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市的气温明显回暖，昨天还在穿毛衣的人们已经换上了卫衣。
米穗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特意换上最新的卫衣。
粉白色的卫衣衬得她不爱笑的脸更加拽萌。
米穗抬头看向墙壁上的大时钟，马上快要到了她和陈望互助的时间，灿烈的阳光映射在她的脸上，眼底下的黑眼圈若隐若现。
“米穗——”
伴随着气喘的声音，陈望快速跑到她的身边。
“对不起，今天起晚了！”
陈望的额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吐出的气变成白雾。
米穗无意识拽住自己的衣角，体谅开口，“没关系，反正我也才到了没多久！”不给陈望反应的时间，“我们去图书馆吧。”
“好。”
路上的松树郁郁青青，给人一种春天即将到来的错觉，米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以及陈望的小表情。就连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已经扬起。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正常，陈望的表情也与平时不一样，不再低着头。
米穗决定再试探一下，“陈望，你最近的数学测试怎么样？”
陈望神色如常，想要掏出卷子，却被米穗摁住，只好口述，“最近只考了一次数学测试，98分。”
她的猜测没有错，陈望真的在她的方向迈了一步。
她突然有些紧张，心中名为期许的火焰更胜。
“陈望，等下上去你把你的卷子给我，我帮你分析分析。”
陈望没有看米穗只是望着前方的松柏，声音清润，“好，还是麻烦你了。”
米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还是没有说话。
“你的问题不是原来的基础问题，基础部分都没有丢分，很棒！”米穗的面庞隐在卷子背后。
陈望盯着后面大题上的红色问号，那都是他不会做的，老赵在他卷子上打的。听着米穗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我后面大题基本到了第二问就不会了。”
“正常，很多人都是这样，不用太过担心。”米穗放下卷子，温声安慰道。
“回去我给你准备几套习题，大多都是你容易丢分的知识点，不难。”
“谢谢。”
“不客气，但是你要非常认真地做。”
陈望只是笑了笑，不可置否，想起书包里放着的已经有些包浆泛黄，纸质发软的练习册，那是米穗专门给他买的。
“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米穗收拾着书包，只不过收书的动作越来越慢。
“好。”陈望的书很少，很快就收拾完，准备起身离开。
“陈望——”
陈望离开的背影微微一顿，神色未变转过头，“怎么了？”
米穗盯着那双眼眸，干净的，不掺杂任何情绪，瞳孔里全是坐在位置上，仰头看他的米穗。
“没什么，就是祝福你开学测成绩更上一层楼。”
“谢谢。”陈望嘴角的笑容更大，疑惑地看向待在座位上的米穗，“你不走吗？”
米穗欲盖弥彰地又掏出一本练习册，笑容牵强，“我不走，我还要再做一套卷子。”
陈望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打了一声招呼离开。
等到米穗反应过来，已经不见陈望的身影。
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大，练习册慢慢变形，最后不堪负辱，表面的封皮唰的一声被撕成两半。
米穗怔愣地看着手中的练习册，最后呆呆地站起身走向陈望的座位，上面还有残留的体温，证明那个人离开不久。
米穗眉头蹙起，眼底是化不开的雾气，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突然恨陈望，恨他可以毫不犹豫抽身，恨他无所谓这段感情，恨他给了希望又亲自打破。
脑中却不可控制地想起黑暗中渐渐升起的太阳，头顶上飘落的雪花，冻僵的脚趾，靠近的体温和陈望红肿的眼眶，心疼的情绪慢慢掩盖恨意。
她还是很喜欢陈望，米穗悲哀地想。
强撑的脊背在离开米穗视野的时候瞬间塌陷下去，几乎是仓皇地跪倒在自习室门口，不可控制地向门里看。
在米穗撕烂练习册的瞬间，他想要冲进去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但他不能，发软的腿只能像生根一样不动。
他几乎自虐般地看着米穗的动作，理智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颤抖着伸向陈望座位的一瞬间，米穗未流下的眼泪转移到陈望的脸庞。
