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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二更)(大结局)

    那就像触发了某种机关,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数碎片纷乱不堪地扑翅涌出。他仿佛被人突然扔进水里,思维变得迟缓而模糊,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莫羡停下脚步,耳边是自己乱七八糟的呼吸声。闭上双眼,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狠狠敲打他的心脏,缠绕住他的灵魂。再睁开眼,画面逐渐变得清晰,从上面探出头的面容换成了另一个人——姚俊峰。

    再不复以往的光鲜亮丽,他穿着普通黑T,头发也长了不少,显然是疏于打理。但那副金丝眼镜仍戴着,笑容显得轻蔑又嘲弄。

    “上来。”他言简意赅地命令。

    不能慌,不能慌。莫羡挣扎着,向前探出手,一边凭借楼梯扶手支撑着自己,一边试图在内心的狂风骤雨中稳住。

    但惶恐和无助阴魂不散,他攥起的拳头狠狠嵌入掌心。这台阶上曾布满他的血,是以每踏上一节,脚下都有如千钧重。

    等抵达6楼时,终于看到了坐在一把破椅子上的姚俊峰,和他身旁席地而坐、正在摆弄数字卡片的小小。

    其实自从那次他把他揍个半死,又给过他威胁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但是通过聂然、邱白商和王良生,他或多或少也了解了一些姚俊峰后续的情况。

    他老丈人是个强势的,直接做主让女儿跟他离了婚,但儿子到底还生下来了。姚俊峰因为属于过错方,收集的证据又很充分,再加上家中房产大多是婚前购买,两不相欠。所以姚俊峰几乎是净身出户,还要后续承担儿子的赡养费。

    两人离婚后,姚俊峰在力行也混不下去了,只好另找工作,总归各方面大不如前。后来听说他跟一个陪酒女住在一起,一蹶不振。刘琳琳因为这点,更瞧不起他,连最基本的探视权都不愿意执行,姚俊峰因此更加郁郁寡欢。

    莫羡唤了一声小小,小小没有理会,她的小胖手在3上划来划去,就像在画一条波浪线。

    姚俊峰因此笑得更讽刺:“这真是你的孩子吗?你看她都不理你。”说着他的左手伸到小小脖颈处,拿指尖轻轻划了一下她的脖颈。

    小小不耐烦地将他的大手打开。

    “别碰她!”

    莫羡心中骇然,着急大喊,又往前迈了半步。

    姚俊峰开怀大笑,露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捏着一把瑞士军刀,刀刃已经是明晃晃的打开状态。他拿刀从上方对准小小头顶,对莫羡道:“你再往前,咱们俩就比一比,看是你腿快还是我刀快。”

    从这里望去,姚俊峰和小小所在地方正好是一处大平台,两面无墙壁,只有两根承重柱支撑。风声猎猎,吹动姚俊峰的衣衫,莫羡甚至担心小小会被直接吹下去。

    看到他在观察周遭,姚俊峰恢复了脸上的冷意:“看着这里眼熟吗,莫少?”

    莫羡死死盯着他:“你想要什么?”

    “你说我想要什么?”姚俊峰忽然起身大吼,刀刃在空中挥舞,“聂然!聂然!聂然!她是我的!凭什么对你不离不弃,凭什么为你生儿育女!你毁了我的一切!”

    他声音太大,震耳欲聋。

    莫羡无法平息自己,手脚钻心的冷。他紧张看向小小,见她只是迷茫地瞧了一眼姚俊峰,又低下头去玩自己的,才稍微宽心。

    “我做什么了?聂然又不喜欢你。”

    “你说对了,就因为你,聂然不喜欢我!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就因为你!”姚俊峰简直气疯了,将小小忽然一把拽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就因为你的存在,莫羡莫大少!没有你,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哪里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孩子会是我的!我会事业有成,有钱有势……”

    “姚俊峰!”

    姚俊峰哈哈大笑,状似癫狂:“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莫羡脑子里翻转昏眩,看到此情此景,耳中忽然蹦发出尖锐的高音,刺激着绷到极致的神经。面前那个如尘烟一般的朦胧鬼影仿佛再次出现,取代了姚俊峰,站在他眼前。

    令他命运斗转的十八岁啊,被梦魇缠上的十八岁。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看到姚俊峰的刀口刺破小小娇嫩肌肤的结局。瞳孔因此骤然紧缩成一个细小的点,晃动着,颤抖着,然后他听到小小破口而出的哭泣声。

    她像只幼鸟悲鸣那样,哭得上起不接下去。

    “放开她,放开她!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他毫无章法、声嘶力竭地吼着,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哀与自暴自弃——原来十几年过去,什么都没改变,他依旧是那个只能屈从于暴力与恐惧的懦夫。

    姚俊峰脸上终于露出了快意的笑容:“你知道么,我一直很羡慕你,你的家世,你的出身,你的运气……但是,我一直也很不服气。我在想,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把什么都给了你这样的人!”

