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她的生活就这样不温不火的依然奔波,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只有阴天和引擎安稳的声音。

    刘舟在准备成人高考,时常打电话过来说些索事,成音有时不理解问原由,他只是笑笑说总不能一辈子在酒场卖酒吧。

    是啊,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

    不管多荒谬迷茫的人生,不回头总没错的。

    公司新入职了一批毕业生,多为市场营销专业的,散会后等那些稚气活泼的实习生离开,她们几个老员工无不露出惆怅的笑。

    “记得十年前我也这样,都不敢跟上头的人说话。”

    “那是你,我们是不想跟领导说话。”

    席画不在,大家开玩笑说着,“社恐不适合本悦,赶快去结婚吧。”

    “...”

    话是对人事经理说的,她今年三十好几,几乎大半生都在这个行业,最近天天提前离开去相亲,也就成了调侃的目标。

    话落周围笑意起伏,成音也弯唇,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女人,事业有成后渴望家庭,幸福美满又渴望事业有成,如此矛盾自我束缚早就成了常态。

    那天晚上SKP办了场行业交流会,成音是以公司的名义参加,时隔三个月,终于看见了周怀岑。

    他一身黑色正装,唇角挂着笑,和几个老总聊天,人影晃动,这样的场景总有旧照片里的年代感。

    成音也心照不宣装作没看见,就像是爱情上的堂吉诃德,对着幻想展开旅程,拿着长矛刺风车,与空气搏斗。

    宋凌远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不同,“分了?”

    “或许吧。”她说。

    宴会散场,成音又想起宋凌远问的那两个字,她以为自己够麻木了,也足够把那些情绪消化了,此刻却溢出不可忽略的悲伤。

    悲伤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浸入昏黄的路灯下,驾驶位缓缓降下车窗,周怀岑侧头,“上车。”

    夜色下分辨不清他的神色,有一秒,成音想扔掉盔甲放弃世俗,就这样跟着他走。

    “不用了,谢谢。”她低头说,抬脚往斜角的车走去。

    宋凌远以为他们会一起走,都打算开车离开了,没想到那两人好像不欢而散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周怀岑还朝这看了眼。

    他忘不了那种目光,嗤然冷漠。

    “你俩怎么回事?”

    成音系好安全带,摇头,“不知道。”

    宋凌远看了她一会,耸耸肩启动引擎,其实两人都没放下,这句话他没说。

    放没放下不知道,周怀岑头一回上赶着吃闭门羹这事已经在圈子里传开。

    用李观棋的话说,就是那天两辆车,人家姑娘礼貌婉拒,转身选择了后面那辆。

    包厢里,周怀岑郁闷也不想计较,点了根烟,打火机往茶几上一扔,“闭不上嘴了是吧。”

    李观棋幸灾乐祸的笑,“还不让人说了。”他手指了指,“Jesse还不来陪陪周总。”

    周怀岑没跟着瞎闹,靠着沙发仰头吐了口烟,如最近一样,来了就这样坐在角落。

    仔细想想也情有可原,他推掉一个局去参加那什么行业交流会,就像刚开始他凑着巧合去A大参加校庆,明知会遇见她,还是去了,最后时间没了,人也不回头,不笑他笑谁。

    袖口被扯了下,他偏头看了眼,女孩举着酒杯,长的不错,眉眼笑起来和那位有几分相似。

    浓郁的花香沁来,他拧眉也没扫兴,敷衍抬了抬酒杯。

    那天周怀岑破天荒的在场子里待到深夜,怀里姑娘也沉得住气陪到现在。

    最后李观棋看热闹不嫌事大,“怀岑哥,跟音儿真断啦?”

    那股香依然似有似无的环绕,周怀岑终于反应过来被熏得头疼,“嗯。”

    分就分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李观棋喝了口酒,瞳孔微扩,“该不会是因为我说的那话吧。”

    他伸手摁灭烟,看了眼时间,打算起身,“说什么。”

    “去法国陪老丈人啊。”

    “...”

