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执念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

    女人非常美丽,大家都喜欢和她当朋友,送很多礼物给她。

    但是女人最喜欢的不是珠宝或衣服,而是美味的食物。

    然而就连世上最厉害的厨师都满足不了女人。

    因为肚子太饿了,所以她吃掉了朋友。

    嘎吱、嘎吱。

    『他们怎么消失了?』察觉异状的人们问道。

    『我不知道。』红裙女人回答。

    但是饥饿感没有消失,她吃掉了邻居。

    嘎吱、嘎吱。

    『他们怎么不在家中?』察觉异状的人们问道。

    『我不知道。』红裙女人回答。

    胃口大开的她继续吃,于是村民接连失踪。

    嘎吱、嘎吱。

    『妳有看到他们吗?』察觉异状的人们问道。

    『我不知道。』红裙女人回答。

    为了填满无底洞般的胃袋,女人仍然寻找着其他食物。

    村子的牛羊、嬉闹的孩童、独行的旅者,一切能够塞进肚子的东西都被红裙女人吞吃殆尽。

    直到鲜血漫出了宅院,人们才发现她的暴行。

    人们追捕囚徒、召开审判,当圆月升到夜空中央,银桩深深地钉入大地之下,罪孽最终被太阳焚烧。

    红裙女人被赶出村庄,在荒野上流浪,于森林里游荡。

    最终成为森林的主人,用荆棘编织的致命陷阱,引诱不知情的男人、女人与稚童,将他们吃进饥肠辘辘的腹中。

    嘎吱、嘎吱。

    时至今日,饥饿的红裙女人依然四处徘徊。

    倘若美丽的、红裙的女人出现在你身边,赶紧拿起银桩,挥洒圣水,诚心祈祷。

    白杨树会给予庇护。

    *****

    阖上童话风格的绘本,因特古拉.范布鲁克.温盖茨.海尔辛轻哼了声,镜片后方的湛蓝眼眸投向窗外郁郁树荫。

    沃尔特端上茶香袅袅的骨瓷茶杯,目光掠过因特古拉放在手边的薄册,感叹般道:「附有故事的导览手册,真是有心呢。」

    「是满满的恶趣味。」看出其中影射的因特古拉眉尖微拧,「诡异的地方太多了,刻意到让人不快的程度。」

    海尔辛的行动不能被世人所知,尤其任务内容牵涉政治方面的敏感问题,因此身处罗马尼亚的他们不会得到大英帝国的支持,自然也不会指望警备组织的协助。

    根据情报人员的调查,位于山谷的目标村庄是一座观光园地。他们目前所在的小镇是唯一的中继站,虽说民宿仅有两间,但大街小巷亦不乏贩卖各式纪念品的店家。

    「虽然是十年前就存在的观光园地,但知名度完全不足以撑起观光经济,比起宣传效果更像是为了形式而存在的店铺。」沃尔特感叹似的道:「特地打造的观光园地、增添其存在名义的城镇、刻意流传的乡野故事,简直像一张蜘蛛网。」

    「若是在故乡的土地上,吸血鬼的力量将不可比拟。」吐出这句低语的因特古拉执起茶杯浅啜,「如果这也是『刻意』的一部分,那么情况或许比想象中还要棘手。」

    「您真的成长了许多,大小姐。」沃尔特勾起嘴角,在因特古拉不解的视线中开口:「『因为是在故乡,我们拥有优势』的想法,正是他们的计划。」

    闻言,因特古拉猛然一愣。

    -

    被黄昏染红的晚霞倾泻一地,老旧风扇发出七零八落的运转声,柜台旁的楼梯墙面污渍斑驳,游离于空的细碎浮尘夹带着沉闷的霉菌气味。

    铺了层暗红地毯的二楼房间内,黑发红眸的血族静静凝视逐渐没入山沟的斜阳。

    缓步走至窗边的窈窕人儿身旁,一身正红风衣的高挑人影问道:「回到故乡的感觉如何,莉维?」

    谭莉维亚默然片刻,艳丽诱人的朱唇轻启:「令我心感雀跃。」目光落回阿尔卡特清俊面庞,在短暂的对视中开口:「过往的故事或曲目剧本一再阐述,复仇只会换来空虚……真是如此吗?」

    「无论书中的主角或作者,都不是真正体验过那段过往的人物。」阿尔卡特裹于雪白手套下的大掌抚上谭莉维亚侧颊,指尖缱绻地掠过她鬓边鸦羽色柔丝,他放柔了低沉嗓音的语调,「妳的感情只属于妳,答案也始终存在于妳心底。」