    他侧头一偏,往下看:“我们现在在6层,20米高。据说成人从这个高度摔下来,死亡概率是90%。当然小孩轻嘛,可能低一点。”

    “你和你女儿,选一个人,从这里跳下去。让我看看你这么好的运气到底能不能继续。”

    这时小小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尖利,几乎盖住他。姚俊峰听得不耐,拿手狠狠一推她:“闭嘴!”

    这下把她推得离平台边缘更近了些,小小因为害怕他,又用屁股往后挪了几步。眼看只剩一步之遥就要掉下去。

    莫羡眼睛红得吓人,几乎喊破嗓子:“小小,回来!”

    小小没反应,他忙不迭又对姚俊峰道:“我跳!你把她拉回来!”

    “那你过去!”

    姚俊峰嗤笑一声,一把拽住小小往自己这边拖了两步。莫羡便跟着进了两步。一大一小,慢慢靠到承重柱旁。而与此同时,莫羡作为交换站到了小小先前的位置。

    “跳吧。”姚俊峰催促道,“有女儿目送你上路,应该死而无憾才对。”

    莫羡回身朝下看一眼,喘息剧烈,血液上涌,呼吸停滞。此刻他甚至感觉都不用自己抬脚,再看一眼,身体就会自动自发地晕倒,然后跌落下去。

    但是,不行。

    他看着被姚俊峰钳制、脸哭得通红的小小,凭毅力,苟延残喘地坚持着:“我怎么能确定,我跳下去,你就会放过小小?我……没法……相信你。”

    “很可惜,现在掌握主动权的是我。”姚俊峰遗憾耸耸肩,“你只能乖乖照做不是吗?”

    那张狰狞的面孔与10年前重合,在他眼前叫嚣。很短暂的眨眼间,却开始无限拉长。这些年,很多人很多事,好的坏的,喜悦的悲伤的,如万花筒般在他面前滑过。然而在无数黑暗的最底下,突然有个声音很小很轻,无视空间与时间的隔阂,传到他耳边。

    往前一步试试。

    人类的大脑中存在着一个区域,会触发第三种选择,不是僵硬,也不是逃跑,而是——向前对峙。

    你从来没有做过这个选择。你应该试试。

    分不清那个声音是谁的,好像是很多人的,是老戴,是聂然,亦是他自己。

    再睁开眼时,浑身颤抖未停,恐惧与噩梦依旧高悬头顶,但他迷茫的眼中却分出一丝清明。

    他吃力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姚俊峰道:“让我给聂然打个电话,做最后告别。”

    姚俊峰有些意外,眉头深皱,随即松开:“行,那你就亲自告诉她这个噩耗。但是,你得开公放。”

    “行。”

    莫羡手抖得不成样子,拨出那个号码,忙音只响了两声就被对方接起:“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一如往昔,温柔中带着淡淡冷清,像屋檐下的风铃,让他狂跳的心慢慢找回节奏。

    “嗯,跟你说一声,今晚临时有应酬,没法去机场接你了。”

    “没事,宝宝怎么样?”

    “都挺好的,没跟你说呢,小小已经认识数字了。她会指着认识的数字咿咿呀呀,应该很快就会说话了。”

    聂然听上去很高兴:“真好。那我再给她买个点读笔,我看不少人都推荐呢。”

    姚俊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冲莫羡努努嘴,示意他快些。

    莫羡这时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你猜我今天带小小出门偶遇谁了?”

    “谁呀?”

    “姚俊峰。”

    对面的男人明显动作一僵,停在原地。

    “哦,他怎么样啊?他家孩子应该比我们小不了多少吧,我记得5个月?现在应该1岁半了。”她的声音依旧如常,并没有他以为的那种厌恶与疏离。甚至笑了笑,继续道,“等再大点,宝宝们都能跑能跳了,可以约他们夫妻俩一起玩,小小就需要这样的玩伴……”

    莫羡打断她:“他还在我旁边呢,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

    空气中凝滞的数秒钟,反而成了对姚俊峰的审判。

    “好啊,那你把电话给他。”

    姚俊峰愣愣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很快,脸上转阴为狂喜。

    莫羡拿着手机慢慢靠近,在距离他近两米的位置停下,忽然将手机轻轻抛了过去。手机落在两人之间。

    “喂?喂?”