    周怀岑沉默的退出了包厢,到拐角直接脱下外套扔进垃圾桶,鼻间终于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

    最近他一直住这,打开门,听到浴室的水声,他愣了下又了然,这主意除了李观棋没旁人。

    白色床单上放着不算规整的黑色裙子,他有些印象,是刚刚酒场上那女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怀岑嘲讽扯了扯唇,怅然仰躺在沙发椅上,窗外天幕漆黑,在法国那些事他跟成音解释过了,他们也不是因为这个吵架,反而他腆着个脸去找她,人姑娘走的都不拖泥带水,他还能怎么办。

    他磕眼没什么意思的想着,也忘记什么时候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膝盖上的重量吵醒。

    成年人的一切关系的形成都很简单,在男人的世界里,送上门的,自己都不尊重自己,不要白不要。

    女孩动作娴熟的拨弄他的领口,围着的浴巾摇摇欲坠。

    周怀岑没动,冷然的盯着她的眼睛瞧,最终在她凑过来同时,淡淡偏过脸,“下去。”

    女孩不乐意,“周总...”

    “听不懂?”

    任脸皮再厚,Jesse也坚持不住了,慢吞吞从他腿上下来,小声怨道,“还是不是男人啊。”

    周怀岑本来就烦,起身从钱包里扔了一叠在沙发上,“找点正经工作,白瞎这双眼睛。”

    Jesse不知被哪句话刺到,气的拿了毯子把心口裹得严严实实,“你什么意思,我不是那种人!”她脸憋得通红,说了个电影名字,“看过吗,我演女二号,出镜率很高的。”

    周怀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成,我有眼不识泰山,行么。”

    “...”Jesse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本想着捞点资源,忽然开始仔细看他,“不过我感觉你不是什么坏人。”她突然不好意思再看,“我们也可以从谈恋爱...”

    周怀岑打断,怀疑这人喝多了,斜睨她一瞬,“上赶着当三儿?”

    “你...”

    留下来的只有一道沉闷的关门声。

    北京初夏的夜,这个点街口行人三三两两,周怀岑站在路边抽了根烟,低头缄默片刻,打开了车门。

    -

    成音从来没想过周怀岑还会找她。

    雨季过后,夏天来临,那段时间,殷如月妇科病复发,子宫肌瘤严重到一定程度,最后直接将整个子宫切除了,出院后席画在家照顾了一周,回来公司更为严格的抓产能和售后,甚至跟成音一遍一遍复盘运营的每一个步骤。

    明明只是认真负责,成音却总感觉她是在一遍一遍演练公司没了她可以毫无疏漏的运转。

    也就是今天,散会后,席画在会议室门口晕倒。

    救护车鸣笛响起,到医院一刻钟左右,着急忙慌推往手术室的路上,她侧着脸流眼泪,无声的,压抑的。

    经历过分手后,平日里温柔亲切娇生惯养的姑娘,此刻无助的隐忍。

    或许是太疼了,或许是因为别的。

    成音俯下身,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却只有断断续续的三个字,叶孝礼。

    手术提示灯亮起,成音松了口气坐在走廊,灯光并不算明亮,周围寂静到脚步声清晰入耳。

    刚刚被念出来的名字,此刻出现在走廊尽头。

    成音像是意料之中,她走过去并没有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猜到这个人或许每天都会来公司楼下。看着一缕灯光,猜测着心里那个女孩有没有下班,今天有没有累。

    叶孝礼抬眼,眼底那抹红色也不慎透露,“她怎么样。”

    过去某一时刻,那个说留在北京闯闯的清隽少年,如今毫无生气靠着墙壁,成音不忍的别开眼,“急性阑尾炎,发作的时候很疼。”她说,“微创手术,不用太担心。”

    叶孝礼点头,想说什么又沉默,终于出声,“麻烦了好好照顾她。”

    成音嗯了声,“等她出来再走吧。”

    “...好。”

