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周怀岑确实是后天回来的。

    成音不知道他具体落地时间,感冒还没好,下午开会那会儿就有头疼的征兆,没在公司多呆,到点回办公室拎上包离开。

    屋外天色比以往暗的快了些,走廊墙壁全玻璃覆盖,依旧员工在加班,身影一排排倒映在无声中,她经过拐角,周怀岑就坐在公司的大厅沙发随意翻杂志,建国门大街万般繁华夜色全都沦为他的背景。

    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适配这里。

    轻慢的脚步声还是惊扰了他,“你来多久了。”

    周怀岑神色没有想象中的疲倦,放下杂志起身去牵她的手,“刚到,结束了?”

    成音点头,一同进入电梯,他手顺势放到她的腰上,“我不在,还把自己照顾感冒了。”

    隔着外套,掌心力道传来,她抿唇,这么多天也吃了药反而嗓子越来越疼了,“换季温差大,不严重。”

    周怀岑就这样瞧了她一会,“想吃什么?”

    “不太饿,你直接送我回去吧。”她说。

    直到地下停车场,周怀岑没着急上车,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腕,垂眸,“说说看,哪儿惹你不高兴了。”

    在他面前,所有心事都无处遁藏,成员没跟他对视,“伯父身体好些了吗。”

    “还行。”

    “然后呢?”她平静的问。

    周怀岑靠着车身,被问的怔松,倒还真就仔细回忆了下,“瞎忙活,没什么事。”

    成音那些压抑多天的闷气也在此刻忽然找到了出口,“我还以为你忙着把婚订了呢。”

    她过于冷静,连讽刺的话听上去都像是委屈,周怀岑不可思议的笑了,半响,“你成天就在想这些?”

    语气里单纯的疑惑,疑惑她这些天满脑子竟然纠结他在忙什么。

    她是聪明人,很明显这样的忸怩做作跟她不搭。

    不可否认的是,成音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往深处想。

    见她不说话,周怀岑兴味索然的把人拥入怀里,“陈伯小时候待我不错,就多留了几天 。”他俯身吻了下她的唇,“是说过把女儿托付给我,这就吃醋了?”

    成音反应了几秒,淡漠推开他,“这还不够吗。”

    手再次被攥住,周怀岑将她拉回来,沉木淡香包裹而来,“比你都小几岁,搞慈善也不能给人养女儿是吧。”

    他依然垂着眼,漆黑里泛着些亮,笑意清醒,解释的坦荡,“还想知道什么?问吧,保证一字不落。”

    到头来显得她无理取闹了,成音唇动了下,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低头说,“我只是担心你。”

    想想和这人在一起的一年多,或许都够他换几个新人了,如今他给她的东西,不管是利益还是所谓的喜欢,都是她不敢想的程度。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总是问自己。

    周怀岑没有送她回家,餐厅里,他熟练的点单,就像是身边养了只宠物,知晓她不饿,还是摸摸她的头说陪我吃点。

    三分熟的惠灵顿,切开淡红血水淋到白色盘底,她动了几口就放下刀叉。

    周怀岑也没强求,以为姑娘没消气,挑了些话问,“工作的事解决了?”

    指的是线下店的事,不提成音也会主动说,“嗯,还要谢谢你。”

    他轻笑,“那不就成了,还闹什么。”

    被他这般嘲弄口吻说出来,与那天洗手间听到那些对话重合,成音抬起眼,因为感冒声音略显沙哑,“你知不知道以后同行怎么看我。”

    知不知道,因此她一个多月的满北京商场奔走碰壁求合作,才换来的一点成果,在别人眼中都成了笑话。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那句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这句话,以往她渴望的人脉和捷径,如今都成了她所有努力的阴影。

    周怀岑自然听出来她话里那些微薄的自尊,或者说微薄的清高,抿了口餐酒才懒洋洋开口,“管别人说什么,钱是到你袋子里。”

    张铭希也说过这样的话,娱乐圈多得是被人骂的明星,本着无所谓的心,钱到自己袋子里就行。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成音不想在感情以外的事情上欠他什么,她怕了,她还不起。

    甚至不禁自我怀疑,她真的爱周怀岑吗,既如此,为什么会每时每刻提心吊胆的计算着这对天平的倾斜程度。

    为什么,清醒的是她,愚钝的也是她。

    “明天有空吗?”周怀岑说,“中午有个局,跟我去一趟。”

    “重要吗。”

    “还行。”

    成音不露声色敛下所有情绪,“明天要去郊区,怕赶不上。”

    周怀岑松散靠着椅背,听她简单明了说工作的事,“这么忙啊。”

    她嗯了声,看着面前那盘沙拉,重新拿起餐具,“不工作会饿死的。”

    周怀岑牵唇,“怎么,还怕养不起你?”

