大,几乎将她纤细的手按进他胸膛里。

    “可是为什么呢?”他低着头,语气里充满困惑和痛苦,“一听到你这样说,这里就很疼。”

    明知怎样做是理智的,他却一点也不想放手。

    明明……那么不合适,明明……那只是一个意外。

    莫羡回眸,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视线落在她脸上,眼底墨色竟比夜色还要浓重。

    疼得像快要碎掉了。

    时光深处,男孩女孩的笑声太过响亮,惊动了流离失所的灵魂。他脑海中倏忽闪过一些吉光片羽,企图抓住,却感觉它们在他指尖翩然溜走。

    “我以前,喜欢过你吗?”

    她的手指在他胸膛上动了动:“没有……你弄疼我了。”

    “对不起。”

    他回神,怅然将她的手松开。

    “没关系。”

    此处客套犹如一个句点,昭示着这场谈话的结局。

    她正要催促他发动车子,就听他缓声道:“好好按时吃饭,不能随心情而定。知道你认真,但工作别太拼,身体是自己的。该发威的时候就大声说出来,不然人家把你当Hello Kitty。”

    “哦对了,别理你爸和那个姓谭的,都不是好东西。下次看到他们,扭头就走。”

    “还有,不开心的时候,要学会自己排解,别憋出内伤。”

    说到这里,却是停下来,自顾自笑笑。

    “还说什么有能力过好自己的人生,还不是总忍不住偷偷哭鼻子。”

    即便此时,他能把感伤的气氛变得如此讨打,也不失为是自己的特色。

    她回过头去不看他,回应里不自觉带上一丝鼻音:“……知道了。”

    难得比平时乖顺不少。

    莫羡想起昨天在表哥家餐厅,高森最后那番意味深长且志在必得的话。

    “小羡,最好的解决方法其实在我这里。现在的我,远比你更适合她。孩子和她,我都有信心照顾好。且此事一成,对你和莫家来说,也再无后顾之忧。”

    “当然,以后你对她,不能再抱任何妄想。这是我的底线。”

    态度是直白又不客气的,按他的脾气与傲性,本应该跳起来与这个疑似趁机撬墙角的家伙恶吵一番,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可是他没有。他甚至无话可说。

    他回神,迟疑好半天,深吸一口气,又艰难道:“明天的医院陪诊……”

    一阵铃声乍起,打断了他的话。聂然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高森的名字,愣了一瞬,自顾自接起来。

    莫羡:“……”

    “然然,怎么还没回家?我听向阿姨说你又在加班,吃饭了吗?太晚了,我在你公司楼下,来接你。”对面的男人自话筒中穿出,声线低沉悦耳,“不着急啊,你慢慢收拾,我等得起……”

    手机忽地被抽走,然后是莫羡不顾聂然挣扎,对着话筒中气十足的回应:“不用你等,她有我陪着,好得不能再好。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她今天没加班,你猜怎么着?她跟我约会来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听得懂吗?约会,Dating?”

    “莫羡?!”

    “对,我俩海边看星星看月亮,气氛完美,Bye。”

    说着啪地一声把手机摁灭,径自塞进自己夹克内袋里。

    聂然目瞪口呆看完他一系列骚操作,伸手去拽他胳膊:“你抽风了?刚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回事?你要干什么?”

    铃声再度响起,莫羡眼睛都不眨一下,伸手进去摁灭。

    又响又摁。

    再响再摁。

    第四次,铃声响起,不过是他自己的手机。莫羡干脆摁掉,将它随手扔到中央控制台的托盘上。

    聂然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你多大了?幼不幼稚?快把我手机还我!”

    他不为所动,仗着个高胳膊长,不仅几下就抵挡了她的攻势,还将她的胳膊轻松抓住。

    “疼!”

    她只叫了一声,他便松了手。于是她狠狠瞪他一眼,活动了一下被他捏疼的地方。

    下一秒,趁他松懈,一把从托盘里捞出他手机,按捅再次振铃的来电。

    ——还真被她得逞了。

    她宛如胜利者般朝他晃晃手机,又伸出左胳膊,五指并拢对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随即将手机贴上右耳,打算跟高森回两句话。

    显然,她低估了莫羡的无耻程度。

    因为下一刻,她就被他揽住肩膀,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架势扳过来。

    四目相对,一个凶狠霸道的吻疾速落下,紧紧堵在她的唇。

    手机掉落在窗边,里面传出“喂,喂”的试探。

    一时间,她的言语细碎不成调,尽数融化在他炽热又强势的侵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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