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半小时后,公寓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聂然原本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来不及从床上起来,先对外面大喊了一声:“妈妈,别开门!”

    可惜晚了。向晚棠上了年纪跟聂然姥姥是一样的毛病,有一点点耳背。这卧室装修精良,又是高级公寓,隔音效果太好,她愣是没听见。披上个外套跑到门口,对着猫眼一看,随后拉开了门。

    这个面孔她认识。是先前那个自称是邻居的年轻男人,也是长大后的莫羡。

    他站在向晚棠面前,个子修长,高高大大的,这次已经在没有上次的慌乱,礼貌朝她问好:“阿姨好,聂然在家吗?我找她有点事。”

    言语间虽然克制,却仍显出一丝急切。

    这一句一下子把向晚棠带回从前,小少年偶尔也是这样过来找聂然。但那时少年衣着还比较简单,不像现在,过分晃眼的珊瑚红肥大牛仔裤她实在看不懂。不过穿在他身上,随便套了件硬挺的米白色棉麻衬衫,和土色T恤,却出乎意料地合适。

    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这句话让她决定同他开门见山:“小羡是吧?都长这么大了,上次急匆匆地,阿姨都没认出你来。快进来吧。”

    “谢谢阿姨。”他从善如流地进来,被向晚棠带着坐到沙发上。

    寒暄两句,向晚棠正打算去屋里叫聂然,她自己倒先出来了,面色不善。

    两个人俱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眼神不约而同都瞥向站在旁边的向晚棠,又生生忍住。

    聂然:“妈妈,你要不先睡吧,我跟他说两句话。”

    向晚棠笑道:“这话说的,我给小羡倒点水,你们先坐着。人家毕竟是客人。”

    “谢谢阿姨。”

    “不用了,他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互相对视一眼,大有深意。向晚棠莫名其妙,但第一反应仍是先批评自家孩子:“哎呀,然然,不能这么没礼貌,你忘了以前每次小羡来我们家里,都不用我提,你自己都会主动给人家倒水吗?怎么越大反而越不懂事了……”

    她一边唠叨一边径自往厨房去。

    从聂然在莫羡对面坐下到此时,他一直没看她。听见向晚棠的话,倒是忽然抬起眼睫,细长的狐狸眼直直盯向,深眸里映照出她的脸庞。

    聂然垂眸看着茶几,素面朝天。两人分坐两侧,犹如两军对垒,剑拔弩张。气氛是说不上来的诡异。

    不一会儿,向晚棠端了两杯水过来,一杯搁到莫羡桌前,一杯塞到聂然手里。自己也挨着聂然坐下,伸长脖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莫羡:“……”

    聂然:“妈妈,你能不能先让我们单独聊几分钟?”

    向晚棠小心道:“我跟着听听不行?”

    莫羡眉头微皱,犹豫一下道:“可以,这事儿您知道也好……”

    “莫羡!”聂然喝住他,有些着急,推了下向晚棠,“妈妈,你先回房好吗?我真的需要跟他单独聊聊,给我点隐私好吗?”

    “这话说的……”向晚棠反而被她的举动整得有点蒙,“什么隐私啊,你们要聊什么,是肚子里的孩子吗?这我得听……”

    “不是!跟这个没关系!是别的事!”聂然头都大了,“妈妈,算我求你了,没多大事,让我自己解决好吗!”

    情急之下也看向莫羡,朝他使了个眼色,有控诉也有央求的意味。这倒是跟先前那种一直抗拒的冷意相比多了几分活气。他心中憋了一路的怒火居然因此莫名消减了半分,于是开了口:“阿姨,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我俩一个都认识的同学,有点事儿。”

    等向晚棠将信将疑地离开了客厅后,聂然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对眼前的不速之客怒目而视:“谁叫你来的?就这么直接闯进来吗?”

    “我联系不上你。”他平铺直叙,“你人身安全有问题,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我知道了,谢谢你,可以了吗?”她语气生硬,“剩下的你不用管了,我会留意。”

    “怎么留意?你收到过骚扰短信,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跟没事人似的每天独来独往?”

    “我已经告诉过森哥了,这事还需要我满大街嚷嚷一边吗?我不跟没事人一样还能怎么样?我不工作了?天天躲在家里?还是我去报案,告诉警察,请他们派个专人来保护我?”她笑了一声,反问他,“你不觉得可笑吗?”

    他哑口无言,停了停才道:“高森知道这事?”

    “甚至警察都知道,上次在派出所给你们做目击证人时,我有提过。但有什么用呢?没有实际损失或伤害,别提没找到这人,就算找到他,我也不能怎么样。我已经大动干戈搬了家,我为此付出的还不够多吗?莫少,我只想平静地生活,连这都不行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没再说话。

    她见状,轻声道:“这次至少你帮我确定了是谁。心里有数了,如果再有纠缠,我去报案也知道该怎么跟警察说,挺好的。”

    过了一会儿,她复又抬眸:“你哪天飞温哥华,确定了吗?这周吧?”

    “……高森告诉你的?”

    “嗯。”

    他定定看着她,半晌,脸上忽然漾开一个很轻的笑:“我知道了。”

    “聂然,你不要生气,道理我都知道。可我不放心。看你这样,我一点都不放心。”他说,“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下定决心,选择面对,选择承担,但你却不要我。甚至你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擅作主张,不要父亲。”

    “聂然,我想到这里,无论如何,这颗心也没法放下。”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要我吗?”