    「复仇是我存在的根本,阿尔卡特。我的愤怒、我的憎恨、我的过去,都必须由他们──我的宿敌们承担。」谭莉维亚轻轻敛下一对黑睫,隐没流转红榴眸底的隐晦幽光,「所以我会响应的,非响应不可。」

    「复仇的怒火至今仍未熄灭,而妳将它当作维系灵魂的燃料……吗?」

    纪录生命一切轨迹的血液乃灵魂的货币。

    阿尔卡特与谭莉维亚互相分享彼此的记忆,他们是拥有同样的伤痕而依偎相伴的野兽,抱着相同的默契回避揭开对方的伤口、不曾论起那些沉重的往昔。

    因此,这是阿尔卡特初次与谭莉维亚谈及她的过去。

    或许是「身为贵妇人的矜持」使然,谭莉维亚对于情感的表达颇为内敛,除了让阿尔卡特更想戏弄她外,不免也为她的保留感到些许无力。

    「莉维,即使是我也只能透过话语捕捉妳的想法,四百年前的妳说过,自己并不抗拒终末的到来。」阿尔卡特一面说着一面拉平了嘴角,「那么、这股愤怒源于他们没能杀死妳,所以想被他们了结吗?」

    不死之王想起一个男人、一个曾经差点就能杀死他的男人、一个说着他已经「一无所有」的男人──亚伯拉罕.海尔辛。

    当时他是怎么回应亚伯拉罕的?

    对了,他没有开口。

    而是注视着再也没有了圣饼痕迹的她,忆及被他留在时间长河里的「她」。

    许下不让彼此孤身一人的承诺,夜之王后的存在令不死之王不再一无所有。

    他们珍惜彼此、爱怜彼此,然而阿尔卡特不会阻止谭莉维亚被仇敌所杀。

    能够杀死她的,必然也能杀死他。

    共同被时间拘束,并共同迈向死亡,此乃这份承诺的真正意涵。

    面对阿尔卡特的质问,谭莉维亚上前一步跃入阿尔卡特怀中,踮起脚尖于男人耳畔呢喃:「阿尔卡特,是我会杀死他们。我诅咒他们的一切,以及所有让我成为『我』的愚昧与傲慢,他们是我的猎物、是被我掠夺的一方!」

    谭莉维亚语调间显露出从未止息的憎恨,满腔灼热彷佛要连同阿尔卡特一齐焚烧殆尽,「是他们一手打造出怪物,同时又高举消灭异端的旗帜。就算肃清了仇敌的血脉,只要那篇扭曲的故事依然流传,我的恨意就不会消逝。」

    「对我来说,所有的恨和怒都已被时间淹没,我们是历史的残渣,最终都会消失,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妳所遭遇的那些,不曾体会的我终究无法理解,没有资格评论妳的行动。」

    「妳是拒绝『放弃』而成为非人的存在,因此拥有权利对此做出任何事。」阿尔卡特缓慢说着:「如同怪物那样肆意杀戮,并和人类缠斗,只需要这个理由便足够了。」

    响应他的是谭莉维亚一声轻笑,「我何尝不知道呢……倘若只是些藏头露尾的蝼蚁全当小丑即可,但既然他们饶有诚意地奉上邀请函,我又怎能拒绝?」

    阿尔卡特鲜红色的眸因诧异微瞠。

    「一个是破绽百出的引诱,一个是贯彻初衷的回应,执着于这份仇恨的妳和他们,真是不愧疯狂这个词汇,看来我将能见证媲美一百年前的战斗。」

    任由透进室内的夜幕包围他俩身影,阿尔卡特重新挑起唇角,「我已经等不及坐上特等席了。」

    接着阿尔卡特语调一转,用空出的手臂温柔地环上谭莉维亚的腰肢,「怪物再怎样强大,人类都有终结它们的能力,即使这一代做不到,便寄望下一代、或再下一代,直到消除仇怨为止,人类就是这么顽强的生物。」

    「能够终结我的人类不会是他们。」谭莉维亚侧首靠上阿尔卡特胸膛,语气淡然地道,「既脆弱、又无比强大的,我的宿敌们。不过是曾经的手下败将,我不会输的、怎么可能会输呢……」

    「──因为我是如此憎恶,同时也如此惧怕他们。」

    面对高举火把前来挞伐的人类,沉睡于森林中的玫瑰用布满尖刺的荆棘包裹自己,沐浴鲜血的同时如夜莺般泣鸣。

    阿尔卡特以曲起的指节抬起谭莉维亚下颔,俯首吻上谭莉维亚的柔瓣。搂抱鲜红人儿纤腰上的手加大了力道,将佳人紧拥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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