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聂叔叔,说话归说话,动手干什么?”

    他语气听上去很稳定,甚至包含不似作假的关切,但聂方清心头却是陡然一跳。

    到底是年轻人和中年人体力差距悬殊。饶是莫羡这阵子养病疏于锻炼,但底子仍在,制服他甚至都不需要抬起那只受伤的胳膊。

    稍一用力,将他的胳膊直直摁下来,带着他整个人往后拽了两步,一下甩倒沙发上。

    莫羡这才扭头看向聂然,低声道:“没受伤吧?”

    方才那一下变故她着实没准备,因此胸口不断起伏。她默不作声将右手从衣兜中掏出来,摇了摇头,只冷冷盯着潦草后仰的聂方清。

    聂方清这时血液上涌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脸色大变。但嘴上还强硬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敢跟父母顶嘴,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还不是拜你所赐。”聂然皮笑肉不笑,“要不是你这么轻易就抛弃了我,我翅膀也长不了这么硬。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聂方清涨红了脸,决定不理会她这些疯言疯语,厚着脸皮清了清嗓子,又整理一下因为冲突而凌乱的衣服,恢复正襟危坐的模样。

    “然然,我是替你着想。你后面养育孩子,买房子都需要钱。500万美金每年给你分红,足够让你和孩子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是不知道,女人家的一辈子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你不好好为自己谋划,以后年老色衰了,生活怎么保障?”

    他侃侃而谈,说到激情处,竟然开始口不择言,指向兀自在旁边啜泣的向晚棠,“你看你妈,这现在能干个什么?一分钱也挣不出来,只会成为你的拖累……”

    “那你可说错了。我妈帮我带孩子,照顾我,我感激她还来不及。非要说我有拖累,”她似笑非笑,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应该是你还差不多。”

    “你!”聂方清真是没发现这个过去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孝顺女儿,居然还能这么气死个人,心中越发愤愤,“是,你爸现在是还在创业中,给不了你太多支持,但不是你爸从小到大好吃好喝、锦衣玉食地供着你,你念得了好学校,出得了国,认识得了莫羡这样的公子哥?”

    莫羡原本只是站在一旁提防他再对聂然动手,猛不丁听他这般提到自己,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再看向他,脸色愈发阴沉。

    聂然却没有因此生气,幽幽道:“可我从来没求你把我生下来。”

    这一句话好似一盆冷水,突然浇熄了现场熊熊燃烧的火焰。

    聂方清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向晚棠则哭着轻轻推她:“糊涂!干什么说这样的话,傻孩子!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了你!”

    聂然拍拍母亲的手,抚慰地看了她一眼。才缓缓起身,转身进了房间。

    不过多时,拿了一沓打印纸出来,啪地一声排在茶几桌上。

    “非要较真,也行。我给你一个法子,你不就是要钱吗?不如现在算算,从小到大,你养我花了多少钱!如实地算,多小的账目也给我记上!正好我妈也在,让她做个见证。你全算出来之后,大家都没有异议了,我就还这笔钱,咱俩这辈子的父女关系也就断在这儿!”

    说完她又笑:“当然,没感情了,你抛弃我们那些年,我替你还的钱也要算进去。还有,记得提前签好一个补充协议,我还你的要当作你的赡养费,往后我一个子也不会再给你。”

    她将圆珠笔撂在他面前:“你同意就这么办,不同意的话,就等着你60岁后,我跟你的另外两个好儿子一起分担你的赡养费,除此之外,我不欠你任何。”

    这话掷地有声,敲在现场每个人心上。但唯独聂方清格外震惊。

    “你,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

    “之前就当你死了,现在诈尸,我还奇怪呢。”聂然一脸惹了什么脏东西的憎恶表情,“你有你的好儿子替你养老送终,两个呢,也算心想事成。”

    聂方清面目已经几近狰狞,起身还欲狡辩,莫羡上来拦住他,将他往门口推。

    “差不多了,聂叔叔。别搞得自己这么难看。”他扳着脸道,“我要是你,绝对少说两句话,省得惹人厌。”

    “小莫,小羡,不是,她不能这个样子搞!我不接受!我好歹是她父亲,没有我哪来的她?况且我也是为了她好……”

    莫羡单手用力,不容置喙地将他推搡到门外,面无表情将门砸上,直接锁死。

    砸门声持续了一阵,后面渐渐没音了。莫羡一直守在门口,这时透过猫眼往外看去,走廊里一片漆黑,哪还有聂方清的影子?

    这才放下心来,往客厅走去。

    向晚棠跟聂然促膝坐着,依旧垂泪不止,偶尔还试图跟她说两句话缓和跟聂方清的关系。

    聂然虽然听着,但眼神发紧,盯着茶几上的白纸,冷笑不语。

    莫羡叹了口气,对向晚棠道:“妈,你要不先去休息吧,平复一下心情,我跟聂然说两句话。”

    向晚棠一开始还吊着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望他面露讶色:“你叫我什么?”