    不想如此安静下去,她随意问,“以后什么打算。”

    叶孝礼视线从手术室门口收回,想了会,“去南京吧,离家近些。”

    父母都老了,半生追逐,最后只有归途,成音喃喃说,“以后真的见不到了。”

    叶孝礼仰头贴着墙壁,流畅面颊覆上暗色的阴影,许久,自言自语般,“记得,课本上说家到少年宫只有八十米。”他苦笑,“可我好像走了27年还没走到。”

    读这么多书的意义是什么,单单是教会辨是非知廉耻吗。或许,读书还让你明白这儿三环内的房子,就算努力一辈子都买不起。

    成音看着他,忽然难以启齿,“你还有很长时间。”

    叶孝礼嗯了声,“是啊。”再次将目光落到手术室的红灯,“这么长时间,没有她了。”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病床上,席画睁着眼没说话。

    “好点没,还疼吗?”

    “他来了是吗。”

    一个他字,沉重万分。

    叶孝礼离开前嘱咐不要说自己来过,此刻成音否认和点头都无法说服自己。

    泪水再次从眼角滑落,麻药劲还没过,席画肩膀颤抖哭着说我就知道他会来。

    她红着眼眼眶终于把压抑这么多天的话说出来,她说,成音我真的舍不得他。

    那些都有的苦衷,都有的爱而不得,所以尽力之后相信命运。

    柜子上放在刚到的热水,热气腾腾升起飘散。

    成音太阳穴隐隐作痛,几乎用尽所有安慰的话。

    但她知道,没用的,为什么会没用呢,为什么会这样。

    她忽然憎恶那些虚无缥缈的真理,天下之大,为什么连一份真挚都容纳不了,原由仅仅是因为没有一位拿得出手的父母。

    于是有人认栽,有人所向披靡,成音扪心自问,她这么努力的上进,有没有一寸私心是为了缩短和周怀岑之间的距离。

    可现实如叶孝礼说的那般,有的路有的山,她一辈子都到不了。

    或许,这一切都自怜自爱了。

    在分不清这种哀戚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无法完整得到那个人而窒息时,她开始渐渐地抽身。

    人被自己的理智欺骗着,但感情却隐隐约约地揭开伤疤。

    至此,这常常被称之为遗憾。

    等席画入睡,成音才轻轻关上门离开,她没有叫车,走在深夜的道路,她想起许多事,许多无法改变的事,席画的眼泪,叶孝礼的无奈,张铭希的无畏,还有周怀岑。

    中途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还在外面啊?”刘云声音带着柔和。

    “嗯,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刘云把事情娓娓道来,最后还才说了一句,“你弟弟明年升初中了,我们家附近的校区太差了,我跟你爸考虑去城里买一套。”

    听到这里,成音笑了声,没着急开口,等着下言。

    刘云继续说,“你大姐自己日子都过不好就算了,你怎么想。”

    “妈,我身上还不至于有百来万的闲钱。”

    刘云听着她的反问,冷声,“你上次不说要投资我开店,没存款说得出来?留这么多钱干什么,以后嫁人全带给婆家花吗,我看你是脑子搭错经了。”

    上个月刘云说想在老家开个超市,她想着母亲忙碌起来就不用一门心思在父亲身上,就说可以投资,没成想也暴露了些事,也成了他们变本加厉的由头。

    成音面色冷淡,半响说了几个字,“再等等吧。”

    刘云嗯了声,缓和又说,“妈也不是要求你什么,毕竟是你亲弟弟,他以后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你们作为姐姐脸上也有光是吧。”

    还第一次发现母亲突然这么关心孩子的学业,成音不吭声,等对面寒暄完,终于淡然挂断电话。

    月亮静悄悄挂在头顶,只有一片沉寂,她停下脚步,楼道里,周怀岑修长身影一半隐在黑暗中,眼睑微敛,那张脸淡漠薄凉。

    那一瞬间,成音只感觉鼻腔猛然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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