    手机里传来聂然温柔但困惑的声音。

    姚俊峰被莫羡这种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他咬了咬牙,还是弯下腰把小小挡在身前,向前去够。

    “姚俊峰,是你吗?怎么不说话呀?”

    “我在。”手机里的声音这一刻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就在他躬身拿起手机的刹那,莫羡忽然暴起,一把用手包住瑞士刀的利刃,直接将他整个人从小小身边掀开,然后飞扑上去。瑞士刀被成功夺下,扔到一边。

    不等他反应过来,莫羡后手又至,抡着旁边的破椅子,往他头上狠命一砸。

    如蝴蝶破茧,似凤凰涅槃。很多以后,成年大象挣开了捆绑童年自己的细细锁链。

    随着自己的战斗,莫羡感到身心越来越轻,也越来越舒展。原来没什么可怕的,原来他不用低头,也能保护他爱的人。

    头破血流的姚俊峰见局势逆转,第一反应是顺着楼梯往下逃。莫羡顺势又补了一脚,见他一个趔趄顺着楼梯滚下去,头磕到台阶上,晕了过去。

    莫羡连忙回身去找小小。

    可下一幕,让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小小已经爬到平台的最边缘,好像也意识到下面很危险,她坐在那儿不敢动弹。浑身脏兮兮的,哭得都有些抽搐。

    莫羡满头冷汗,把手中的血往裤腿后面抹了抹,这才轻声道:“小小,你看爸爸,爸爸在这儿。”

    他朝她展开双臂:“你过来,到爸爸这来,听话,好吗?”

    不知不觉中,他已几近哽咽。

    “爸爸爱你,小小,爸爸妈妈都爱你,你是个好宝宝。过来,听话。”

    小小只顾一个劲地摇头,她环顾四周,就是不看莫羡。泪水在她黑乎乎的小脸上冲刷出两道沟壑。风吹得她摇摇欲坠。

    莫羡牙关咬得死劲,青筋毕现:“那我们玩一个游戏,你别动,听爸爸数数,数到10,你就把手递给爸爸,好不好?”

    小小这次没有摇头,她终于转过头来,眼睛在他身上轻轻一点,又飞快移开。

    “好,爸爸来了哦,不许动,动就输了。0,1,2……”

    他一边喊数字,小步往前挪动,挪到中间时,捡起她的数字卡片,“5,6,7……”

    小小紧盯着五颜六色的数字卡片,一抽一抽的,乖乖没有动弹。

    “8,9……”莫羡缓缓伸出两只手,“10。”

    生平第一次,小小给予了一个迟疑又不确定的回音,她也稍稍朝他伸了一下手。动作幅度很小很小,如果不是他一直盯着,恐怕都要忽略。

    说时迟那时快,莫羡一把将小小拉住,轻轻把她抱进怀里:“抓到你了,好宝宝。”

    小小破涕为笑,还不小心打了个嗝,又咯咯笑起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泪如雨下。唯有肩膀的微微颤抖,泄露出内心深处的震撼与后怕。

    警笛声破空而来时,天边夕阳正好。莫羡抱着小小慢慢走下去,路过姚俊峰身旁,再没看他一眼。

    ***

    一个半月后,莫羡提交了一份计划书给到集团董事会,提议设立一个瑞林冠名并主导的自闭症家庭干预基金会,专门致力于对孤独症儿童家庭干预疗法的推广。

    在提交之前,莫羡专程飞到温哥华找莫瑞林关起门来聊了一下午。离开时,莫瑞林亲自送他去了趟机场,让他帮忙给聂然问好,叮嘱照顾好小小。

    其实莫羡没提太多跟这个建议有关的事情,只是告诉莫瑞林发生在小小身上的情况,以及前阵子的那场绑架案。临末了,他对他说:“爸,我找到自己人生的使命了。”

    时隔多年,他终于得到了来自莫瑞林的赞许和祝福。

    “这是好事,你母亲也会替你开心的。”他说,“小羡,你是我这辈子的骄傲。莫行还是……哎,不说了,好好干,加油。”

