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你……还好吧?”

    唐编担忧又羞愧地端详着安霁月,见她脸色大抵如常,甚至比自己红润不少,才稍稍安心了些。

    他是出了名的爱喝爱玩。一把年纪不婚不育,挑明性.向后,家人也甚为开明,日子过得潇洒自在。

    但安霁月毕竟比他年轻几岁,她来华逸时间不久,也算半个新人。两个人喝酒聊天还能把对方灌醉,传出去自己怕不是要背上没轻没重欺负小姑娘的名声。

    昨晚也不知怎么,他为《末日恋人》的cp线烦闷地抓头发好几日,率先多喝了几杯,安霁月紧随其后,许是正因为停职风波而苦闷。两人越喝越起劲,到后面一人抱着一个瓶子,边哭边碰。

    但他从不断片。因而昨夜那些醉话,总还记得七七八八。

    安霁月眯着眼,摇头晃脑地说:“你别看陆烨跟个正人君子一样,他其实就是个暴君!当年就一个破小组作业,拉着人通宵赶进度,他自己不当人就算了,还不把别人当人!”

    唐编闻言,义愤填膺地记了他一笔:暴君,强迫全组一起赶进度。

    安霁月一口气灌下一杯,小脸通红,伏在他肩头哭诉:“哦对,你知道他分手时说的什么?他让人‘不要再来打扰他’,说他‘在地狱里也能活’,什么人渣!”

    唐编喝得晕晕乎乎,听不太懂这几句分手宣言,索性直接问:“你不是说你和他前女友认识?那他俩为什么分手啊?”

    安霁月含着头,努力想恢复清醒,一听这话又仿佛被气炸了:“为什么分手啊……不就是给他找了点人脉关系,让他破格留用了么!好心被当驴肝肺,我呸!真不值得!”

    唐编点头,继续记:茅房石头,不通人情。

    想了想又把笔递给她:“来,你也写!好好骂他,撒气!”

    …

    安霁月捧着唐编的手记本,龙飞凤舞的字迹是她昨夜的控诉。她欲言又止,噎得喉头硬邦邦地疼。

    平心而论,这些评价有些失真。

    比如陆烨从没有拉着全组一起赶进度,而是只逮着她一个人奴役。谁让她所有课都与他一起组队了呢。

    而分手时那些理不清楚的施舍和亏欠,不喝点酒,她都不敢平白回想。

    安霁月干巴巴地扯出笑脸,正要把手记本还给唐编,忽然在通篇缭乱的字迹里瞄到一个遒劲有力的词眼。

    “不要面子”。

    直流碳素墨水笔的颜色浓郁厚重,恍惚像一双沉静的眼睛。她曾经开怀地望进这双眼里,笑嘻嘻地嗔怪他:“你真是的,死要面子。”

    一刹那间的呼吸窒停,安霁月指尖抖了抖,笔记本落入唐编的怀里。

    她将视线转向舞台,睫毛颤着,不动声色地开口:“昨晚你怎么回的?”

    唐编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3号男嘉宾送我回去的。说到这事儿我就来气,昨晚到小区门口时居然遇到了楼下网宣运营组的同事聚餐回来,那群人听风就是雨,估计也喝了不少酒,看见有帅哥送我回家就尖叫不断……”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了陆烨性.向,遗憾中又有些欣慰。排除其他因素,就只得继续吭哧吭哧地研究他的感情线了。

    安霁月血管一凉,声音都带了几分尖厉:“3号男嘉宾?陆烨怎么也在?”

    “你手机一直有电话进来,我替你接了,对面就是陆烨。刚好我也发愁怎么送你回去,他说他刚好在附近,就过来帮忙了。”

    “不过后面你又有电话进来,是个姐姐,说是你室友。我觉得她比陆烨靠谱,就也报了地址。”

    安霁月半天说不出话,怕唐编多想一步就会生疑。但他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起身准备去编剧组开晨会。

    “哦对,陆烨说打电话是要和你请假,他今天上午有事。”唐编扭头补充了一句,“诶你别说,金融男应酬完真帅啊。同样是喝酒,咱们喝得跟两只晕头鸭子一样,人家脚步都不带晃的,西装外套往臂弯一搭,风度翩翩地结账拦车,关健还一点都不油腻,别提多有范了。”

    唐编面带神往,朝她挤眉弄眼了一阵,似乎在替她惋惜因为喝醉没能看到帅哥的遗憾。

    安霁月同样一副惋惜的神情。她为昨夜的酒悔不当初,想想自己在陆烨面前醉醺醺的样子就头皮发麻。

    “今天男嘉宾的录制环节,是取消了么?”

