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二中跳楼的两个女生并没有引起多大影响，校方很快把消息压下去，仿佛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两个鲜活的生命。自从农学院之行后，陈望也再也没有见过欺负丛草的男生，说好的取消开学测试，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教室里把卷子考完了。
这次的开学测试卷子大概是为了让学生提高警惕性，也是为了让学生从农学院收心，难度不是一般的高，最明显的就是班里的气氛发生很大变化，本该是玩乐的课间所有人都待在座位上，复盘这次的考试卷子。
“望望——”庞末转过身，立马抽出陈望放在最上面的数学卷子。
104！
“不错啊，望望。数学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
李晟也凑过来，皱起眉头，“104？偶像，你原来数学成绩很差吗？”
大抵是上次叫了李晟小胖胖被怼之后，庞末少有的对这个他平时看不上的人愧疚，语气都好了不少，“你是不知道，望望原来数学只有23分，已经进步很大了！”
李晟怪异地看了庞末一眼，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好，但紧蹙的眉头还是没有放下，喃喃出声，“23分……”
很明显不理解一个人为什么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又翻出自己的数学卷子。
138！
连他的零头都比不上……
跟他做了一周的同桌，陈望诡异地明白李晟的想法，尴尬地把卷子拿回来，冲前面的庞末扬了一下下巴，“快上课了，小心老赵过来，快转过去！”
“害怕啥？”
虽是这么说，但老赵最近查的特别严，出没频率直线上升，好几个班已经被列为重点“保护”对象。庞末还是乖乖转过去，他可不想榜上有名。
好不容易看着庞末转过去，陈望短短几秒扫了旁边一直做题的李晟好几眼。
“偶像……”
李晟欲言又止。
陈望：“……”
被发现了——
陈望破罐子破摔，凑近李晟，“我一直想跟说一声谢谢！”
不用说都知道是哪件事，李晟因为脸上赘肉显得很小的眼睛更小，眼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看起来无端生出几分可爱，
“不用谢，偶像。能帮到我很高兴！”
虽然已经快要对他这个称呼免疫，但陈望听到还是会有些别扭，“你能不叫我偶像吗？”
“不行，偶像就是偶像！”间断都没有一秒。
陈望：“……”
行吧！
回想起李晟看张达时不屑的眼神，感慨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低低的笑声传出。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对张达说的那些话时的样子和我在小巷子里遇到的你完全不一样，有些吃惊罢了。”
李晟似乎和陈望一样，想起那个昏暗的小巷子。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要不是你告诉我要硬气一点才不容易被欺负，我有可能还是那个只会挨揍的小瘦子。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不用受欺负，还可以保护偶像。”说完，目光沉沉地看着呆滞住的陈望，“偶像，你是我一辈子的偶像！”
我永远会追随于你。
陈望全身松弛，抬手摸了摸李晟的头，因为学校要求，头发刚剪不久，摸起来有点扎手，笑容真挚，宛若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弟弟一般，“你把我当偶像一辈子，我就罩你一辈子。”
这句话语陈望的形象的太过不符，陈望平时看起来很乖，待人礼貌又温和，也是同学眼里的好同学，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不像是会罩人的人，但李晟就是相信，无比确定陈望会真的罩他一辈子。
“谢谢你，偶像！”
“这有啥的。”
柔弱的月光和灯光仿佛是世间黑暗唯一的光亮，但依旧是朦朦胧胧的，映照在行色匆匆的人们，无端生出一种寂寥感。
陈望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随意张望着路边的门店，脚下踢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石子。
他不想回去，一点都不。
但他实在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凭着心意左拐右拐，走到哪算到哪，这一段时间，他都感觉快把江阳市转了一圈。
他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皱着眉在周围扫视一圈，全都是有伴的人。
不远处定点到一个独自靠着栏杆抽烟的男人，陈望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凑到他的跟前，“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
男人或许没有想到这个点会有人问路，迷茫的眉眼隐在烟雾之中，浑身散发着酒气，一开口带有烟味，“你说什么？”
“我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伸出胳膊，指向上面的指路标，没有说话。
陈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庆遇路。
还真很少听到这个地方。
男人淡淡收回手，陈望注意到他的右手无名指带着一枚戒指，星火之下，面色是不正常的苍白。
陈望收回目光，道了一声谢，继续往前走去。
离开还没几米，从酒馆里跑出一个女人，身材曼妙，面容较好，是我见犹怜的类型。女人亲昵地挽着男人，撒娇道：“路哥，你怎么没有打声招呼就出来了……”
之后陈望再也没有听下去，他对这种有家室还出来胡搞的男人一向没什么好感，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
都是抛妻弃子的渣男。
越往深处走，与他同行的人越少，陈望向右一拐，走向一个康庄大道，人群倏地变多，灯光都亮了不少。
两侧的门店都有展品展出，琳琅满目。
陈望边欣赏边往前走。
一个巨大的玻璃展柜，里面是昏黄的灯光，一只小黑猫安静地趴在上面。
赫然就是米穗送给他的礼物。
陈望慌张地跑过去，暖热的手指贴在冰冷的展柜，按压出独属于他的指纹。
陈望弯着腰，手指慢慢挪动，好像在一点点抚摸那个小黑猫。
“先生——”
女店员穿着一身正装，带来一阵暖风，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
“这是我们家的唯一的展品，我们不售出……”
“原来是不是有一个女生来买过这个？”
“啊？”
“是不是有一个女生来买过这个？”陈望的声音更加急切。
“先生，我们不能透露顾客的隐私！”
陈望只是定定望着那只小黑猫，那么可爱的小猫在偌大的展柜里显得十分孤寂。
手指搭在玻璃的一隅，好像是在抚摸小猫的头部，崩溃的闭了闭眼，仿佛是看到米穗站在展柜面前，跟他一样在抚摸这个黑猫，脸上是常人理解不了的笑容。
陈望慢慢收拾好情绪，“这个多少钱？”
柜姐笑容不变，态度良好，“先生，这个是非卖品。如有需要，可以定制。”
陈望眉头紧蹙，“定制？多少钱？”
“定制一个大概需要两千左右。”
两千……
也就是说米穗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专门定制的，带着她的满腔爱意。
可是她明明是那么精打细算的一个人……
陈望捏紧口袋里的手机，眼睛扫过上面的兼职通告。
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你们这还收兼职吗？”
柜姐：“……”
从店里出来，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野猫的哭嚎声，比鬼街还冷清。
晚风吹拂，吹走从店里带来的暖风，陈望下意识裹紧身上的校服。
口袋里的手机紧贴皮肤，一阵震颤，仿佛电流窜进。
陈望因为寒冷稍稍蜷缩的手指点开页面，原本高兴的眉眼瞬间耷拉下去。
陈远【听说你被宁久打了？】
陈望牵起嘴角，面上的嘲讽掩饰不住。
果然，下一秒手心再次震颤。
陈远【你是陈家的孩子，不要丢陈家的脸。】
陈远【周末你回来参加个酒席。】
陈望反手把手机关机，塞进书包里，眼不见心不烦。
看着已经关灯的门店，小黑猫隐在黑暗里，再也看不清。
嘴里嘟哝着，声音很小。
只有陈望知道——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