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年初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席画又约她见了一面。

    因为后面还有营销宣传,创业初期没有多余的资金花在广告视频制作上,有认识的人接触这个行业,何乐而不为,她定了定决心,竖起一个手指头,“我现在只能出这么多。”

    这种广告对成音来说不难,花点时间罢了。

    只是品牌的第一部广告,多多少少挺重要,做得好可以出圈,做的不好从此消失匿迹的例子太多了。

    席画手机不停的响,一杯咖啡接了四五次电话,因为想和一个人有个结果,对着客户客套话都说不熟练,成音不知道出于哪种心态,“我帮你,不要钱。”

    两姑娘坐在咖啡厅角落对望,席画愣了几秒,半响她扭头对着窗外垂眼喝了口咖啡。

    视线再回来,她眸里有了些水光,“如果成功了,我给你利润分成。”

    一切不确定因素很多,大家都是在赌。

    但人生哪一个选择不是在赌。

    席画说还没有告诉叶孝礼自己创业是因为跟家里闹翻了。

    成音问为什么。

    她耸了耸肩,“他收到好几家律师事务所的offer,都被临时收回了,现在不想给他太多压力。”

    叶孝礼现在给小公司做律师顾问,对他来说,属实大材小用,而那些收回的offer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原因。

    “可以自己开律师事务所吧。”

    “我开公司都这么艰难,我妈捏死他就像踩蚂蚁一样。”

    “...”

    那一天的北京没有下雨,气温甚至比以往高了几度。

    却彻骨的凉。

    -

    年初七单位陆续复工。

    她负责的栏目已经到了剪辑环节,又临时补拍了一两条,匆忙打卡下班,陪着席画去和几个美妆资深从业人员吃了顿饭。

    这地方菜是出了名地道,还上过舌尖上的中国,也算是个标志性餐馆了。

    两个多小时里 ,基本上互相了解完,成音听了个大概,他们是别家公司挖过来的,当然也都不傻,看中这儿首批创始团队的前景。

    席画酒量是真不好,结束后还好叶孝礼过来接她。

    把人送走,成音这才想起来外套还在包厢里。

    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下。

    饭桌上见过的,投资人之一叫宋凌远,听说和席画是发小,家里做金融的,但他却进了生物科技领域,手里还有一支玻色因研发团队。

    她接过外套,“谢谢你啊。”

    “顺手的事。”宋凌远随意说,“我看过你拍的宣传片,细节做的不错。”

    一阵冷风过来,成音冻得缩缩脖子,一边穿外套,“这次拍不拍的好还是个问题呢。”

    他笑道,“自信点。”说完瞧了眼天色,“要不要载你一程?”

    “不用,我住的离这挺近的。”

    还不算熟,两人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宋凌远点头,互相道完别,她便往公交站台走,脚步一顿。

    晚上八九点,街道还不冷清,成音唇角下意识扬起,小跑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怀岑靠着车身,拿烟的手往后靠了几寸怕烫到她,大半个月不见,又过个春节,那张脸好像圆润了些,“和朋友吃个饭。”

    成音哦了声,自然而然又问,“那等会还要进去吗。”

    薄淡的白雾升起,猩红忽明,他没答,吐烟同时将烟摁灭,似笑非笑抬手挑了下她的下巴,“跟过他?”

    那双黑眸里毫无波澜带着懒散,不屑,是一种对玩物的轻慢。

    成音思绪一绷,接着垂直往下沉。

    街道车流不断,雪粒子稀疏跟着往下落。

    “我们第一次见,以后可能是同事。”她直直望向他,平静说,“在你心里,我连在一起这个词都不配吗。”

    情绪不太对,周怀岑顿了几秒,恍然笑着握上她手腕往怀里带,唇间碰到发丝上的冰凉,“开个玩笑,较什么真。”

    成音挣扎,这段关系本就虚浮,她总是自我提醒别在意,别当真。

    可有时候她看不懂他,甚至连自己都看不懂。

    没等到回应,周怀岑也不恼,忙完一段时间刚好得空,带着她往前散步。

    老城区,两旁槐树都有上百年的历史,花开时会落一地香,见证一代又一代的悲欢离合。

    周怀岑臂弯搭着外套,把她手裹在掌心里,声音低低沉沉,雪还在下,时间似乎慢了,他说这儿要是出个车祸,都能撞上个处长。

    成音终于回他,“哪有你这么咒别人的。”

    耳边有声叹息般轻笑,站在槐树下,身后镜像模糊。

    周怀岑肩头覆上一层薄雪,冷色调光影照的眉目比以往看着更清隽。

    他撩开她额前碎发,“错了还不成么。”