    安霁月没来得及回头便答:“没有,3号男嘉宾临时有事,调到下午了。”

    说罢才回头一望,不想这位发问者过于出人意料,她猝不及防怔了怔。

    宋伊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一贯充满距离感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可不知为何听起来比以往多了份复杂紧张的情绪。

    她今日穿了件浅亚麻色连衣裙,高跟鞋拉出小腿的曲线。宋伊一骨架瘦小,招商组的工作也需要常常跑动,她平日几乎不穿压身高的长裙,今天偶尔换了风格,搭上高跟鞋反倒相得益彰。

    安霁月无意打量到她那张疏冷的脸,眉眼处看出些淡妆的痕迹。

    她印象里的宋伊一从不化妆,连护肤品都只用最精简的SOD蜜。宋伊一出门时总是戴着厚重的大框眼镜,冬天时还会蒙上口罩,扣上顶帽子便与世隔绝,极少和人有视线接触。

    安霁月自己在读书时仗着底子好同样疏于打扮。她眉形如黛,几乎从不用修,描几笔便是画过。肤色素净清透,薄薄一层打底反倒有了妆感,不如素面朝天地走出去,被冷风吹上半分钟冻出的红晕更为可人。

    但逢上节假日,她还是会捯饬一番,夹翘睫毛又叠涂眼影,眼尾晕染出不同的层次,轮廓修出明暗阴影。那时等在楼下的陆烨并没有不耐烦,而是低头端详了一阵,给出“今日精致了不少”的评价。

    接着会温柔地点了点她的鼻尖,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时过境迁,今日也能看见其他人为他而妆了。安霁月酸涩怅然地眨了眨眼。

    台上一切顺利。她难得松懈下来,思忖几秒,从自己的提包里翻出支巧克力色的丝绒唇釉,起身站定。

    安霁月执起宋伊一垂着的手,将小棕管轻轻拍进她掌心,“下班后是要去约会吗?叠涂一层这个颜色,会更衬你的衣服。”

    宋伊一白着脸,话都不连贯了起来:“嗯…还没……”

    她前一天加上陆烨的联系方式后,最初仅仅做了自我介绍。后面的确发送了邀约消息,但陆烨一直没有回复。

    宋伊一不甘心地守着手机一整晚,清早时还是决定要准备好自己。于是从衣柜里找出极少上身的裙子,凭借生疏的手感化了淡妆。

    安霁月伸出纤白的食指,轻轻点了下愣住的宋伊一的鼻尖,朝她绽开温婉的笑:“加油,祝你顺利。”

    转而重新坐下,戴好耳机,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棕管唇釉静静躺在宋伊一冰凉的掌心,她收起拳,淡漠无神的双眼浮起复杂不解的光芒。

    她并未料到安霁月能将她的心意视为理所应当。

    想当年,她在得知自己藏在心里的男生一朝成为室友的男朋友后,并没有这个度量。

    宋伊一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距离,但也她并不是完全暖不热的北极寒冰。如果自己是圆心,那么除开父母情人,平日待她客气有礼的安霁月已经是半径最短的人之一。

    她心细如发,安霁月常常在细节处展露出的不凡谈吐和开朗底色,的确为她所羡慕。更不用提对方有意无意对她的尊重关心。

    宋伊一时而也会为那份热心肠而心中泛暖。

    或许有一天,她会愿意在毕业典礼上,和安霁月这样的女孩子留下长久的联系方式,逢年过节时互道声祝福。

    但一切都消失在来年学期开学,安霁月在书桌上大大方方地摆出一张合影。

    她笑得明媚灿烂,身边的男孩子也浅浅地勾着唇角。

    宋伊一见过考场上专注冷静的陆烨,见过图书馆中埋头苦学的陆烨,见过汇报演讲时朗声沉静的陆烨。

    惟独没有见过站在一个女孩子身边,笑得平静而惬意的陆烨。

    那幅她珍藏于心的水墨画,自此处处都多了个人。

    -

    周末的录制顺利结束。

    台上三位男嘉宾久坐多时。詹念卿正起身一一与工作人员握手致谢,舒钧则紧张兮兮地环视四周,听说开录又把绒绒惹恼,两人拌了几句嘴,此时舒钧正四处找着她的人影想要道歉。

    安霁月将一份被荧光笔画得七零八落的台本保存好,又吩咐了小徐传达明天开会确定剪辑思路的安排。她扬手和坐在另一端的唐编打了个招呼,提着包准备离开。

    她承认自己是逃兵。她真的怕看见陆烨带着宋伊一离开的一双倩影。

    安霁月已经能心如止水地逛他和朱绫的cp超话,甚至还能反向找些灵感。毕竟显微镜下的每一口糖都是刻意为之,甚至有大半出自她手。

    但宋伊一的邀约并不同,她邀请的是她们共同认识了九年的陆烨,而不是那位镜头前的3号男嘉宾。

    就连今天下午的拍摄,安霁月也有些心不在焉,因而才能早早收工。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进了空荡荡的电梯,按下楼层键后才认真地舒了口气。

    电梯门打开,安霁月信步而出,地库的光线让她恍惚了几秒。

    哦,今天没有开车来。她小小地锤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真是越急越乱。

    安霁月转身重新按了电梯按钮。身后忽然亮起冷芒色的车灯,车笛低沉地响了两声,像是在唤谁。

    她下意识地回头,一辆崭新的沃尔沃泊在她惯停的位置上。宽敞的车身闪闪发亮,驾驶座上的男人降下车窗,骨节分明的手指朝她轻轻勾了下。

    “上车。”清冷的声音像是下了命令,丝毫没有留下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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