    聂然正打算开口,他却像知道她会说什么似的,即刻打断她:“你认真告诉我,发自内心地告诉我,让我知道你真正的意思。如果确实如此,我保证……此生再不会纠缠你。”

    这句话如此郑重其事,以至于她的任何不假思索的回复都会显得太过于苍白。于是沉默在两人之间如安静的湖水般蔓延开来,只等一滴雨露落下,化成涟漪,再恢复生机。

    她喝了一口水才看向他,很认真地凝视着他。

    她说:“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始至终跟我说话的时候,都在向我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我到底喜不喜欢你。而每次说到自己时,却总是在谈什么责任,什么血缘。那我多嘴问你一句,你对我现在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这句话让对面的男人怔住:“我……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

    她勾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纯粹的微笑:“你看,是不是。”

    “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你对我的感情是怎样的,你不敢,因为其实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没有。

    不过恰好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在他脆弱的时候。恰好这个人怀了他的孩子。恰好他已经受够了那种不三不四的生活。这么多的恰好,促成了今天的结果。

    “莫少,你还是一如既往,不肯交心,也不敢交心。从本质上讲,我不过跟你的那些床伴没有什么区别。你既然爱无能,又何必给你我都找麻烦呢?”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随即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随着她的话语,从他心底翻滚,最终如一股浪潮汹涌地冲到胸口。明明堵得厉害,却发不出声音。他望着她,眼底渐渐染上一层悲凉,再开口时,已经带上了浓重的沙哑。

    “不是这样的……”他嗫喏着,“聂然,我……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缺失了。时间从我们面前流过,可是我……”

    “我很想你。”

    他喉头滚动,哽了一声:“我会找回它们,所以,别放弃,好不好?”

    话到最后,已经变成轻不可闻的央求。

    聂然撒谎了。他不是没说过对她的感情。

    时间再往回拨转20天,同样在这间公寓里,两人正阴差阳错住在一起。那个晚上他精心准备了火锅,两人别别扭扭吃了一顿。她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赶他走,他喝多了,半夜坐在床边看月亮。她忍不住过去看他,却被他一伸手捞进怀里。

    他说,他想要试着学习爱她。

    她说好。

    可惜当时一个醉了,一个只当自己在做梦。

    话谈到这里,已经无需多说,大家都明白彼此的意思。莫羡起身离开,再没回头。聂然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隐没在大门后,随着啪嗒一声,把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彻底隔绝。

    她呆坐了一阵才起身回房。路到走廊,就看见昏暗的尽头处,是向晚棠紧紧捂住嘴,转头对着墙的背影。她仿佛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甚至懒得问母亲在干什么。眼里像有什么烟火熄灭了似的,径自推门入屋。

    王良生的约酒电话来得很晚,晚到姚俊峰已经睡了。这两天他跟刘琳琳冷战还没出结果,刘琳琳既不让他进主卧。他偶尔回来,便在书房里凑合。

    迷迷糊糊接起电话,王良生的大嗓门传过来:“俊峰啊,今天不出来喝酒嘛?有好事,我请你!”

    “王哥,您精力好啊,我都睡了。改天吧。”

    “别,就今天!我跟你说,你来,有好事!”

    姚俊峰实在不想起,深呼吸一次才道:“什么好事啊?”

    王良生哈哈一笑:“你上次说的那个合作,我帮你推动了!公司愿意考虑了,还不是好事吗?”

    “哦,那个啊。没事了,我这边已经解决了,有新的合作方……”

    “哎,你先过来嘛!瑞林要是真的愿意参与,那手笔肯定不是你那些仨瓜俩枣的客户能比的!一句话,你想不想要吧!”

    他斟酌片刻,终于缓慢睁开双眼:“好,那我信王哥一次。”

    姚俊峰向来有点胆色去赌,但这回不走运,赴了个鸿门宴。

    不夜天宛若个黄金屋,富丽堂皇的包厢里,硕大的圆桌气派又敞亮。

    偌大的空间却只坐了一人。

    乍一看那人穿的花里胡哨,青春洋溢,还以为是哪个小年轻喝醉了跑来充大头。但仔细一看,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单手摩挲着下巴,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却不似作假。

    “莫少?”

    “姚俊峰。”他慢慢于舌尖碾出这个名字,看向来人,“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姚俊峰面上不显,径直给自己拉开对边的椅子,坐下。抽出餐巾有条不紊擦了擦手,才道:“王经理说的好事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好事?”莫羡反问,眼中满是阴鹜。

    “不敢,你告诉我,我听着。”

    莫羡不答,径直起身,悠闲踱步过来。走到姚俊峰身边时,突然揪住领口将他一把提起,顺势往下一拖。他力气大到可怖,竟一路拖着他直接拖到包厢的洗手间,将他推进去扔到地上,利落反锁上门。

    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姚俊峰还没反应过来,眼镜掉落,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拳。鼻血瞬间飙出,飞溅到地面上。

    剧痛之下,他趴在地上缓了好久,咳了几声:“莫少这是……手痒,想得个故意伤害的名号,进局子里待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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