    两人淡淡的影子印在暗沉的油柏路上。

    有什么东西凝滞住,善良的抚平她难安的心绪。

    回去路上,都没说话,成音头靠着玻璃窗往外看。

    雪花逐渐消失,落叶卷起弧度又悄然落下。

    周围没有风,她却感觉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迷茫。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车已经安稳停在家楼下。

    实习期间是和张铭希住一起的,建了有十年的老小区,门口商铺杂乱,都在收拾着打烊。

    好一会,她惺忪着眼转头,便对上他的目光,有认真有温柔。

    “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沉。”周怀岑揉了下脖颈,抽出根烟夹在指间,也没点燃,颇有耐心问,“最近忙什么?”

    成音稍稍坐直一些,才发现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帮席画拍个广告,还没到忙的时候。”

    “怎么想着滩那趟浑水了。”

    “她一个人很难,毕竟也算你的朋友。”

    周怀岑视线波澜不惊,再次的在她身上停留几秒,转而轻轻的笑,“既然不忙,也没见你主动打个电话给我。”

    她怔了下,残存的迷茫愈演愈烈,“你在开玩笑?”

    “我像开玩笑的样子?”

    周怀岑咬着烟,半边脸隐在深暗中,火光亮起又灭,他打开车窗手臂搭在窗沿上,转头看过来,似是等着她说话。

    终于感觉到了风声,成音深吸一口气,一直跟一句话较劲,难免没意思,可是,“我懂做人应该识趣些,所以周怀岑,我不在乎你以前玩过多少女人,你也别讽刺我的从前。”

    “你以为我很闲,成天想着玩女人?”

    他们这种人,谈个恋爱都不会大张旗鼓,更别说让圈里人拿床上那点烂事嚼舌根。

    “那我就很闲吗?”成音反驳。

    黑夜一切寂静,任由烟蒂掉落,姑娘语气冷静,有野心也要尊严,算得上把话都铺到面上来讲了,可感情这种事讲不清,弯绕复杂,最后都靠良心。

    他有一瞬间也确实良心发现,真的想哄她开心。

    周怀岑眯着眼吸了口烟,牵唇缓缓道,“我们音音脾气是真大啊。”

    后来又说了什么,成音记不清了,只记得下车时被灌了一脖子冷风,她转身,“你回去吧。”

    周怀岑微抬燃了半截的烟,“我看着你进去。”

    雪早就停了,寒意经久不息。

    屋子朝南,正好能看见小区门口,她换完鞋径直走向窗户,那辆黑色轿车启动,尾灯泛红,直至在淹没无尽夜色。

    客厅灯忽然一亮,成音吓得转身,张铭希就这样从卧室走出来,脸上妆还没卸,“周怀岑送你回来的?”

    她没打算隐瞒,点头,桌上有一听开了的啤酒,顺手拿着去开电视,“回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还不是怕耽误你约会。”张铭希坐过去,“怎么啦,吵架了?”

    “不算。”成音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事也没办法解释。

    电视上播着部最近很火的连续剧,讲的是男人出轨,引发的一系列琐事,很俗的剧情,但生活中比比皆是,她问,“你遇见过这种人吗?”

    “渣男吗,见过啊,每次做完彩超,他递给我两张纸,说自己擦擦吧。”

    “...”

    成音终于笑了,仰头喝了口酒,“对了,有部化妆品广告我想请你出个镜。”

    不需要多红的明星,眼前人刚好合适。

    张铭希对出镜这个词格外敏感,连连点头,“好说好说,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下部戏演女二号。”

    她差点呛住,“真的?”

    “骗你干什么,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张铭希盯着有些磨损的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笑着调侃,“刚刚还以为你会把周怀岑带上楼,那我这一整晚难熬呢。”

    “...”