光滑的地板上悄无声息落下几滴眼泪，无力感蔓延全身，为了米穗，他只能克制，调整情绪做好朋友是他目前能做的最大让步。他应该狠下心离开米穗，可他做不到，造成现在两个人互相折磨的场面，都怪他，都怪他。
抽泣声隐隐约约，里面的米穗发现异常慢慢走向门外。
这个自习室除了她，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谁？”
陈望狼狈地撑起身，赶在米穗发现之前跑到楼道里。
看不见米穗的表情，害怕米穗突然出来，着急忙慌跑出图书馆。
陈望颓废地走到教室，原本板正的校服变得皱巴巴。
“望望——”庞末突然冲出来，把胳膊搭在陈望的后颈。
陈望没有什么心情地把手甩下去。
庞末疑惑地看向一脸颓丧的陈望，“望望，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快要开学测了，有点担心。”陈望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我以为你说什么事呢，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开学测不考了！”
“不考了！？为什么？”
“不知道，据说是隔壁二中发生了啥，学校才做这个决定的。”庞末瞥了一眼端坐在位置上的李晟，淡淡开口，“你说你们学校发生啥了？”
李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继续写自己的卷子。
“嘿，你——”庞末作势要撸袖子，被陈望按下去。
“李晟，你们学校到底怎么了？”
小胖胖的表情立马春暖花开，讨好地把手机放到陈望面前，“偶像……”
庞末：“……”
陈望拿过手机随意地翻了两下，“什么都没有啊！”
“那大概消息被覆盖了吧。”
李晟拿过手机塞进口袋里，“就是最近全市高三第一次联考嘛，题比较难。我们学校，也就是江阳二中有几个高三学生跳楼了。”
陈望皱起眉头，“几个？！”
李晟比了个耶的手势，“准确来说是两个，还是前后脚一起跳的。”
“一起跳的！这么炸裂嘛？”庞末凑到跟前问。
李晟只是盯着陈望，“据说她们是朋友，反正这事儿闹得挺大的，所以学校才决定放弃开学测试。”
“你哪来的这么多消息？”陈望看着李晟道。
“江阳二中有个专门学生组建的论坛，里面的消息已经炸了，不过现在已经被学校封了。”说着，指向旁边的办公室，“刚才赵老师带着几个维修工进了办公室，大概是要把楼道里和教室南侧的窗户封死。”
“不是吧——”庞末哀嚎着坐到位置上，“这才高二就已经提前享受高三的VIP待遇了。”
班级里的气氛明显与平时不一样，高中时代那个学校发生了那些事，其他学校的学生大致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人都围成一个圆圈，时不时传来惊呼声。
李晟望着其中一个声音最大的八卦团，“大概很多人已经知道了。”
老驴拿着保温杯缓步迈入班里，脸色沉重，“马上上课了！都还聚在一起干什么？”
老驴的时间点卡的非常好，在他话音落下之后，教室喇叭里已经传来悠扬的上课铃声，所有学生都已经摊开书，默背最近学过的文言文。突然，喇叭里传来几道滋滋的电流声，过了几秒，赵德海的粗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所有同学注意，鉴于最近学生的学习压力较大，校方决定今天下午带同学们去市农学院参观——”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以至于整个学校在沉寂了几秒，隔壁高三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像传染一样，所有教学楼都开始欢呼。
陈望在人声鼎沸的时候抬眼看向讲台上的老驴，脸上也挂着被同学们渲染的笑容，看来他早就知道。
老驴等到班里的人激动地差不多，才开口阻止，“行了，你看隔壁文一班早就安静下来了，整个楼道就咱们班最吵！”
全班同学早就对这哄骗愚昧无知中学生的话术见怪不怪，但还是非常给面子地安静下来。
“那么接下来我说一些注意事项，今天中午回去准备一些水和面包，天气也说不上会有什么变化，最好都带上外套，这次出去是为了放松书能不带就不带了吧……”老驴哪哪都好就是爱说废话，基本上他在上面讲话，学生们在下面讲话。
庞末侧着身子，悄声对陈望说话，“看来咱们学校还是害怕了。”
陈望不可置否，他们半天的自由是两个女生用生命换过来的，想想还挺可悲的。
李晟用笔捅了捅前面的庞末，“老师在讲话，转过去！”
庞末气地想要转过去开骂，但又生生忍住了，用气音道：“你是老古板吗？”
“我不是老古板，但是老师在上面讲话，你在下面开小差就是不对！”
“你——”庞末被他的好学生做派惊到了，憋了半天又憋屈地转了过去。
陈望始终眼观鼻鼻观心，排除在他两的战争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