    这句完全可以当作情话来听,问问李观棋亦或倪轩身边那些女人,哪一个没有清晰的定位,成音有些自嘲,曾经自以为是觉得周怀岑对她至少是不同的,现在事情似乎又回到原点,谁都不会成为谁的例外。

    她解释说,“明天真有事,和朋友约好了。”

    周怀岑很少有刨根问底的时候,面前姑娘脸色冷淡,搞得他也没什么耐心,问,“男的?”

    成音将食物送到嘴边,随口学着他刚刚的语气,“怎么,还怕我跟人跑了?”

    这个点,餐厅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顶灯余光几乎就盖在眼皮上,窗外黑夜更浓。

    周怀岑眼离没什么波动,“行啊,我们音音以后要是看上谁。”他意味不明笑了一声,“说不定我还能帮忙引荐。”

    这次吵架可以说猝不及防来形容。

    沙拉里番茄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凉的心头一痛,成音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现在还能端着笑回他,“那麻烦周总了。”

    这端饭吃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路边,看着姑娘直直的过马路,话是她挑起来的,敢情是他的错了?

    周怀岑啧了声,把人拉回来了,他今天不是来跟她吵架的,“音音,作也要看时候吧。”

    成音听笑了,“都要帮我引荐了,我还有什么话说?”

    在他眼里,自己可能连宠物的听话都做不到。

    她目光平静,平到不卑不亢,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真就这样头也不回走了。

    周怀岑看着尾灯,喉结微动,烦躁咬了根烟点燃,周身冷意凛然,再抬眼那辆车早已淹没在涌动中,烟火渺渺,他只抽了一口直接皱眉摁灭,低声骂了个脏字。

    -

    印象中那个人情绪总是稳定慵懒,偶尔也是开玩笑时顺带蹦出一句,从来没有说过难听的脏字,至少她没听过。

    成音转头望着窗外,挣扎的想汲取氧气,而心里只剩疲惫和颓然。

    周怀岑是高傲的,或者说一辈子都是高傲的。

    张铭希那句话忽然出现脑海,一个不拒绝一个往上靠,最后怨天尤人,还不是你情我愿的事。

    脸颊霓虹明灭,她缓缓垂下酸涩的眼。

    这荒唐世间,亘古不变的,或许只有风。

    次日,李瑜早早的就在学校门口等着,如往常一样,她很爱分享,成音也同样的耐心倾听,直到到达地点,看见工作人员站在一侧交谈,车辆运输带枝叶的青果,女孩才渐渐沉默

    那天下午成音和这儿负责人开了短暂的会议,出来没有见到李瑜,人早就走了,没有让她送,甚至没有来问一句。

    后来某次张铭希想喝大学城那家老字号的鸡肉粥,在那条昏暗热闹的街上,有幸撞见了李瑜,成音下意识想上前,女孩却跟朋友转身离开。

    犹记两人第一次见面,女孩的局促和勇敢,犹记在北外语散步,她笑吟吟憧憬着未来规划。

    如今只剩背影。

    成音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毕竟这些方案和决定是自己签字同意的,她没有违反合同规则,树枯萎重新种就是,不出一年,因为这个项目,她几乎能解决房贷问题,甚至绰绰有余,她有什么错呢。

    她是商人,降低成本,提高利润,有什么错,她只是没有完成一位小女孩的恳求罢了。

    成音站在原地,目送背影。

    山高路远,她好像,送走了曾经的自己。

    六月中旬,北京迎来了梅雨季节。

    手机里躺着的那条熟悉的电话号码,早已被索事压下,有时淋着小雨回家,成音都会有片刻怔愣,才细细想来她有多久没见周怀岑了。

    张铭希看她发呆还会调侃一句,说周怀岑那可能都翻篇了。

    翻篇了么,如果真是这样,成音也没多惊讶,就连自己都觉得,其实本该如此。

    每个人的生活都没变,悄无声息中,张铭希已经到了进剧组的日子。

    前一天,她们如约去了趟寺庙,初夏时节的潭柘寺,红墙青瓦,花事繁华,那棵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的帝王树才冒出新芽。

    她看到了周怀岑陪他外婆跪拜的佛像,慈眉善目染尽信奉香灰。

    香客络绎不绝,莲花灯长明不灭,成音握着三炷香,默然下叩时思绪却愣住。

    那些想好的愿望,在宏伟中变成一片空白。

    万千红尘,她这沧海一粟的愿望真的值得吗。

    佛乐低唱,明红下坠,等灰烬掉落手背,成音才回神起身,张铭希还有许多地方要打卡,直到日落两人才沿着阶梯往下走。

    路过石鱼时,成音愣了愣,原来不知不觉,这座城市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这处景点她听周怀岑说过,忘记是什么古老传说,传闻摸一摸集合众生愿力的的石鱼,释然都在一瞬间。

    张铭希小跑过去,“音音,快帮我拍张照。”

    她很漂亮,轻易就能找到角度,成音摁下快门,看着镜像中的画面,不禁莞尔,哪有什么瞬间就能释然的事。

    不过善恶自渡,每一步因果都算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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