    两人打打闹闹,夜里成音去她屋里睡的。

    躺在床上,毫无困意。

    话题不知怎么就聊回家里。

    “你爸爸今年一直在家啊。”

    长时间静默,成音回,“嗯,这两年都在家。”

    “不工作?你妈怎么忍得了男人出去浪这么长时间,还容他待家里的。”

    成音懒得管,这么多年她也明白了。

    不要去救赎别人,哪怕那个人是母亲。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

    那一夜,她失眠到凌晨三点才半梦半醒的睡下。

    -

    冬天最后的一场小雪飘零结束,转眼回春。

    成音被调去了做后期,相比之下,整天对着电脑,少去繁琐的跟组奔波。

    同时也有了时间去拍广告,讨论好核心和主题,她写了将近十多个脚本任挑选。

    因为后面营销和媒体运营也人需要参与,席画过意不去也早就有着念头,跟她签了股权合同。

    成音从选择帮忙的那一刻,就做好分文不收的准备,人在面对机会的时候会莫名的踌躇,对未知的恐惧,对自己的怀疑,但本能会替你做出选择。

    那是2017年的五月份,席画创立了自己的护肤品牌,广告围绕女人的事业和爱情通过故事的形式推出产品。

    也赶上好时候,国潮风靡全网,视频一经发出,影响力起伏在他们的预期范围之内,毕竟一夜成名这种梦不是谁都能做的。

    那天晚上,席画组了个庆功宴。

    周怀岑送她去的。

    其实最近时间,他经常来找他,有时自己临时加一个小时班,他也只是默默等着。

    仔细想想,周怀岑虽很少讲些直白的情话,不笑时更是淡漠至极,但在行动上对她的纵容和照顾,早就成了她从未想过的事实。

    拐了一个弯,车停在不显眼的老地方,成音钻进后排,腰顺势被搂了过去。

    她吓的看了眼司机,对方职业操守坚定,目不斜视的开着车。

    周怀岑指腹摸到一片温热,“不冷?”

    成音今天穿的是羊绒短款毛衣,站着没事,坐下来会露小节背面的腰,“这天穿刚刚好。”

    他点头,看向她的手腕。

    成音顺着视线,下意识解释,“是胎记,你才发现?”

    周怀岑说,“你属什么的。”

    “属猪。”

    他意味深长笑了起来,“我知道这像什么了。”

    胎记在手腕内侧,不仔细很难发现,成音当然懂他的意思,小时候就被亲戚说过她这胎记像生肖,也算一种特别吧。

    她虚拍下了他的肩膀,“你身上有吗。”说着撩开他的袖口找了几次。

    “换个地方让你慢慢找?”

    “...”

    酒店门口,成音几乎是逃着下车,离开前不忘骂他一句无赖。

    周怀岑索性就无赖了,又把人捞回怀里,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气息在她耳尖略过。

    寸寸昏暗中,被碰过的地方丝丝发痒,对视时,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等会来接你。”

    成音听清了,“最好别来。”说完自行开门下车。

    周怀岑没急着离开,偏头看她的背影进入旋转门内,才让司机开车。

    今天城西那块地开盘,倪轩邀他去喝杯酒。

    乌烟瘴气的地方,没什么意思,但时间总得被消磨掉。

    门口几个人正被保安搜身,倪轩二十岁出头那会儿吃过女人的亏,就定下这规矩,进包厢不能带电子设备。

    随便找了个空位,茶几偏低,服务生蹲着身子整理酒具。

    倪轩聊着最近行情,往后几年房价炒的厉害,价格区分等级,光这一点就源源不断有人买单。

    周怀岑偶尔应一句,人多的地方,他反而寡言,视线下沉这才发现那女服务生还没走,正凑过来倒酒,另一只手就坦然的放在他膝盖上。

    周怀岑也没说话,不动声色看她。

    女生小心翼翼开口,“周总,晚上套房里可以随时叫酒,有需要您跟我说。”

    刻意加重了叫酒两个字眼,周怀岑听笑了,见怪不怪的瞥了眼倪轩,“这里业务挺多啊。”

    说的隐晦,倪轩直接把周围的都打发走,暧昧说,“人家这是正儿八经卖酒。”

    “...”

    周怀岑中途走的,看了眼时间,想起那一位吃的也差不多了。

    司机开的慢,到了地方,姑娘刚好站在门口,可能觉得场合比较重要,脸上画了淡妆,上衣恰如其分的露出腰线,身影清寂,低着头看手机,根本没注意眼前的车。

    周怀岑降下车窗同时她像是被人惊醒,蓦地抬眼。

    成音正计划着打车,没想到周怀岑真过来了,宴会上喝了几杯酒,没给自己时间犹豫,下意识抬脚过去。

    刚上车就闻见空气里不浓不淡的香水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三两个小时他去保养车了呢。

    “你刚忙完吗?”

    周怀岑没听懂,“什么。”

    成音撇撇嘴,“左拥右抱,台上还有人跳舞取乐,这不是很忙吗?”

    说的不夸张,就凭那几次李观棋的局,都能猜到得有多乱。

    她一眼都没看过来,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周怀岑哼笑,“音音,我可清清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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