    “妈。”莫羡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撸了把自己头发,“早该改口了。”

    向晚棠转悲为喜,一叠声地应了,赶忙为自己的好女婿让开位子。

    莫羡挨着她坐下,狭长的狐狸眼一直灼灼盯着她,抿着嘴不说话。反倒把聂然整得有些不自在,终于回眸看了他一眼:“怎么?”

    “你右边衣兜里放了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她一怔,仍装傻充愣:“你说什么?”

    他挑眉,修长宽大的掌心平摊在她眼前:“你说呢?”

    两人对视好一阵,终归是聂然败下阵来,她掏出一个银色物事轻轻放到他手心。

    是一把钢梳子。她从卧室出来前,从五斗柜的抽屉里顺了出来,这梳子是原先胖子在时给它打理毛发用的。她实在找不到什么趁手的防身武器,便打算将就用这个。

    那短暂的电光火石之间,她早已合计清楚。聂方清就是个吸血的害虫,不发一次威来点狠的,只会纠缠不休。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今天真闹出点动静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下次发威前,还得掂量一下值不值得。

    莫羡摩挲着那把梳子,感觉齿节间还有淡淡余温。又稍稍掂量两下,啧了一声:“聂然,你胆子真大。”

    “我不过正当防卫,不论是打伤还是打死他,都怪不得我。”

    他指腹在齿尖上划来划去:“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个男人,更大的概率是你反而伤得更重。”

    她不以为然:“凡事讲究个时间,只要开头那一下出其不意占好先机,他一定是先吃亏的那个。我会让他这亏吃到足够大。”

    莫羡没有说话。

    落日西斜,天边被染上一层金红色的余晖。客厅里一片昏暗,但没有人开灯。他低头拿着那只钢梳子把玩了好半天,才喃喃道:“你真的是变了。”

    “哪里?”

    他嘴角微微勾起:“我记得,以前遇到类似的事情,你好像只会抱住我,叫我别冲动,别惹他们。”

    她终于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自从长大了以后,我就是一个不好惹的女人了。”

    “嗯。”他忽然将钢梳子往茶几上一扔,长臂一伸,将她不轻不重拉入怀中,唇瓣抵住她额角亲了亲,“但是聂然……我更希望你好好的,所以这种事以后不要做了。”

    “可是……”

    “你只需要开口,剩下的,我来做。”他嗓音低醇,带着磁性。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多年,一切似乎都变了,一切又似乎从来没有变化。跟在女孩后面的少年仍然会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但女孩自己,也不再只是一个等着被人保护的弱者。

    她心软得一塌糊涂,侧头埋在他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感觉美好得很不真实。

    “不,”她抽出手来,反手将他抱得更紧,“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

    莫羡今天下午出院后特意来一趟,是专程为了告诉聂然莫瑞林松口的这个喜讯的。然后就目前的经济情况两人商量,最后决定还是让莫大少屈就一下,从海边的大别墅搬过来跟聂然一起住。

    幸好当时为了盯梢她,财大气粗的莫大少还当了隔壁的租客,且因为隔壁只按年租,已经预交了一年的房租。所以即便带上向晚棠和赵姐也都还住得开。

    只是突然被莫家告知不续合同的张阿姨,有些无法接受。好歹也为莫家服务好些年了,也跟少东家处得不错,哪里舍得就这么离开?

    莫羡最怕女人哭,特别是张阿姨这种老熟人。便跟聂然商量了一下,觉得既然两人都工作,后面月嫂走了,最好还是有个保姆能帮忙比较好。所以跟她松了口,还是让她继续干,无非是换个地方,而且也不用远程再跟莫家那两位温哥华的家人交差。

    张阿姨立马又喜笑颜开。

    自从从莫瑞林那里得知聂然的选择后,高森也变得识趣起来,非必要不再主动联系她。事实上,自从聂然开始坐月子,高森已经开始刻意回避,除了偶尔给她发发小胖子的照片和视频,其他的只字不谈。这倒让聂然无形中松了口气。

    小小一天天长大起来。从小瘦猴变成圆滚滚,眼睫毛又长又卷,像个洋娃娃。

    她很好带,按照网上的说法,是个天使宝宝。在月子里大部分时间除了吃就是睡,醒着的时候除了实在饿了才哭,其他时间都不吵不闹的,情绪很稳定地观察这个陌生世界。所以,出乎意料地,并没有给她父亲的病情造成太大困扰。

    有一次,莫羡从网上买了两件小玩具,星球转转乐和小昆虫转转乐,挂在婴儿床的床头吊着,给她轻轻拧开。转转乐兀自缓缓转个不停,伴随着叮咚的八音盒音乐在耳畔作响。

    地球、月亮、带尾巴的彗星……叶子、雨滴、弯弯曲曲的毛毛虫……

    小小睁着葡萄似的眼睛乌溜溜地看,脑袋随着动来动去,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

    莫羡瞧着惊奇,连忙喊在旁做产后瑜伽的聂然:“哎哎,你看,她很喜欢这个!”

    聂然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咦了一声,连运动也不做了,跑过来靠在他肩头跟着看。

    “真的呢!第一次看到她特别喜欢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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