    而聂然的母婴博主之路仍在继续,并且开始逐渐拓展到一些主流平台上,发展得如火如荼。与莫羡不同的是,她没把小小当作特殊儿童,在她心里,小小只是一个个性独特一点的宝宝。她依旧照常陪她玩耍,与她耐心说话,哪怕小小的回应极其有限。

    但这绝对不是无用功。

    有一天,当然,是在小小学会说10个数字以后,也在她学会念26个字母以后,在跟聂然的拍手游戏结束时,她兴高采烈,突然对着空气喊了声妈妈。虽然依旧四处乱瞄,眼睛也没有看向聂然。

    可那一刻,聂然几乎呆在那儿。

    她又惊喜又颤抖地问小小:“谁是妈妈?妈妈在哪?”

    在她反复了五遍后,小小终于拿小手轻轻拍了拍她胳膊:“妈妈。”

    聂然高兴地搂住她,亲了又亲,流下热泪。

    那个周末,焦婷婷难得找她来玩。她如今已经算个小有名气的演员了,虽然还在努力从花瓶往实力派转型。聂然同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焦婷婷努力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怎么感觉小小这个情况特别像一个人呢?”

    “谁啊?”

    “我家老祁啊。”她不确定道,“我记得他跟我解释过他有个什么毛病,导致他特别不会做人,还经常干蠢事,在社交方面很不在行来着……好像叫?那个……”

    聂然被她勾得有点着急:“你快说!”

    “我找找啊,我找找,别急。”说着她翻出手机,还是搜索两人聊天记录,最后终于憋出来那个词,“阿、阿斯伯格综合征!对,就这个!就这个毛病吧,他说,智商还挺高的,语言和认知也正常,就是吧社交不太行,还有是不好好吃饭,特挑食!还有就是说话气死人!”

    聂然看着不远处地毯上玩得自得其乐的小小:“她也挑呀,你看现在瘦的!”

    “所以你刚说她开口说话了,但还有之前那些毛病,我就觉得,咦,这不就是祁正浩本浩嘛!”焦婷婷朝她眨了眨眼,“安啦,老祁长这么大都没事,还是名导,她肯定会好好的。”

    ***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巨大的黑伞下,是聂然挽着莫羡站在单家美的墓前。出乎意料的是,单家美的墓地被莫瑞林修得很豪华庄重,在山脚下的位置。石碑上的黑白照片里,单家美不过20多岁的年纪,微微歪着脑袋,笑容灿烂。

    天真单纯的姑娘,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从未被穷苦打倒,也并没因为丈夫的有钱而变得心浮气躁。她高高兴兴的,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子,好像生活对她来说从不是一出悲剧。

    莫羡面无表情,看着照片中的母亲好一阵,突然问聂然:“你说,她临终前如果有意识,会在想什么呢?”

    “这你可问对人了。”聂然笑了笑,“我经历过跟她差不多的事,那时我恰好还有点意识。”

    莫羡伸手拂去她发鬓的雨滴。

    “我在想,真遗憾呀。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好好跟我爱的人在一起,就算要离开,也一定要好好告别才行。我在想,如果我不在了,我的宝宝怎么办,她会好好长大吗?她长大后还会记得我吗?可我又想,其实这也不重要,相比起她能够幸福来说,都不重要。”

    “这是很好的一生,我来过,也爱过。”

    耳畔是她温柔的话语,眼前是单家美的笑颜。不知为何,他眼前蒙上了一片水雾。

    莫羡揽住聂然,在细雨中轻吻她额角:“我也爱你。”

    ……

    时光倒退回18岁的升学宴上。

    两家人其乐融融,少年少女青春正好。圆桌上两人坐在一处,拿着家长新奖励的手机各自摆弄。忽然,他斜睨了她一眼,要求交换着玩,她不明白有什么可交换的,都是一样的Iphone3gs,但还是稀里糊涂交给他。

    不一会儿,他递还回来,冲她挑眉一笑:“我给你留了个秘密在这里。”

    “什么……”

    “嘘。”他以食指抵唇,笑得神采飞扬,“秘密就是秘密。”

    她看得有些呆了,脸颊绯红,仓皇转移开视线。

    那个秘密,是他留给她的密码,亦是她重新寻到他的谜语。

    有人说,离别可辨嗔痴人,重逢可见赤诚心。爱这段路聚少离多,山高路远全凭良心。

    他们此行曲折,好在殊途同归。

    “此去经年,良辰好景仍在,千种风情,我只与你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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